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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长乾 ...

  •   庆功宴开熙山,欢庆之时蛮子却给了这群达官贵人当头一击,追得皇帝躲入内林,一众军士找了一夜,没抓住蛮子,找到了天子,也算做了一半好事。
      出了内林,高台之上已经没有歌舞,最高处的帷幔被挂起,里面空空如也。
      被拥在队伍中间的天子遥遥望去,望见了另一头肃然而立的康芊华和康长英。
      有一滴泪自萧承裕眼角滑落,一滴接一滴,最后泪流不止。跟在旁侧的常从心头大惊,忙上前扶住他,却不想天子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场面立时一片混乱。
      楚衡川抽不开身,将南酌丢给景宸时嘱咐一句“等着我来找你”便转头找军医去了。
      定安王这么做不是没有他的道理。见南酌回来,好几个家仆要围上来请人,景宸面上笑嘻嘻的逐个推拒,最后将南酌安排在了赤鸦帐篷里。
      赤鸦帐篷里烧着火,火上架了个架子,放了个水壶在烧,偶尔能听到咕嘟一声,显得帐篷内更为安静。南酌坐在行军床上,周身酸软却不敢睡,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来往的黑衣人。
      赤鸦隶属军机阁,是鸦部排中间的一支,定安王在军机阁挂名后接过手来精心养着。
      军机阁与其他官职不同,直接听命于萧承裕,常年游走在黑暗之中,是一个极锋利的尖刀。他们负责监视百官,所见一切皆如实上报,收集了一堆见不得人的把柄,撼住了一众官吏。但也只是以前。
      萧承裕病倒后,军机阁便很少被启用,倘若不是楚衡川被挂名在其上,恐怕大家都要忘记还有这样一个组织。
      毕竟皇上手里的筹码不多了。眼不见心为净,南酌索性闭上了眼,不看赤鸦们。没记错的话,上次几天康芊华就以萧承裕病重为由一切从简了,上香敬神都是康芊华代为行事。
      定安王这几年名声大噪,萧承裕也重用他,想必这次也是大放异彩了。
      他正在这边想着,却听到有人叫自己,睁开眼看到一个戴面具的赤鸦站在他面前,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道:“有人找你。”
      南酌起身往外走,那赤鸦也跟在了他身后。帐帘掀开后,一个灰衣少年立刻围了上来,正是南云松。
      一听到兄长随着定安王回来了的消息,南云松顾不上那些阴阳怪气的宫人,直接找来了赤鸦帐。见南酌没事,南云松一直吊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眼眶却也红了。
      见状,赤鸦也知趣的往旁退开一些,给两人留了说话的地方。
      南云松不肯让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低着头想说话,一开口却喉咙发紧,呜呜咽咽的更说不清楚了。
      南酌心上也跟着一酸一暖,揽着他肩膀将其拉入怀中,像小时候一样拍着他的背,无声安抚着。
      好一会儿,南云松才从他怀中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让兄长见笑了。”
      南酌摇头,问道:“你可有手伤?后面是怎么回来的?”
      南云松露出手臂上的绷带,道:“受了点伤,不过不深,兄长不必担心。是景侍卫将我们带回来的。”
      南酌跟着楚衡川入了内林后不久,景宸便赶来了收拾残局,紧随其后的是萧氏二兄弟以及四大家族的兵马。景宸认得南云松,出了外林后便将他安排在了军医处,帮着打下手。他在皇后宫中学了不少东西,帮了不少忙,军医就留他跟着跑了一夜,这会儿才脱身出来。
      景宸这番安排极为贴心,一来给了南云松一个去处,二来将他与其他人隔开,省去了许多麻烦。不消说,也是定安王的意思。
      两人心如明镜,都明白其中深意。
      南云松仔细看着兄长,见他身上没有伤口,只是神色倦怠,继续讲了下去。
      天子遇袭,定安王跟随其躲入内林,一部分官员是信楚衡川的,而一部分则立刻开始对熙山巡防指指点点,提议要将巡防全部更换。康芊华出面稳住局面,先让四大家带自己兵马入林寻天子,林外的家族则集结人马同原巡防兵一起驻守在外。
      日落时分,一队蛮子出现在了官吏营帐,砍伤了几个官员。后来的士兵抓住了两个蛮子,却不想这两个人早就服下了毒药,身上甚至绑了火药,当场炸尸起火,又是一片混乱。
      听到这,南酌也皱了眉,低声道:“即便是定安王,要用火药也得层层报上去,蛮子这火药来得蹊跷。”
      南云松也点头,道:“的确是。但蛮子身上的火药极为低劣,炸了一半还剩一半,被赤鸦捡走了。说起来,各家后来组建的巡防兵还来抢这一半的火药,被皇后拦下了。”
      士兵与赤鸦都是要见血的,赤鸦无首但士兵面前有将军,齐齐亮剑在赤鸦帐前围了一圈。
      刀剑相交之声即将响起,却有一道女声划破了黑夜。康长英从远走近,她衣着单薄只披着一件外衣急急赶来,面朝士兵站定。
      康长英眉眼间覆了层寒霜,以剑指地,冷声道:“你们有官授印,赤鸦也握着令牌。陛下一日没有下旨,你们谁都不能别想坏了这规矩。”
      碍于皇后威压,那将军同士兵最终还是退下了,将火药留在了赤鸦这。
      整场听完,南酌叹了口气,对萧承裕又多了几分可怜。
      两人在寒风中站了好一会,南酌没忍住打了个冷颤,南云松连忙推他入账,却被南酌反手抓住了手腕。
      他看着南云松,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嘱咐道:“云松,这次以后千万把握住出去的机会。谁的话都不要信,我们只能信自己。”
      南云松也看着他,用力点头。
      一场围猎就这样草草落幕了,手尾交给各位达官贵人,其余的也不是他们罪仆要想的了。

      冬日里的衣物总是又冷又湿,负责洗衣的宫人们到了冬天就得起炉子来烘衣。烘衣的屋子好比个蒸笼,进去了就忍不住一件一件的脱衣服。
      熙山宴结束后,南酌立刻病了一场,仙采儿知道他这是受了凉,将人从那漏风冷如冰窖的小屋里薅了过来丢进烘衣堂的后室,让人歇几天。
      同行的仆役都受到了脱罪出宫的消息,南云松也不例外,晚上偷溜过来说皇后在帮他求情,看能不能回殿下学宫继续上学。少年面上欢喜近乎溢出,多嘴问了句兄长的情况,得到答复后脸上表情立刻凝固了。
      南酌没有收到消息,没有人同意让他走。甚至他在高烧那几天里还被人提审了,多得萧衡琅作担保求情才没让他去地牢里。
      说白了,南酌眼下在养病,也在被囚禁。
      南云松不理解,咬着牙问为什么。
      “因为你兄长跟着人进了内林。”仙采儿在旁补充道。
      南酌笑了笑,似乎无所谓。他拍了拍南云松的头,烧了几天的嗓子还有些哑,道:“我想过跟着进内林会惹上麻烦,但没想到会这么麻烦。不过最差的结果应该就是继续留在罪仆役,等六年,六年后再看何去何从。我是没关系的,但云松倘若真的回了学宫,要好好读书,谨言慎行。”
      南云松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南酌的手。
      见少年还是不放心,南酌又哄了他几具,仙采儿提醒雪夜风大,催着南云松回去,他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小屋。
      望着屋外渐行渐远的身影,南酌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最终还是没开口,起身给仙采儿续茶。
      他手指甲里的黑线有长了一些,仙采儿等他坐下后将他双手抓住,仔细看着。
      “他们今天审了你什么?”
      南酌开口道:“问来问去都是那些,再内林里看到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阴阳怪气的,问我是不是替蛮子打掩护,定安王是不是教我说了什么话。他们现在是谁都怀疑。南华还算有点脑子,知道我没那个能力勾结蛮子,但是也拖着,不松口。”
      一边说着,南酌的思绪也随着飘散,回忆起了今早朝堂上近乎闹剧一样的提审。
      高堂上坐着四位官员,有三位南酌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没见过,所以名字就对不上人,坐在左边第二位的就是南华。
      左边第一位“啪”一声将惊堂木拍在桌上,怒目圆睁对已经跪下的南酌道:“逆贼速速跪下!竟如此不知悔改!”
      南酌:?
      南酌不理解,但南酌还是给面子的将头磕在了地上,努力憋笑。
      右边第一位大概是被蠢到了,开口问道:“罪仆南酌,你将内林发生之事从实招来。”
      于是南酌将这几天讲到烂的经历又讲了一次。
      “定安王一直在替你求情,你和定安王是不是有所勾结?”
      “你说蒲察思凡发狂是由蒲察丹制止的,为何发狂,如何证明蒲察丹在场。”
      “你在罪仆役都和什么人接触了,从实招来!”
      ......
      诸如此类,听得人只想翻白眼。
      南华一直低头批改公文,后来大概是真的听不下去了,淡淡道:“三位大人,无论怎么说,这罪仆也算是护驾有功,各位还是仔细问吧。”
      然后接下去的问题更离谱了。
      仙采儿听完,撑着额头笑了好一会,道:“迟早要完。定安王也被禁足了,我还在寻思着为什么定安王为什么这回没有帮你,原来是他自己也自身难保。”
      “定安王被禁足是好事,多半是陛下的旨意,这样能给楚衡川少不少麻烦。回来三天了,陛下还是昏昏沉沉,估计也只顾得上安置楚衡川。姑姑,你确定蒲察丹和青贵人的死有关系?”南酌低头,看着仙采儿翻自己的手。
      “你这手上的的确是毒印,但是我不认识,到时候出去外面了,你找人给你看看。我确定,蒲察丹和青有关系。青在癫狂前,他曾经随着使节来探望过青,是可能给青毒药的人。”
      南酌点头。这几年里仙采儿教了南酌许多东西,目的只有一个,她要南酌帮忙调查蒲察青,也就是青贵人的死。
      仙采儿是蒲察青当时贴身的宫女,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在十几年后还对主子的死这般耿耿于怀便不得而知了。但是按照仙采儿的说法,并不是蒲察青自己放火烧宫,而是有人教她这么做的。
      蒲察青在生产前就已经变得癫狂,只是长乾宫常年无人问津才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仙采儿偷偷给她试过,确定是中了毒。
      蒲察青吃的用的全部都会经过仙采儿检查,确定无误才会递上去。长乾宫又只有仙采儿一位侍女照顾蒲察青。那么下毒之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蒲察青自己服下毒药,要么就是长乾宫外的人把毒带进了长乾宫。
      “如果青贵人在产子前就中了毒,那孩子没有影响到吗?”南酌收回手,问道。
      仙采儿摇头,双目望着窗外,似乎看到了很久以前的光景:“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当时只有我替青接生,孩子出来以后她短暂的恢复神智,说让我出去打盆热水进来。接着是一声爆炸声,然后才是起火。”
      南酌叹了口气,感概道:“他们蛮子真复杂。”
      “复杂算不上,”仙采儿起身披衣,准备回去,“只是我们离得远,看不见也听不见,不知道的事情自然也多了。过几日李寻就会回来,司徒洪的禁足也解禁,估计到时候你就能出去了。替我好好想想这件事怎么处理罢。”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入了风雪,白茫茫雪花迅速吞没了她的身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长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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