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往事 ...
-
“我的欢乐和欲望只换得了我的痛苦。啊,但愿这一切没有发生。啊,但愿我能走遍荒野。到处去行乞,到处去飘荡。”
弗罗洛朗读的时候,觉得纸页在指尖微微颤动,他一念完就把椅子轻轻往后推开,默默地走到花园里去了。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红色的晚霞像泡沫那样笼罩着湖对岸的树林。湖畔鸢尾花默默地耸立在那里,把它们暗红的身影远远投向湖面,湖心沐浴在沉闷的月色之中。
他朝钟楼的方向望了一会儿,那是墨莎秀美的身影在枝叶繁茂的小径消失的方向。
墨莎在一棵伸展出分枝的松树下坐了下来,留神的向四面倾听着。她听到稿纸卷动的声音,弗罗洛在离她不远的一个树墩上坐下,默默地望着她。
在这低垂的树枝下,坐着一个女孩,她静坐在纯洁的芬芳中。蜜蜂在她身旁发出嗡嗡的声响,空中飞舞着闪亮的翅膀,在她红色秀发上,流泻着皎洁的月光。
“弗罗洛先生,你也出来跟月亮一起散步了?在别处用过饭了吗?”
弗罗洛摇摇头。
女孩笑了一笑,像是早料到了似的,点了点头:“还好我给你留着饭呢,我想你太辛苦了,担心你想不起吃饭这回事。”
弗罗洛被她翘起的嘴角和体贴弄得心烦,眉头皱起,想瞪她又发现自己令人退避三舍的模样根本吓不走这个女孩,心里却莫名有些高兴。
身居高位,喜怒不形于色是他的拿手好戏,但这个女孩对他而言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用自然的姿态动作将自己的每一情绪雕塑式的挑逗出来。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冷峻的眉眼温和了许多。
这顿晚饭开始得很晚,却很丰盛,有鸡蛋,牛奶和果酱,还有新鲜的馅饼,上头还撒了橘黄色的果丝,墨莎为此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上午。
女孩帮弗罗洛脱下教袍,摘下围巾,又从他的手里把帽子拿走,然后拉到桌子旁边。钟楼里又热又挤,小小的空间里摆满了家具,壁炉里生着火,他受到的热情款待使他的脑袋发着懵。
烛光下,女孩的双颊红得出奇,那双异常坦诚的眼睛清澈明亮,满满都是他的身影。
她早已吃过了晚饭,只对着弗罗洛分享着些生活的趣事,虽说谈吐谈不上才华横溢,但中间常常爱笑,非常生动流畅,带着涉世未深的稚嫩。连带着他也放松了下来。
“嗨,你相信大山是活着的吗?”她的想法很奇特。
“嗯,当然。上帝创造的一切都是有灵的。”弗罗洛用丝巾擦了擦嘴角,“山这么大,当然也会呼吸会变动,那么也自然是有生命的,只是人们感受不到而已。”
“我很高兴你这么想,那么你也应该觉得花是有灵的咯?”女孩接着问。
弗罗洛低下头沉思,这句话勾起了他几乎快要磨灭的回忆。他忽然想起童年时和弟弟曾在海边玩耍,撒下一大片鸢尾花种子,后来他们搬到了城里,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些花。
“我相信,我曾经在海边种下过鸢尾花,虽然我无法和它交流,可我希望它能过得好。”他微微叹了口气,当年他们亲手在海边树丛中埋下种子,斯人已逝,如果弟弟能在那场可怕的灾难中幸存,或许他们能继续照料那些花。
“它现在过得很好。”女孩在凝视着他的双眼,让他感受到她由衷的热忱。她的嘴唇和眼睛里都充满了笑意,甚至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也察觉出来她的笑容中有一种特别悦人的东西。
“说不定,它就在你身边。”
墨莎走到窗台拉开了窗帘,只见帘子后面俨然是一盆含苞欲放的鸢尾花。她回头看着弗罗洛吃惊的表情,笑得十分荡漾,漂亮的蓝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闪烁着细碎的光。
只见女孩用手指指了指那些鸢尾花,“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答谢礼物很棒,不是吗?”
烛光使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着温暖的气息,可手脚却是冰冷,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心上不住的悸动。
忽然,他将两手隔着桌面伸了过来,握住墨莎的手臂,发现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纤瘦。他注视着这个诱惑人心的女人,几乎可以称上是全神贯注,但声线里全是轻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我像是菲比斯那种无时不刻用眼神追逐着你的蠢货?”
墨莎蹙眉,眉眼间盈满了曼妙风情,晶莹剔透的海蓝双眸里湿漉漉的,“你的冷漠真是让人伤心,难道看不出来,我只想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
她愈发得寸进尺,抱住了他的脖子,凑近了他的脸,亲切地注视着。热情使她湿漉漉的双眼充满了泪水,就好像她将来再也看不到他了似的。
弗罗洛则呼吸一滞,他整个人都向后缩了缩,接着严肃的神情愈发冷峻,“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对我一见钟情。”
窄小的钟楼里,气氛似乎变得有些紧张和暧昧。
墨莎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但你喜欢鸢尾花,就一定会喜欢我啊。”
弗罗洛气势骇人,目光冷峻地盯着为非作歹的女孩。他感到耳垂传来嘴唇轻柔的触感,几乎让他呼吸一窒。
他能感受到她细白的牙齿陷进他的皮肤里,那种微小的疼痛,带着莫名其妙的愉悦,汹涌澎湃,肆意侵袭。
女孩仿佛变成了一个孩子,一个陶醉在嬉戏中的美丽幼童,两眼兴高采烈地咬着自己的新玩具。
“你的一见钟情还真是轻浮。”他愈发森冷地看着她,“难道你对其他人都这样?”
他清清嗓子,却发现声线有些沙哑。冷漠的目光向下闪视着女孩,手掌托起她的双颊,细细打量着她,“我很清楚,它们都是虚伪的!”
“它们是什么?”
弗罗洛牢牢地注视着她,用了很长时间摆脱那种迷乱的失真感。最后,他把杯子举到嘴边,“为你美丽而邪恶的眼睛干杯!”说着,他把酒喝了下去。
女孩笑了,他没有丝毫的怯懦和恐惧,反而转过头来搂住他的脖子,“给我!”她说。接着她用她海蓝的眼睛盯着他的双眼,慢慢地喝干了杯中的残酒。
他的呼吸微微颤抖,甚至在隐隐发烫。女孩身上的甜香扑鼻而来,使他想起了故乡那童年最美好的回忆,那股味儿就像在海风中摇曳的鸢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