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贰
一个干硬的馒头丢到身前,景小楼只是抬了一下头,复又将头埋到膝盖里去。
“不需要你可怜我。”
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太久没吃东西饿坏了,景小楼话语里也只剩下七分凄楚,三分倔强。
听雨冷冷的瞥了他,只淡淡道:“我只负责把东西给你,至于你吃不吃,那就同我无关了。”
“哼。”
因为离得近了,所以听雨清清楚楚的听到景小楼从鼻腔里哼出来的这一声不屑。
他没说什么,也不想同这个才十岁大的孩子计较
“明天清晨准时起来,师父会督促我们练功,要是迟了,我也救不了你。”
景小楼又是哼了一声,算是给了他回答。
直到听雨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景小楼这才爬下这张对他而言过于大的床,捡起地上的馒头,恨恨的吃起来。
与其说是吃,不如说是他把馒头当成听雨的脸,恶狠狠的大口大口咬起来。
从小他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何时吃过这样难以下咽的馒头?可是只要一想到某人那张近乎欠扁的脸,他就难消心头的无名火,只能咬馒头来发泄。
藏身在门后听雨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知是哭还是笑。
摇了摇头,听雨暗笑自己变得越来越多管闲事,而且管的这个闲事人家居然还不领情。
想他是蜀山大弟子,自幼是被师弟们尊敬惯了,何时受过这些这些闷气?不过这次,他居然还想和这个小鬼头继续周旋下去。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小屋的窗棂,透过窗格在被子上映下一格格阳光时,景小楼将头闷在被子里,不满的哼出声。
原因自然是这个一大早就来吵他清梦的“大师兄”了。
听雨却好整以暇的在桌前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小楼师弟,你要是再不起来的话,那可要门规处置了。”
从懂事以来,听雨就从来没有这么意气用事过,可是面对这个浑身是刺的小楼“师弟”时,他就是莫名的想“整”他。
景小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很显然,他对清早就来他房里的大师兄很有意见。
乖乖的打理好自己,景小楼亦步亦趋的跟在听雨身后,去认识师兄弟们。
接下来的几天,景小楼出奇的听话,几乎到了听雨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地步,一开始听雨还有惊讶,后来明白小楼目,他也是淡淡付之一笑。
后来,他只扔了一把剑给小楼,小楼接了剑,什么也没说,却一个人在广场自行练起来。
徐长卿问起时,他仍然温文有礼的回答
小师弟我一定会照顾好,不会辜负师父的希望。
直到后来,小楼因为连日来的打击和过于辛苦,终于病倒了。
生病了的景小楼显得十分任性,虽然他平素也没有乖到哪里去,但他这次却来了真格,把自己闷在被子里,药也不喝,病也不治。
最后,还是耐心耗尽的听雨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把早已蜷缩成蚯蚓状的景小楼拉出,强行将汤药灌下。
“咳咳咳……”景小楼未想到他如此不讲道理,想咬紧牙关,却失了先机,一下子呛咳起来,余下的药汁顺着嘴角流进领口,煞是狼狈。
听雨放下药碗,一下一下的帮他拍背顺气。
“不喝药的话,这个方法也是不错的吧。”明明是温和无比的口气,景小楼却在其中听到了一丝戏谑。
虽然和这个师兄相处不久,可是他说一不二的个性小楼可是清楚的很,听了这话,不由从心里打了个寒颤,于是赶紧抓起桌上的药碗,也不要他喂,乖乖的喝完。
不知为什么,听雨看到他被他恶整的样子,就觉得心情莫名的好。
于是他的唇角就慢慢弯起来,慢慢的,柔和的,绽出一抹清雅的弧度来。
————
“哎,大师兄,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啊?”
“叫你平时多读点书,你不听是吧。这是一首抒发对昔日故人远去空余恨的诗,人面不知何处,桃花依旧笑春风,讲的就是诗人面对只剩桃花而不剩佳人的空嗟叹矣。”
“哦,我明白了,大师兄懂得真多。”
“什么不学,就这泼皮无赖的本事倒真学的不错,看来我下次得禀明师父,让我好好‘教育教育’你了罢。”
“啊,那个,那个,大师兄,你知道的,我开玩笑的嘛~~”
断章
其实,早在景天和雪见成婚之前,他曾去过一次蜀山。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和那人说,犹疑,举棋不定,种种皆是。
可见到那仙风道骨,白衣素淡的人时,万般言语都生生堵在唇边,半个字也吐不出。
“——近来,可好?”
最后说出的,竟是这般客套生疏的语句。
那人却微微颔首,微笑示意。
“长卿一切皆好,亦要恭祝景兄弟新婚之喜,长卿届时因俗事无法亲自到场,还望原宥。”
景天却笑开了,一手拍向那人的肩。
装作没看到那人蹙起了的眉,他笑的惬意
“那这次算你欠我一次哦,以后我要是提出什么要求,你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一定要替我做到。”
“——应君之诺,愿守余生。”
长卿亦是微微笑开了,于是景天觉得身边这人不似这山间的缭绕的烟雾般难以触碰到了。
“好啊,白豆腐,可别忘了哦。要是忘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玩笑的说出这句不详的诅咒,景天笑的欢畅。
下山前,景天磨着徐长卿要在蜀山住一晚。
长卿新收的徒弟小白豆腐倒是孤高的很,领了他到房间,然后坐下一句话都不说,只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直到他再也受不了,干脆趴在桌上假寐,小白豆腐这才不甘心的走了。
他笑,真是什么样的人收什么样的徒弟,这个小白豆腐倒好,竟也将他的执拗全学了去。
————
当徐长卿推门时,景天正趴在桌前,托着腮睡得香甜。
他就这么站在门外,透着门的缝隙,静静望着的屋里的他。
他睡的有些不安稳,一直喃喃不清的咕哝着什么,徐长卿突然有一种窥探他人隐私的罪恶感。
想什么呢?惊于自己的想法,徐长卿笑着摇了摇头。
正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那人却低低的叫了声“雪见。”
漱玉般的手僵在半空,徐长卿温雅的笑容立时凝在嘴角。
徐长卿啊徐长卿,你究竟存了什么不该存的心思?
这蜀山,这天下,终是太小,容不下两颗不确定的心。
怎么说,他也是蜀山掌门,当世大侠,怎生能露出这般小儿女的姿态?
他近乎负气的想,可是这蜀山,这天下,几时容得下他的负气任性?
踌躇也罢,犹豫也罢,不舍也罢,那苍白修长的手终是缓缓垂落。
转身,最后一次将那人的模样在心里描摹了一遍,他只轻声道
“景兄弟,珍重。”
直至那脚步声远去了,屋内闭眼假寐的人慢慢睁开眼,良久,一滴清泪倏然而落。
“——珍重。”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如何笑春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