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魂-逐日的余灰》晓戈

4、可靠的帕奇

　　好人不长命，只有混蛋才能活千年。

　　秉持着损人利己的原则，帕奇这个无耻混蛋从初火时代一直在这个混蛋的世界苟延残喘活到了末世。

　　哦，不，你们凭什么说百折不挠，诚实可靠的帕奇是混蛋呢？

　　想要在这个混账的世界里活下去，就必须比这个混账的世界还要无耻。

　　这一路上帕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道貌岸然的圣职者，傻不拉几的冤大头，被自己坑了无数次却总是能化险为夷的冒险者，身手不凡，劫富济贫的小偷……嗯，虽然那位侠义的家伙应该活不长……他见过的好人都是这样，从没有过好下场。

　　比如眼前这个长得像洋葱一样的家伙。

　　帕奇一边喝着他分享的元素汤，一边惦记着他那身行头。这个傻大个压根不知道，自己穿着这身卡塔利纳铠甲大摇大摆的样子就像个移动的香饽饽……

　　也不知是铠甲太沉，还是因为铠甲里面的男人是个臭酒鬼，这家伙没走几步路就总要呼呼大睡。帕奇跟了他好几天，甚至试图在他睡觉的时候向他打招呼，然后弄出点动静，但回应他的除了盔甲内沉重的鼾声外啥也没有。

　　于是帕奇确认了一件事。这头洋葱睡起觉来跟死猪一样，雷打不醒。

　　然后他的机会来了。在幽邃教堂附近，他不仅趁这个傻大个睡着的时候偷走了他的铠甲，还非常贴心的将他一脚踹到井里。相信里面的井水能给他好好醒醒酒。

　　可靠的帕奇总是这么贴心。

　　他最大的慈悲就是赶紧给这些头脑简单的蠢蛋上一课，让他们早些发现人心险恶。

　　不过有趣的是，他遇见的倒霉蛋里，总有那么几个不长教训的家伙……不论被自己捉弄多少次，最后都还是会放过自己。

　　这样的傻瓜他见过两个。

　　虽然时间这么长，他对于过往的那些记忆也早已模糊。但他记得，其中一个傻瓜的行头实在是太显眼了。不，别以为又是哪个香饽饽，那家伙浑身的铠甲都是便宜货，连盾牌上的徽记都是画出来的。如果说井底下那个卡塔利纳的笨蛋还是凭借着那身刀枪不入的洋葱铠甲活到了现在，那么当年那个……

　　那个什么……

　　那家伙到底长啥样来着……

　　这就是身为不死人的坏处。随着人性的流失，记忆也会逐渐消退。

　　但命运就是这么糙弹，有些人你想着想着就又冒到你跟前了。

　　说的就是这个身上画着太阳，头戴插着鸡毛的铁皮桶，肩膀上绿油油的家伙！

　　这傻瓜也和自己一样还活着？

　　有这么一瞬间，帕奇还吓了一跳，怕不是要被他认出来吧？然而下一秒帕奇就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发笑。自己现在可是被洋葱铠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谁又能认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帕奇呢~

　　那位头脑简单的太阳骑士似乎认识这身盔甲的主人，但又不确定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位——谁叫卡塔利纳的骑士都穿成这样。但他还是朝自己打了个招呼。毕竟是老相识，不捉弄他一把都对不起他们相识一场，这样想着，帕奇嬉皮笑脸地迎了上去。

　　“哦，看来你还是正常人嘛。我是卡塔利纳的骑士，好不容易才查到这座教堂的宝库，宝库就在那条羊肠小道的尽头。不过，这该怎么过去才好？所以才在这里困扰。嗯……嗯……啊，你也先不要靠近那边喔。说起来，的确可能会有不得了的宝藏……嗯……嗯……”

　　他模仿着洋葱骑士的语调在幽邃教堂的桥上哼着小曲，而太阳骑士还是和之前那个傻不愣登的铁皮桶一样，毫无防备地就踩了上去……

　　帕奇看准时机，拉动了机关，随着轰隆的一声，太阳骑士脚下的桥降到了底部的水塘，而这巨大的声响……想必足以惊动不少沉睡的魔物。

　　当太阳骑士回过头，穿着卡塔利纳铠甲的男人已经摘下了笨重的洋葱头盔，露出了他那灵光的脑袋。

　　“嘿嘿，贪心的家伙，瞧瞧你那德性。所有人一看到洋葱，都以为他少根筋啊。祝你和巨人玩得开心啊！再见──”

　　帕奇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幸灾乐祸地看着水池中被巨响惊醒的巨人缓缓起身，朝着池中的骑士发出怒吼。

　　那个傻子甚至没打算找个可以躲避攻击的门，而是举着他那画着太阳的盾屹立在巨人前方，随着巨人靠近，他的右手汇聚起了闪电……几发雷枪让笨重的巨人四肢麻木，动作愈发迟缓，而那个愣头青竟然冲到了巨人脚下，扬起直剑扫向了巨人的脚筋！

　　该不会真的是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吧……

　　看着骑士无畏的战姿与娴熟的闪避技巧，帕奇隐约想起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那得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他认识了一个一边追逐着太阳，一边在追逐太阳的路上不断助人为乐的傻瓜。这个傻瓜逢人便会讲起自己的梦想，帕奇被他逗笑了，当这个傻大个提出希望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互相帮助时，帕奇先是假意答应，随后果断告诉了他一个“大宝箱的位置”作为感谢。

　　接下来发生的故事，想必已经不用细说。

　　后来在一次旅途中，他陷入了危险，情急之下他竟真看到了那个傻瓜所说的，金色的召唤记号，抱着急病乱投医的心态，他破罐子破摔地试了一下……

　　没想到那个傻瓜真的来了。不仅帮他击退了所有怪物，还热心地告诉他前面哪条路是安全的。

　　做贼心虚的帕奇不知道太阳骑士指向的道路是不是也有个“大宝箱”等待着自己。但他最终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脑子进水，竟然还是选择相信这个傻瓜，然后……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不死镇。

　　后来他在不死镇做起了正经生意。有个人手持大剑的不死人，和那位太阳骑士一样，虽然被自己捉弄过但并没有和自己计较。作为回报，帕奇以童叟无欺的价格向这位人傻钱多——咳……这位出手阔绰的大爷兜售各种物美价廉的商品。

　　这位慷慨的大爷似乎和那位太阳骑士是老相识。

　　帕奇之所以记得这件事，是因为一记爱的老拳。

　　“你知道太阳骑士索拉尔这个人吗？他就是个胸大无脑的傻瓜~哎不过我跟你讲啊，他虽然头脑简单，四肢还挺发达的，可以好好利用，哎嘿嘿嘿嘿……哎你打我干什么！我真的没有坑过他，没有！可靠的帕奇怎么会坑人呢！”

　　哼……只能说那位剑士和那个索拉尔……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傻缺。

　　不屈不挠的帕奇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和自己的衣食父母计较呢。

　　再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依旧小嘴儿跟抹了蜜一样兜售着自己天南地北坑蒙拐骗弄来的宝贝。只是那一次，剑士的心情却似乎格外沉重。帕奇险些把他当成来吃人的游魂。

　　“到底怎么了我的小甜心，你看上去就跟失恋了一样……”

　　剑士并没有理会他油嘴滑舌的鬼话，但帕奇很快就发现，他背后……竟背着沾血的太阳骑士盾牌。

　　“你说得没错……他就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头盔中传来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在哽咽。那个被自己坑害好几次都不曾倒下的家伙……他在哭泣吗？

　　帕奇无从得知。

　　他只知道，自从剑士拿着索拉尔的盾回来以后，那个男人的太阳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毕竟，这个混蛋的世界是容不得索拉尔那种烂好人的。

　　如果他的记忆没错，索拉尔确实已经死了。

　　所以这个穿着太阳战袍，拿着太阳护盾的家伙，不过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冒牌货罢了。

　　可是……人性会随着时间流逝，记忆也是会出错的。

　　自己记错了吗？

　　“呃，嗨，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叫帕奇，不屈不挠的帕奇。看来你也是无火的余灰吧，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傻瓜凭借一身本事又找回了这个地方。然后……和那时一样放过了自己。

　　再一次地……原谅了坑害他的混蛋。

　　好人不长命，只有自己这样的恶棍才能活千年。

　　既然如此，那就趁他活着的时候好好敲他一笔吧……

　　可靠的帕奇衷心为你服务~当然，这些赠礼只是为了让你下次多买点，不是因为我心怀歉意。

　　“嗯，是啦，就算不是我做的，我还是要有所表示。这是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还有呢，我其实是个行脚商人。既然你是无火的余灰，一定有些需求吧？”

　　这家伙人傻，但钱并不多。即便手头已经很紧，却还是执意要买下自己手里这套洋葱铠甲。看着他用东拼西凑的魂一件一件买下洋葱骑士的行头，帕奇竟有些哭笑不得。

　　反正这身洋葱骑士的铠甲也挺沉的，早点脱手卖出去也是稳赚不亏。

　　当然，想必他是已经发现了井底下的蠢货才这么做的。

　　蠢货之间还真是会相互吸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