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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姜瞿1 ...

  •   在逸清与顾恩两观纷争时,金风柳浪二人顺着寻芳的指引,来到了目的地——
      雁仙祠。

      越是靠近此地,越是阴风阵阵,鸟鸣戚戚。

      院门竟然半开着。

      隐约有女子的呜咽声传来,声音缥缈虚无,含幽带怨,像是在哭诉着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行止间愈加谨慎。他们将脚步放轻,慢慢贴近了雁仙祠的院墙,此刻寻芳如同消磁的司南在柳浪掌心疯狂转动。

      柳浪将它收起,插回发中,他靠着雁仙祠的院墙,一点一点挪向半掩的朱色院门。

      院内女子哭声越发刺耳,二人已经可以听清她在说:“小姐!你醒醒啊!天呐,谁来帮帮忙啊呜呜呜呜小姐!”
      是青琐的声音无疑。

      柳浪踏入院内。

      只见枯死的银杏老树下,横陈着一名昏睡不醒的少女,正是失踪的孟石榴。
      她双目紧闭,犹如沉沦于睡梦之中,睡态恬静安详,却怎么都推不醒。她的手腕上,果然还戴着白日里柳浪为她编的柳条镯。

      而婢女青琐正跪坐在身边,用力摇晃着她小小的身子,泪如雨下:“小姐,你可千万别吓我,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活啊!”

      柳浪急忙上前,也蹲在孟石榴身旁,用手一探她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

      他松了口气,向青琐道:“她没事。青琐姑娘,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青琐听闻小石榴没事,一矮身跌坐在地,又听见柳浪问话,赶忙坐直了身子,答道:“回禀先生。我想到之前有人说,那些失踪的姑娘多半都被妖精拐去了伏雁山,想着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便抄近路跑来……我本想直奔伏雁山而去,但路上见到这座雁仙祠,又想起小姐说过还想来这逛逛,便顺道进来瞧瞧,竟被我找到了,还好小姐无碍,要是小姐出了事,我也不想活了!”

      柳浪:“算你们主仆走运,那妖精施妖法把小石榴骗到此地,也不知为何,将她抛在这里便不管不顾了,”他回头看一眼金风,笑道:“我猜,大概是被金兄的阵法所慑,吓跑了吧?”

      青琐笑眼含泪,道:“小姐福大命大,多亏了仙君和丹先生出手相助,这才得以脱险,青琐这厢先替老爷夫人谢过二位了。”

      柳浪道:“小事一桩,你先帮我搭把手,我背她回去。”

      青琐连忙点头说好,将小石榴半个身子扶起来,柳浪则半跪在她跟前,微微侧着脸,手伸在背后准备接住。

      铮!!!!
      一声钝响破空而来,犹如金石之音震耳欲聋。

      与之相挟一道雪亮的剑浪,待尘埃落地之时,柳浪已倒地,他的一只手被金风拽住,另一只手还不忘紧紧护住背后摇摇欲坠的小石榴。
      而金风的另一只手,则握紧了无遗的剑柄。

      “青琐”依然半蹲在地,两手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是在试图将小石榴扶到柳浪背上。
      只是她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两截琴弦。

      被无遗斩断的琴弦在她两手虎口出悠悠垂下,细如蛛丝,亮似银线。

      她一动不动,脑袋低垂着,忽而,发出了一声轻笑。

      “果然还是发现了?”“青琐”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她,而是一个陌生的、更为尖细的女子腔调。

      金风不答,将柳浪从地上拽起。

      柳浪:“金兄你也太心急了!”

      金风闻言,回头看他,只见柳浪托住小石榴的右手中银光一闪,是寻芳化成的短匕。
      方才那一瞬,“青琐”手中的琴弦本是要勒断柳浪的脖子,而在那之前,寻芳定会先行一步刺穿她的心口。

      柳浪恨铁不成钢,道:“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把脑袋白白送到她手里,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金兄出手帮我。”

      他正想拍去身上尘土,却发现金风依然紧紧握着他的左手手腕,不由一笑,道:“金兄还是右手执剑吧,方便打架。”

      金风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同时将无遗换至右手掌中。

      “青琐”自觉被这二人无视,十分不悦,她恹恹地站起身,将手中断裂的琴弦顺手丢弃,用女子娇嗔的嗓音道:“二位,是何时发现的?”

      金风不理,只握紧手中无遗,柳浪便替他答道:“其一,连小石榴都不知我并非修道之人,一口一个神仙大哥哥,你不过是她的侍女,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位是仙君,那位就变成先生了?”

      “青琐”笑道:“原来如此,是我大意了。”

      柳浪道:“其二,就在刚刚,你扶小石榴的时候,我偷偷摸了一把你的手,冰凉刺骨,分明已是死人。”

      “青琐”嗔道:“先生轻浮。”

      柳浪道:“最重要的一点,我就是再蠢,也不会相信区区一个凡人女子能把妖精吓跑吧?”

      “青琐”低头叹息道:“确实是过于巧合了。”

      柳浪道:“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再缩身于一具死人躯壳中又有什么意义呢?阁下,不如亮明真身吧。”

      “青琐”一声轻笑,笑声银铃悦耳,道:“那就如先生所愿。”

      忽而狂风大作,一团平地升起的黑云将“青琐”的身子团团裹住,紧接着便是“扑通”一声,倒下去一具死不瞑目的尸首。
      青琐两眼瞪如铜铃,面白如纸。

      那团黑云悠然升腾而去,留在原地的,是一名陌生女子。
      柳浪礼貌性问好,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是玄姑娘还是玑姑娘?”

      女子“嗤”的一声笑了,跨过青琐尸身,踏着碎步走来,待她的脸庞从树影下露出时,二人都看清了她的相貌。

      鬓若轻云,目似流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貌美不似凡间物。

      玄玑轻笑道:“玑姑娘也太难听了些,亏先生说得出口。”她顿了顿,笑意更浓,道:“先生竟连我是谁都猜到了么?”

      柳浪道:“阁下芳名如雷贯耳,在下甫一听闻便记住了。”

      这对话一来一回,不明就里的路人听见了,恐会以为是哪家的孟浪公子在调笑春香楼的姑娘。

      金风忽然打断,冷声道:“那三名道士,被你弄哪去了?”
      他说的,便是那三名被他派来巡查伏雁山脚下一带山路的小道长。

      玄玑偏过头,皓腕支颐,道:“他们啊,此刻应该还在山脚下的草丛中睡觉呢。仙君不必担忧,对于无关人士,我从不会伤及性命。”

      柳浪道:“那这些姑娘,怎么就相关了?”

      玄玑抬起脸来,银盘似的美人面上笑靥如花,说出的话却狠厉,一字一顿道:“她们,本就该死。”

      柳浪道:“该死?你难道跟她们都认识?”

      玄玑道:“一个也不认识。”

      她将手腕放下,身姿款款立于月下。
      “但她们认识我呀。”玄玑说道。

      柳浪刚要问,却见瞬息之间,美人面忽而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风流公子凤目含春,皎如玉树临风前,唇边携着一抹柳浪二人从未见过的缱绻笑意。

      “姜却邪”轻声道:“如此,还有谁不心甘情愿跟我走呢?”
      连声调也一同变成了本尊的音色。

      柳浪叹道:“不愧是琴妖,易容术只改面貌,阁下竟然连姜公子的声音都能依葫芦画瓢,也难怪那些姑娘以假为真。”
      他想了想,真心实意地发问道:“可单凭这一点,便能将她们从自己家中哄骗出来,放下戒心,一路无知无觉地跟你到这鬼地方?”

      金风道:“看她额头。”

      柳浪闻言,仔细盯着“姜却邪”白璧无瑕的脸庞端详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她额头怎么了?”

      金风道:“不是她,是她。”下颌轻抬,点向柳浪身后昏迷不醒的小石榴。

      柳浪将小石榴翻过来,就着皎洁月光一看,终于发现,小石榴的额头上,多了一个孔。

      有一截细如蚕丝的琴弦,从她额前眉心处穿入。

      琴弦极细,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方才柳浪前去查看时,这琴弦被巧妙地藏在了小石榴的额前刘海之下,因此没有发现端倪。而此刻,它随着小石榴身子的摇晃,从发间钻了出来,如同控制木偶的提线,森然穿过前额。

      而琴弦的另一端,则被一脸温和笑意的“姜却邪”捻在手里。

      柳浪抬手便要斩断妖弦,“姜却邪”慢悠悠道:“先生再敢轻举妄动,只怕我手上一个不小心,便会将孟石榴的脑子搅成一团浆糊。”

      柳浪只得放下寻芳,脸上最初虚情假意的笑意消失,道:“你要做什么。”

      “姜却邪”轻轻摇动着手中的琴弦,琴弦的另一端便跟着一起摇晃,看得柳浪一阵揪心。
      “他”温和道:“也没什么,还请先生和仙君将手中法器放下,我才能与二位心平气和地聊一聊,不然,我可不敢。”

      柳浪与金风对视一眼,照办了。
      寻芳化回原形,仍是一截柳枝模样,与无遗并排放在雁仙祠前湿软的土地上。

      “姜却邪”点点头:“这就好办了。”

      柳浪道:“你化作姜却邪的模样,又以琴弦为引,将这些女子木偶一般挟持至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却邪”连连摆手,道:“怎么能说是挟持呢?分明是她们为了这张脸,为了这个人,心甘情愿地跟着来的。我的弦不过是多了一重保障,能够确保她们自己从家里出来之后,不会半路反悔罢了。”

      柳浪道:“就算姜却邪再怎么风姿卓绝,她们也不至于丝毫没有戒心,在这种全城戒严的时刻,自己从家中家中偷跑出来,难道是色令智昏了么?”

      “姜却邪”笑道:“确实很难让她们跟一个陌生男子出走。但,倘若这个人她们已经见过很多面了呢?倘若已经到了知无不言,惺惺相惜互为知己,此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了呢?过些日子,当意中人告诉她们,父厉母严,不同意这桩亲事,你猜她们愿不愿意为他抛下一切,与他夜奔?先生说‘色令智昏’,好像,确实是这样?”

      柳浪一震。
      他想起来了。
      之前金风所说,孟石榴与周云岫的“相似之处”。

      柳浪:“你布置到这种地步……就是为了哄骗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姜却邪”唇边笑意不减,道:“我也很不容易的,要知道,学这个人说话,当真不是件易事。我可是学了好些日子,才能像他一样,流利畅快地言出必反。”

      柳浪:“你若想吃人补益,凭你的法力,直接来一阵妖风卷走半座雁丘城都不是难事,又是易容又是学他说反话,你不累?”

      “姜却邪”道:“谁说我要吃人?我只是有要做的事罢了,而她们就是我选中的……必死之人。”

      她右手打了个响指,只听“嗖”的一声,漫天琴弦渐渐消失不见,但柳浪二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周身忽而遍布了无数琴弦!

      这些琴弦看不见端点,但却犹如细密蛛网,在他们周身穿梭而过,金风柳浪如同被死死定格在了弦阵的中心,动辄一下便会触碰到数十根锋利无比的弦丝。
      也不知这弦上是否有毒,他们二人只得一动不动,以防误触任何一根琴弦。

      “二位不要慌张,我只是设下结界,确保谈话之时,二位不会做鲁莽之事。”“姜却邪”温和解释道。

      金风冷声道:“我不觉得还有什么好谈。”

      “姜却邪”,不,玄玑笑意缱绻,轻声漫语道:“仙君不想跟我谈不要紧,只要站着听我说就好了,很快,不会耽误仙君多少修行的功夫。”
      她抬眼看向柳浪,道:“先生不是觉得这些女子不该死么?那我就来给你们讲个故事,待听完了故事,你们再评判这些人该不该死,可好?”

      受制于人,柳浪哪能说不,且他确实好奇,这琴妖到底跟姜却邪是个什么关系,便点了点头。

      琴妖玄玑微微一笑,半扬起这张不属于她的清俊面容,视线穿过二人,看向遥远处的虚空,神情似乎有些惘然,缓缓道:“很多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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