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迎接太阳的人

157、第一五六章 大 哥

　　村里人要是看谁不顺眼了，那是只想着这人的坏处，以往的好处一点都没有了。把李正扬说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王。有李正扬的比较，现在所有人又都想起了武爷和五爷那时候的好。有人就说，还是那时候好啊，别看两个老不死的整天凶巴巴的，可啥事儿都为村里人考虑，有啥事儿都能顶着，不让村里人吃亏。
　　也有人说，这个正扬啊，以前是个好人，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怎么会做出人神共愤的事儿呢，这不是要断人后，绝户的事儿吗。这种人将来到不了好处，一定不得好死。
　　还有人说的更是离奇，说李正扬就是白虎星下凡，就是一尊凶神，当年的薛仁贵不就是白虎星下凡吗，最后被他儿子一箭射死，我看这个李正扬将来也得死他儿子手里。
　　总之，现在李正扬在村里是一无是处，一点好都没有了。
　　这样一来，李正扬在村里的工作就有些不好开展了，安排一些事情不管对错，大家都要顶上两句，或是询问几句，总怕自己吃亏了。
　　开始的时候，李正扬不放在心上。可是禁不住长期如此，有时候就是因为大家的质疑，耽误了时间，而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损失。比如说，入冬前，李正扬在市里几个地方转一下，了解到西红柿的价格，分析以后说今年冬季少种西红柿，来春肯定价格大跌。
　　李正扬分析完了，把结果一说，安排大家多种植一些别的蔬菜。结果大家就认为他是在祸害大家。有人直接指出，现在市面上的价格是两块钱一斤，等到来春，肯定还会更高。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谁也不听，都看到了明年要卖一个好价钱。不仅是大庙村，周遍的村庄也跟着大批量种植，等到开春，明红县的西红柿价格跌倒了五毛钱六斤，还要专挑好的。明红市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量，导致好多西红柿都烂在了手里。
　　这件事本身和李正扬没什么关系，但是屎盆子还是扣在了他的头上。说他见不得人好，一张臭嘴，一下子说准了，把大家都坑苦了。甚至有的人家堵在李正扬家门口骂，骂他是个丧门星，扫把星，不盼着大家有个好，并让他负责大家的损失。
　　常言说的好，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是李正扬一心只是想着为大家好呢。想着，当初我不就是想着把坟地平了，把地利用起来么。我又没有直接平了，和大家伙儿商量了，大家不同意，这事儿也就放下了。
　　因为平坟的事儿骂我也就算了，我不说话。现在我说西红柿可能要跌价，都不听呀，现在都烂在手里了，就堵我家门口骂，做的也就有些过了，我还是不是村长了。生气归生气，李正扬也没做什么。
　　可是村里人的跟风让人受不了啊，见一个人堵门骂，李正扬不说什么，两个人堵门骂，李正扬还不说什么。大家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李正扬这是理亏，就是欠大家的，就该骂。所以李正扬家门口一下子堵满了人，甚至有人喊出来要让李正扬赔偿大家的损失。
　　这一闹腾，真把李正扬气坏了，心想，我不出去，你们还能天天堵着骂么。他没想到的是这样一来大家好像是更得理不饶人了，成群结队的赌在了门上，这一闹就是十几天。把李正扬气的天不亮早早出门，带着老父亲去了县城，回到了建筑公司。
　　李正扬一走，刘德才他们几个村委的人，开始挨家挨户的解释，去说。好不容易这股风给压了下去。等李正扬再回到村里，工作更是不好开展了，有些离心离德了，大家都看他不顺眼了，好多人提出来，明年改选，把他换掉。
　　李正扬心里憋着火呢，心想换掉我太好了，我也不想和你们生气呢。村里人的吆喝，自己也去镇上找。两方面结合，李正扬卸任了村长这一职务。安心的回到家里，伺候着老父亲，也觉得过得还不错。
　　转眼间又是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五爷找上门来说“正扬啊，你不能撂挑子啊，咱们村呀，还就得有你这么个人，只靠德才抓不起来呀。你看现在新上任的王长德，那是有文化，但是狗屁不懂，净整些浮夸的东西，还和德才拧着干，这样，村里整得好吗”？
　　李正扬想想说“五爷，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因为我想平坟，从此以来，我在村里就是个臭名声了。我就是再上去也没人听我的了。再说我现在也四十好几奔五十了，还是让给年轻人个机会吧”。
　　一句话说的五爷也是半天没能说上话来，想了一下又说“正扬啊，你说的也对，既然是要留给年轻人一个机会，那么，咱们再说一下公司里面的事儿吧。你看，现在的工人，都是当初随你一起创业的人，村里走出去的，有一大半的人呢，都比你年纪大。现在好多都五十多了。现在的年轻人再让他们去公司干这些活儿，是没人去了。不仅是咱们村养成了这下一代的懒汉行为，就是整个社会也是这个现象。当初都是一个孩子，在家惯着，不舍得让他们干点啥，就是念书念书再念书，最早的那一批是走出去了。后来的呢，一代比一代娇惯，都成秧子了，现在都窝在家里。不用说去公司干那些累活了，就是在村里也不下地呀，一个农民，不知道四季种啥了”。五爷说着话就摇头叹息呀。
　　李正扬也明白五爷的意思了，就说“好吧，这个屎盆子还是扣我头上吧，我来说，让年龄到五十的人退下来，村里年轻人有愿意走出去的，就让他们来接替，要是没人愿意干，没办法，面向社会招工吧”。
　　见李正扬这么说，五爷也表示该这么办。两人到村委和刘德才、张爱良等人商量。好歹的，王长德现在坐在村长的这个位置上，虽然还年轻，但是从村里的长远利益来考虑，还是没有说出反对的意见。但是，这种想法，可从他嘴里流出去了。
　　李正扬这里还没有实施，也还没有去公司进行开会讨论，村里人就有人找上门了。说李正扬不能这么做，这不是断了大家的活路吗。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就靠谁谁谁一个人在公司挣钱，要是退下来，家里怎么过呀。诸如次许，李正扬家又被堵门了。
　　但是，这一次，不仅是五爷提出来，李正扬也早就想过，为了公司、村里的长久发展，下决心要换掉一批年龄大的职工。又是早上天不亮出门，赶回了建筑公司。
　　经公司的一众高层商议，达成一致，按李正扬的设想，年龄到五十的一律替换掉。赵栓柱和付新梅在公司忙着统计人数，并做好了向社会招工的准备，李正扬回到村里，和村委的人商量，召开全村村民大会，把事情说明白。
　　在会上，李正扬提出，让年轻人出去锻炼一下不是坏事，让五十岁的人回来种菜，也是经验丰富，不是坏事，同时还弥补了现在村里劳力不足的现象。
　　当时就有人炸了，说道“那你怎么不让你闺女、你儿子去建筑队锻炼锻炼啊，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孩子还小”。
　　李正扬也是一时没压住火，脱口而出说道“大家都忘了吧，当年我在家的时候，十五岁呀，地里啥活儿都能干了，修水库我自己干三家人的活儿呀。挖沟、种地、打兔子、出树、卖筐……我哪一样没干过，怎么，现在都是二十几岁的人，就只能在家玩电脑、翻扑克、上网聊天，不能干活了，没这道理吧”。
　　李正扬这一发火，坏了，现在站在台下的，不是他当年那些人了。他说的这些见过的人很少了，再说现在村里女人多，哪能说得通啊，一时间闹哄哄吵起来，时间不大，在有年轻人起哄的帮助下，一群女人冲上了点将台，将村委的这几个人推搡、撕吧，给爆锤了一通，由其照顾了李正扬。把李正扬抓的脸上一道一道的。
　　李正扬的腰也给扭着了，假腿也被不知道扔哪去了。躺在地上，起不来了。等有人把他的假腿找来，把他扶起来，李正扬气笑了，晃晃腰身，说道“老了，真不行了，德才，我是看了，要不公司的经理，你也找人干吧，我干脆退下来算了”。
　　刘德才也被抓挠的不轻，坐在地上笑着说“哥，你就别说了，你看村里还有公司里那些人，哪个能顶起来，你不是培养的新梅作为你的接班人吗，要不你干脆宣布得了”。
　　要在以前，李正扬绝对不会含糊，因为当初他就是培养付新梅的。现在不行了，经历了村里的这些事儿，他不敢了，他考虑到，付新梅是自己的弟媳妇，真要是她接手公司，有可能村里人闹得更厉害。
　　李正扬因为被推搡的扭着腰，加上气的不行了，住进了医院。没办法，父亲李远志就带回了建筑公司。
　　由于李正扬没法照顾父亲了，在县城上班的就付新梅自己，李飞扬两口子自己做小买卖也有时间，李远志就交给了他们三个照料。没几天，几人全部受不了了，到医院哭诉父亲闹腾，让李正扬赶紧好起来，言外之意就是李正扬现在赶紧出院，出去照看父亲。
　　李正扬本就知道父亲折腾，这几个人可能照看不了。现在几人跑医院来一闹腾，李正扬也就更急了，这一急，不仅没见好，反而病情加重了。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几天后，杨小华跑医院来指着李正扬的鼻子骂，说父亲就是被他惯坏的，要是当初兄弟姊妹们轮着照看，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把李正扬气的，躺在床上也跟着骂骂咧咧的说“当初找你们，谁管？有一个说帮着照看一天的么，当初母亲去世，你们两口子不是因为没有得到房子，坚决不认父亲和这帮兄弟姊妹了吗，你现在跑这里来闹……”。
　　经过杨小华在医院这一闹腾，李正扬又气又急，担心父亲没人管了。强撑着起身，打电话让赵栓柱把他接回了建筑公司。
　　到了公司，被一群老兄弟们堵在了家里，说什么的都有。李正扬被气得哆嗦着坐在沙发上起不来身。说道“咱们都是一个村的，都是同龄人，里面也有我的长辈也有我的晚辈，更有我的弟兄们，大家自己考虑一下，在继续让你们干下去，你们还能干的了不？现在让大家退下来，让孩子上来，是不是给了孩子一个机会？咱们村的经营模式，不管是公司也好，还是村里种菜也好，有一部分收入是划归村里的，为的啥，不就是为了村里的建设吗，当初没想那么多，现在可以说，这部分钱不就是为了咱们大家养老的吗，大家还有啥不放心的。况且，咱们这个年龄，回村帮着种菜不比在工地上轻松吗，还有不少的收入”。
　　话再说回来，村里的房子建设成现在这个规模，当初可动用过大家一分钱？不都是公司和村里出钱建设的么，大家回去有房有地，有啥不好呢，就是不愿意回村，你们在公司也有房，下来后种种花养养草，颐养天年不好么？
　　李正扬一番话，说的大家暂时觉得很对。可是，一下子退下这么多人来，哪能都想得明白。陆陆续续有人来家吵、来家闹，就是李正扬能静下来和大家解释，在家陪父亲的付新梅也受不了，忍不住就插几句话。一下子把大家的火气再次勾起来。
　　李正扬在家待了两天，又急又气又火，再次住进了医院，一下子没能爬起来。退下来的老弟兄们名义上是到医院看望他，实际上还是去和他理论理论，李正扬躺在医院也是白黑得不到休息。
　　本来，一个人照看老父亲多年，白黑的就是熬着，身体就熬得承受不住了。现在在被人天天埋怨，天天有人来闹腾，李正扬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半月后，李正扬招来赵栓柱、石健、徐有光、梁红军、刘大华这些老兄弟，安排一句话，要改革就会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但是改革我是没精力，恐怕也做不到了，你们能进行下去就进行下去，咱们兄弟都一把年纪了，要看不行，你们也及早抽身吧。
　　第二天早上，李正扬在医院心肌梗塞，没能抢救过来。
　　三天后，李正扬的骨灰在五爷和刘德才的安排下，落叶归根，回到了大庙村。
　　一群兄弟姐妹和小一辈的孩子站在墓前。李飞扬突然看到父亲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端着他的那根棍子，在招手做出带人冲锋的样子。一下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说道“大哥，以前不能理解，现在我理解了，是你守护了我么，就是在爸爸这件事上，也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守护，爸爸才能活到现在，我们才能各自忙着各自的生活，现在你不在了，爸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
　　李秀兰生气的说“能怎么办？现在爸的这个状态，接到谁家都不行，轮着回来照看”。
　　李伟扬说“我早就打听好多地方了，爸爸这种情况，哪家养老院也不要，想找个保姆，人家多少钱也不来。只好咱们轮着看着了”。
　　杨小华突然插嘴说，那也不能便宜了老四，他离得远就是理由吗，把他叫回来。
　　看着跑远的父亲，听着杨小华的吆喝，兄弟姊妹几个吗，相互看一眼，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墓前，异口同声的喊了声 “大哥”，后面的话，各自诉说各自的了。
　　在他们身后，赵栓柱、石健、徐有光、梁红军、刘大华这些老兄弟们，突然齐声喊“老大，我们明白了那天你说的那些话了，我们商量及时抽身了”。
　　张爱良带着当初一起去菜市场的那些人，还有第一批到建筑公司的五十多人走来，异口同声的喊“老大，我们理解你，是你把村里的人照顾的太好了，才让他们走到了今天，他们会后悔的……”
　　李如月和李承志跑去追李远志了。
　　李飞扬他们兄弟姊妹却跪在地上，久久没能起来，低低的哭喊着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