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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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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正十五年
姑苏云深不知处
蓝家学堂内,各仙门前来的弟子收拾着学本,陆续离开。
“虞洐,傻坐着干嘛,还不快走。”一盘发少年提醒那坐在学席的人。
那人着九瓣莲宫服,身量欣长,束一白玉冠,剩余墨发散于劲健腰际。虽身姿还处于少年的青涩,但已有几分琼枝玉兰之采。
垂鬓的发丝勾勒出棱角分明的玉色脸庞,浓墨俊秀的五宫,加一薄唇,生得是仙姿佚貌。
看似无害,矅石般眼眸像一潭墨,让人难以看清,显得冷情。
此时,他正端正拿着书本,若不是眸子中无半点神采,只怕要认为他是认真求学的好弟子了。
听到熟悉声音,虞洐神念被拉回。转过头应了句:“江澄…”
“啧,又是犯老毛病了。”江澄吐槽道,伸出了手。
虞洐不可置否握住来人的手,起身后,回神看了看四周。
已是黄昏,橙光洒射在空落的席面,微暖的温度让人神驰。
却是少了个活宝在,虞洐疑惑问:“魏无羡呢?”
“你这课怕是学到狗肚子里了,不过你呆发的倒神了,连出这么大动静都不知道。”江澄轻笑,钓起虞洐胃口。便是抬腿走了。
虞洐连忙追上,追上了,也不言语。只是明晃晃盯着江澄,时不时哀叹几声。
灼热的眼光让人无法忽视,本清朗的少年,此刻却充满愁思,让人怜惜。江澄只感自己像犯了罪,软了心肠。
虞洐看江澄脸色逐渐放软,暗暗得逞。面上却不显,开口道:“阿澄,我真想知道,你跟我讲,好不好?”
“你一大男人撒什么娇,要我告诉你就好好讲。”江澄厉声道。
虞洐连连叫是,若无其事看向对方,装看不见身边人已泛红的耳朵,嘴角却是掩不住勾起。
江澄这才一沓沓开说,讲到意处,还会毒舌几番。
双臂一搭,眉毛一皱,咬牙切齿的模样活脱像只炸毛猫。
虞洐每见到,都觉得好笑。但又不能笑出色,只能硬憋得脸通红,还得安抚这人几句,受罪的很。
终于等虞洐听江澄诉完,只感这件事说轻也轻,说重也重。
轻,不过是一少年意气话;重,邪魔外道一向受仙门不融,若走了这条路,将来就是仙门祸害,留不得。
不过也无碍,只要是正常人,谁会放这好好灵气不修,修那阴损的邪道。还是像魏无羡那样有天赋,前途光明的正门弟子。
所以对魏无羡,蓝启仁也就口头骂骂,并未实罚。
等虞洐想完,也和江澄到了寝舍。
一进屋,一道银色身影就扑入江澄怀里,是一只通体月牙色的小狐狸。
正微歪着头,怜人的眼睛扑闪扑闪,敞开柔软肚皮,一副求疼爱的模样。
“阿颜”江澄安慰唤了声狐狸名字,就亲昵抱着它了。
‘来的真勤快’虞洐刚给江澄递水,就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唏嘘。
江澄坐在桌椅上,悠悠喝了几口,就对怀里诱人狐狸上下其手,撸得直打呼噜。
然而,一旁擦剑的虞洐却咳嗽了起来,掌中的残梦都拿不稳了。
江澄放下阿颜,疑惑问:“怎么了?”
“无…无碍,我回屋里休息会。”虞洐苍促回答,随后火急火燎进屋了。留下一脸莫名的江澄。
虞洐躺在床上,抚着额,气息紊乱。
在旁的残梦发出一阵抖动,从中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瞧你那吃鳖样,哈哈哈,叫你把自己搭进去,哈…”还未等其嘲笑完,虞洐就把残梦封住了。
虞洐长舒一口气,觉得耳根子清静不少。只留下残梦在不服气颤动。
虞洐稳着气息,将异样的感触平复着。张眼看着天花板,思绪不由想到那日。
江澄幼时养过几条犬宠。可魏无羡却是极怕狗的,每每看到,都吓得颤抖,脸色煞白。
多次下来,江叔叔怜惜故人之子,好说歹说后,江澄将狗放养给别人。虽然养的时间并不长,但江澄对它们终归有些感情。
所以当时,江澄发了好一脾气,常常关门不见人。
虞洐还记得:那晚他溜进去,看到小小的孩童蜷缩在床上。明明肩膀都在伤心到颤抖,却愣是听不到一丝声音。月影下,显得单薄又孤寂。
''江..江澄’’
''你来做什么,走!快给我走!’’
江澄不知道,带着哭腔的声音是多没有威慑力。
虞洐却是不管不顾,径直坐到床头。江澄察觉到来人的靠近,也没管。只是埋在双腿的头更深了。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很久之前,有一个小孩。得益于他的父母都是名门望族,所以
他生下来,就有别人得不到的地位和资源。’’
“但随着他慢慢长大,优异的感知让他发现了一个事实,他的父母不爱他,甚至都不爱对方。他们只不过是听从家族的命令,机械化的联姻。至于生下他,也是为了巩固家族的必须步骤。’’
“你猜,当他知道这些后,是什么反应?”虞洐低声问道。
许是类同的经历感染到江澄,他悠悠回答:“像...我这样。”
虞洐轻笑着摇头:“江叔叔和虞姨虽同是联姻,但都是在乎对方的,更是爱你的。那人自是不能像你一般。”
江澄听此,瓮声瓮气到:“可是别人都在传,阿爹和阿娘互相不喜,连带我...。相对我却是更喜爱魏婴,那个故人之子。”说完,将自己抱的更紧。
虞洐听到面前人的自哀自怨,轻叹一声:“傻晚吟,若江叔叔真对你不喜,又怎会给你取名为澄思渺虑,光明磊落的澄字呢。再说了,旁人说的话那能上心,真真假假,得靠自己了解,知道了吗?''
警示的叩了江澄一个板栗子【敲头】,听到其痛呼,作始俑者又心软的揉着。道:“痛了?”
江澄感受到发顶传来的温暖,温柔的手劲缓解着疼痛。听了虞洐的活刚才被打的窝火消失的一干二净,心里只想让他再揉揉。
察觉到不对,江澄闹了个脸红,抬首连忙把虞洐的手打掉,嘟囔道∶“谁痛了,矫情死了。”
一双杏眼泛着红,两颊气得又红又鼓,还湿润的眼睛看得虞洐败下阵来,失笑道∶“是是是,我矫情。”
“哼”了一声后,江澄甩着旁边遗留下的狗绳,也不搭理虞洐。虽不伤心了,但微抿的嘴,还是露出几分失落。
虞洐无奈,跟江澄留下句等着,就离开了。
等江澄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已是一个时辰后。
正欲生气问怎么撂着自己这么久,还未来得及出声,就看到虞洐苍白的脸色。错谔道“你怎么了?”
虞洐却是避开话话题:“抱歉,我来晚了。”
江澄还想追问,但看到虞洐不想说,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出声。
“江澄,可喜欢?”虞洐盯着江澄。
“喜欢什..."江澄这才注意到,虞洐怀里正抱着只狐狸,毛发极好,像上乘的羊脂玉。
虞洐将它递给江澄,江澄一上手,顺滑的停不下来。那狐狸倒也亲人,有时会蹭一蹭,迎合着江澄。
瞧见一人一狐的亲密,虞洐这才解释道:“这狐狸是之前碰巧得到的,原本是想在你生辰那天,再送给你当礼物的。”
“谢谢,我很喜欢。”江澄把头埋进狐狸身上,细密的绒毛很好掩盖住神情。
虞洐强忍喉咙中的痒意,继续说:“你喜欢便好,天色够晚了,我去睡觉了。”应景的打了哈欠。
江澄含糊应了一声,等虞洐快踏出房门时,嘀咕了一句:“知道了。”
虞洐不知,心神传来的撕裂感让他听不进任何声音。
他强装平稳回到屋里,门刚带上。就捂紧嘴巴,双肩剧烈的颤抖,像在承受巨大痛楚。
过了一阵,虞洐照常去烧水,沐浴。全程像个没事人,眼神清明如旧。
“啧啧啧,疯了。造只活狐狸,那么多办法,干嘛非选这最损己不利人的。你是有多稀罕那小子。”残梦不解。
“我不知道,许是他是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送他的礼物,我也想送最好的。”虞洐垂眼,眼底却是一片晦涩难懂。
虞洐送的并不是寻常狐狸,而是以灵木刻出狐狸模样,将生魄附在上面,再施以密法,炼化而来的。
使用此法,得先耗费大量精力照料出形体,最后炼化,也需得承受魂魄离体之痛。但因长期受灵气滋补,也会更具灵性,品貌也极佳。
思绪拉回,虞洐微叹。这法子也有个弊端,若魂魄离体时间太长,受法物体身上的感触就会等量接收进施法者身上。
刚才虞洐的失态,就是因为这。尤其是当摸到耳根和尾巴时,那陌生怪异的感觉。
解决的方法也有,不过狐狸就会变成原先的木头。所以虞洐只能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