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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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知青点的日子，平静得叶梅都有些不适应。
也不知道吴书记他们最后是怎么处理她的安顿问题的，总之，她现在虽然仍然住在红星知青点里，但每天并不与其他人一起出去上工。
而是呆在房间里，写唐令韬要的贝多芬音乐介绍，津贴拿得和宣传队里的文艺兵一样，实在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每天早起，她就坐在桌前写上一些，中午去苏新柳那里吃饭，回来再写一会儿。到了傍晚，她就一个人出去。
她喜欢在田埂上散步，将思绪清空、放松，看着远处的夕阳慢慢地落进长河里，映得乡村漫长的地平线金光闪闪，河面上波光粼粼。
只是这样的生活过了几日，她就发现了不对。
自己的记忆被人翻看过，或者说“聆听”过。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仍然记得自己曾经聆听过，或者指挥过某些曲子，但它们就是感觉有些不同了。
如同一本仍然放在原处的书，再拿出来重读时，有几页已经翻得发软，书角甚至起了褶皱。
在她的逼问下，系统C567只好承认了自己的“违规”，并且与她进行了“协商”，或者更确切地说——求饶。
叶梅忽然觉得很好笑。
一个在认识之初，不知变通、死板教条，动辄要解绑宿主的系统，现在竟然学会了阴奉阳违和恳求讨好。
【系统C567: 我们完全可以合作，看起来，您需要写一篇关于贝多芬的文章，而我可以随时帮您调用相关的记忆】
叶梅笑道：“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
【系统C567: 不，只是因为那些音乐平衡、和谐，甚至与某些波的频段是吻合的。你们人类认为这些是你们发明的，但恰恰相反，只是这些规律被人类发现了】
叶梅想也没想，在意识中聚集了几首斯克里亚宾与斯特拉文斯基。
【系统C567: 这是什么】
“家庭作业。”
【系统C567: 什么意思】
“从你接受我给你的音乐和名字时，你就是我的学生了，我当然要留一些作业给你。”叶梅微笑道。
【系统C567: 我不是你的学生】
“没有一个系统会读取宿主无关痛痒的音乐记忆，你喜欢贝多芬，这方面我可以教你。”
【系统C567: 系统已经察觉到您的目的，您在试图人格化系统。需要提醒您的是，系统设定存在安全防护，因此您的努力是注定失败的。】
“那我也提醒你，明知道不可以，却一定要去试试，这就是人类会做的事。”
***
虽然仓库里的钢琴并不太准，但她还是会时不时地弹上一会儿。
一来，这现在是她安身立命的东西，不想生疏。
二来，她是实在有点儿受不了和李春晓呆在一间屋子里。
自从她从县城回来后，李春晓对她的态度可谓前倨后恭。
先是看着她收拾床铺时，站在一边抱着手冷嘲热讽，一溜话还没说完，姚建军将一些在县城买的用品和吃的帮她给拎了进来，还正好对着李春晓，问叶梅的柜子在哪儿。
李春晓在知青点向来是个横行霸道的，叶梅在时还有个人跟她吵吵，叶梅离开这段时间，众人都受了她不少气。见她吃瘪，不由都捂着嘴笑起来。
李春晓一张脸涨得通红，可看着琳琅满目的副食品，尤其是还有好几包桃酥，态度立马又热络起来。
叶梅虽然讨厌她，但也懒得区别对待。
她拿奖金和赢来的票子买了些罐头、肉类和坚果，都送去给叶杨和苏新柳家了，留了两包桃酥放在桌上，请她们自己分着吃。
众人见她如此大方，都十分欢喜，倒是田思思一个人坐在一边，拿着她那张画了钢琴琴键的纸练习。
看来她仍旧没有放弃做钢琴家的梦想。
想到此处，她手上一缓，听见身后似有响动，不由停下手，细细地听了一阵，声音却停了。
叶梅有点儿怕老鼠，站起身离开。
太阳快落山了，又到了她出去走一走的时候。
天越黑越早，但随着对这片土地的熟悉，她倒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反倒喜欢起这种暮色四合时分，熟悉的田野慢慢地暗下来的感觉。
这如同是一首熟悉的乐曲越来越轻柔地远离自己，越来越模糊，她只是凭借一种微妙的感觉，去感知它们的变化。
可今日的田野似乎有些不寻常。
她几次都感觉有人跟着自己，可每次回过头，田埂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风吹过还没收割完的庄稼。
田埂尽头是前面一片小树林，过了林子就是知青点。
她心里打起鼓，加快脚步，向着那树林快步走过去。
就在她快要走出田埂时，忽然一个袋子套在了她脑袋上！
一套上来，袋口的绳子立即扎紧，深深地勒进她的脖子，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想大叫，可脖子被紧紧勒住，呼吸都困难，只能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被摁在喉咙里。
被套在袋中，两眼不能视物，一时间又惊又怒又害怕。
她拼命地挣扎，却感觉到起码有三个人摁住她的手脚，三下五除二将她的手在背后捆了起来，将她往林子里拖。
叶梅忽然念起一事，心头大骇：这是原主被人欺负那一日吗！
这个念头让她手脚冰冷僵直，一时间竟连挣扎也忘了。
“啊！”
叶梅听见一声大叫，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这小妮子竟然有帮手！”
“也是个小妮子！”
“来的正好！哥几个本来就不够分！”
…… ……
“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哪！救命哪！”
是田思思的声音！
叶梅感到有一只手无力地抓了一下她的肩头，然后一声木头掉在泥地的声音，有人在她身上踢了一脚，有一具身体摔到她的身上。
“救命啊！来人哪！”
摔在自己身上那具身体仍然大声尖叫着——然后，田思思也被他们摁住了。
她的尖叫声提醒了叶梅。喉头一松，她也放声大叫起来。
没叫两声，就感到有人重重地在套着袋子的头上踢了两脚，脑袋磕在石头上，一阵钻心剧痛袭来。
她上辈子实在是半点儿苦也没吃过，不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即便是穿了过来，也从未遇到过这样危难处境。
突逢此难，惊惶无措，无论她怎样挣扎，她仍然感到有人摁住她的身体，在扯她的衬衫，绝望如海啸般蔓延到手脚的每一寸皮肤。
不，我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解绑。”她在脑中对系统大叫。
【系统C567: 绝不】
【系统C567: 请再坚持一下！】
“滚！”她大叫一声，使出浑身力气往上踢，然后被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脚踝，恶心得她直欲作呕。
猛地想起一事，大喝一声：“胡国宝！我知道是你！”
压在自己身上那人一怔，叶梅抓住这档口，奋力一踹，站了起来。
她带着头套，手被捆在后头，不知往哪里跑，像只被困在黑暗里的野兽一样，一头撞上什么人，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撞到的那人却没有伸手过来抓她。
她隐约听见，有人从她身侧跑过，然后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是谁？
她站在原地，却没人再上来拖拽她，刚刚袭击她的人好像和谁僵持住了。
有帮手来了，可似乎只是孤身一人，那几个匪徒不仅不跑，反而站在原地狞笑。
“啊！这谁啊！哪儿冒出来的！”
“快滚！别耽误爷几个！”
“我当是谁！快滚！不然那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声几不可闻的笑，然后是什么划破血肉的声音、惨叫声、叫骂声。
方才还叫嚣厉害的几个人抱头鼠窜，声音越来越远。
然后，套在她头上的布袋忽然被扯掉了。
面前一人，清癯俊秀，一双深邃的灰眼睛在月光下，像是秋天静下来的湖泊。
“Maestro！”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惊又喜，一颗心欢喜地要炸开一般。
文复歌仍旧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眼光在她额角磕伤的地方停留了一阵，皱了皱眉头。
不知为什么，叶梅感到心头一热，胸口似有万语千言想要说，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望着他笑起来。
他背着月光站起来，抓起地上的镰刀，镰刀上有血，在袖子上将血迹擦拭干净，他绕到她身后。
“您知道么，我这回……”她回头看向他。
文复歌拍了一下她的背，打断了她的话：“别动，小心手。”
他用镰刀将她背后捆着手的绳索隔断，又走到田思思那边，将捆着她手的绳子也割了。
然后，他站起来，用镰刀尖指了指知青点的方向，偏过头看了叶梅一眼：“快回去吧。”
接着转身提着镰刀往田埂那一头走去。
叶梅刚要追上去，田思思一把抓住她，低声道：“他晚上不能擅自离开那边的，别给他惹麻烦。”
这话提醒了她。
最近农忙，藕沙洲那边的人都在这里帮忙，晚上回不去，露天搭了一个棚子，睡在田野的那一头，兴许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偷偷过来的。
这些天她在附近散步，对这里的情况熟悉得很。
叶桃在浦江的宿舍，其实是江思远帮忙解决的。尽管他未必能知道此地发生的事，但叶梅还是遵守了与他的约定，即便近在咫尺，也不再去找文复歌。
念及此处，叶梅只得按捺下追上去的冲动，心头却仍是心绪万千。
江思远曾经告诉过她：文复歌曾经伤过七个荷枪实弹的警卫。
她一直觉得这里头或多或少有些夸张的成分，但看着眼前月下的这个男人，她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不指挥的晚上，他像是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雄狮。”一个曾经与他合作过歌唱家这样形容过。
她现在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
“你没事吧？” 叶梅看了一眼田思思。
她辫子都散了，脸上也有擦伤，蓬着个头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还好。”她将手肘翻过来，看着一大片擦伤。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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