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向日倾》不碌11

47、第47章

　　兰欣自打大学喝过几次酒便探出了自己的酒量，每次喝酒从不过量，生怕出丑。
　　她暖视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和朝夕相处的同事，很是感伤。
　　没有谭清当桌，他们聊天也自由自在许多，大家互诉依依不舍的离别之情，情伤深处，难免多喝几杯，多喝几杯，自然不胜酒力。
　　“其实我也舍不得你们。”兰欣伤感地说道。
　　“欣姐，你一定要走吗？不走不行吗？”
　　“是啊是啊，绿汁现在发展稳定了，你可以不走啊，我们都很舍不得你。”
　　“我是迟早要走的。”
　　大家面面相觑，很想深入八卦她这话背后的理由，但没有一个人有这魄力去提这个话头。
　　忽然，颜兮君进了他们的包间，众人惊讶地同时，忙不迭地热情招呼着。
　　“颜总，你怎么来了？”兰欣惊讶地问着。
　　“我路过听说他们给你践行，进来陪你喝一杯。来，感谢你在绿汁的付出。”颜兮君随手端起桌上空杯子，边上的小刘立马给他倒上红酒。
　　兰欣无法，只能站起来，陪着喝完。
　　颜兮君在场，大家自然收敛许多，全无他来之前的放松。
　　兰欣见众人局促不安，又想着天色已晚可以散场了，便说道：“要不我们散了吧，今天我们聚一聚就好，我来买单。”
　　“不了，不了，欣姐，这顿饭是为你践行的，我们请客。”
　　“你们别和我太客气，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来买单吧，你们都是有家有口的，房贷车贷一大把，小邱不是还为彩礼头疼嘛，把这饭钱留下，给未婚妻买束花哄哄也是好的，总比～。”
　　“我来付吧。”颜兮君打断兰欣的唠叨，他带着工作上命令语气，又补充道，“好了，大家今天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待大家相互道别后，兰欣看着颜兮君，借着酒劲，工作上的拘谨和防备一下子烟消云散，她柔声问：“你怎么来了？”
　　颜兮君被她突如其来温柔的声音激荡得心都要化了。
　　他看着兰欣迷离的双眼，朗笑着：“想你了。”
　　兰欣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极具杀伤力，像带电的刑具般在她周身滚了一圈，她浑身酥麻难耐。
　　她极力保持着理智想着：过两天离职，以后不用见面，可能对彼此都好。
　　兰欣伤心地看着高脚杯里的残酒，端起，一口闷光。
　　“我都来了，你还自顾自喝酒。”
　　兰欣借着酒力呆呆注视着颜兮君俊逸的轮廓，想不通，自己平淡的岁月被这样一个得不到的人惊艳到，这是老天爷的赏赐还是劫难？
　　“你还是爱着我的吧？”
　　兰欣被他一句话拉回现实：“来，我敬你三杯，一杯为高中的相遇，一杯为当下的重逢，一杯为以后的各自安好。”
　　颜兮君并不阻拦，他静静等着兰欣三杯喝光，甚至他还想着再找些说辞继续劝酒。
　　兰欣的醉意比他想象中来得快，他不急不躁搂着她的腰身送她回家。
　　他想做的，也就仅仅是兰欣乖乖地、不要抗拒被他送回家，两人和谐安静地相处一会儿。

　　曹惠雯在客厅，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夹杂着兰欣期期艾艾的声音，她打开门，看到酩酊大醉的兰欣正被颜兮君搂在怀着。
　　“你把她灌醉了？”
　　“差不多吧。”颜兮君没有打算和曹惠雯解释太多，“她房间在哪儿？”
　　“这边。”
　　颜兮君顺着曹惠雯手指的方向，把兰欣轻柔地放在床上，脱去她的鞋子，盖上被子。
　　“呕~”兰欣突然胸脯挺起，干呕起来，她闭眼趴在床沿，涨红了脸。
　　颜兮君把垃圾桶放在她面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水。”
　　兰欣微吼。
　　曹惠雯立马去倒了杯水，递到颜兮君手上。
　　“颜兮君，你等会有事吗？”
　　“没有。”
　　曹惠雯面露难色说道：“估计兰欣要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了，我要去公司校稿，你帮我看两个小时左右就好，我一结束就回来。”
　　颜兮君听此，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推诿，他爽快地答应了。
　　兰欣喝完水，只觉脑袋又胀又疼。
　　温暖有力的双臂把她扶起。
　　兰欣略微睁开眼，红着脸，半吊着眼皮，浅笑看着眼前的男人。
　　“做梦梦到你就算了，喝醉酒还看到你，阴魂不散，你是鬼吗？”
　　颜兮君听这话，爱意袭满心头。
　　兰欣在脑袋上狠狠敲打了一下，闭上眼，深呼吸，慢慢睁开眼睛。
　　他还在。
　　兰欣眼眸生情，嘟囔着嘴，右手抚摸着他的脸，指尖慢慢划过他的眉毛。
　　“这是颜兮君的眉毛。”
　　划过眼睛。
　　“这是颜兮君的眼睛，内双。”
　　划过鼻梁。兰欣从侧面又看了看。
　　“这是颜兮君的鼻子，挺挺的。”
　　划过嘴巴。手指不停地拨弄着他厚薄均匀的嘴唇。
　　“这是颜兮君的嘴巴，就是这个形状。”
　　她拉着颜兮君的手，又摊开自己的手看了看。
　　“这是颜兮君的手，又白又长，手指比女人还好看。”
　　一直往下，兰欣看着他双腿夹缝处，突然不怀好意笑了笑。
　　颜兮君也被她逗笑了。
　　兰欣又摸着颜兮君的腿，把脸枕在他腿上，拍着他的腿说，“长长的腿，也是颜兮君的。”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颜兮君，轻声质问：“你真的是颜兮君吗？”
　　“我是的。”
　　“你来我家干什么？你怎么不回家陪你老婆？”
　　“......”
　　“你老婆，你不是和宫恩诺结婚的吗？怎么又跑去和严珈清结婚了？高中还骗我说，你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
　　颜兮君想起和宫恩诺分手的那天。

　　宫恩诺笑靥如花地把海瑞温斯顿的定制钻戒员带到他家，他乖乖配合着量尺寸。
　　“以后你只能戴我们的婚戒喽。”宫恩诺笑着命令。
　　颜兮君看了眼认真工作的海瑞员工，微笑着回应。
　　“那这个可以扔了吧，你都戴好久了，也该换换了。”
　　颜兮君看着手上的小王子狐狸白金戒指，说道:“不用扔，放家里吧。”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戴着这个戒指？是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也没什么意义，就是戴的时间长了，舍不得换。”
　　宫恩诺待海瑞员工量好尺寸离开后，冷不丁的说道:“是她吗？”
　　颜兮君一头雾水:“什么？”
　　“兰欣送给你的吗？”
　　“不是。”
　　“和她有关吗？”
　　“......”
　　“颜兮君，你还看不清吗？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长大呢？你为什么努力学习？为什么出国？为什么读这么好的大学？不就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吗？不就是为了让家族生意越做越大、生生不息繁衍下去吗？我知道你对我没有多少感情，但我们很习惯彼此的存在，不是吗？我们可以互相督促，互相帮助，帮助彼此达到更高的位置。”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愿意和我在一起？”
　　“爱情是会消失的，而利益不会。再说了，我是爱你的，这份爱迟早会变成亲情，如果你对我产生不了爱意，直接变成亲情我也不在乎，最重要的是，我们如何让两家生意越做越好。”
　　“没有爱情的婚姻，你不觉得可悲吗？”
　　“有爱情，就会有婚姻吗？”宫恩诺反问着。
　　“......”
　　“我和她说了，你和我订婚的事。”
　　颜兮君涨红了脸，瞠目结舌:“她说什么？”
　　“她说祝你幸福。”
　　颜兮君失望地冷笑。
　　宫恩诺看到颜兮君灰心丧气的面庞，怒气贯穿全身，她不理解颜兮君为什么永远这么幼稚，为什么永远可以无视她的感受。
　　“颜兮君，我们倆结婚是我一直期盼的，不光因为两家的互帮互助，你也是我珍视的，但是我也并非低人一等，你如果愿意扔掉那枚戒指，我就和你订婚结婚，如果不愿意，我们还是分开算了。”宫恩诺噙着眼泪自嘲地笑着，“也对，你从来没要求过我当你女朋友，又说什么分手呢？”
　　“恩诺，对不起。”
　　在颜兮君说完的一瞬间，宫恩诺如梦初醒，这份看似完美感情似乎不是自己争取来的，而是颜兮君妥协的退路。
　　她的所有订婚结婚热情，被颜兮君一句话搅得烟消云散。
　　她宫恩诺，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大晚上来别的女人家里。”兰欣气息越来越弱，似乎又被酒精上了头。
　　颜兮君见她又开始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自己，便引诱她说出内心真实想法：“兰欣，你还喜欢我吗？”
　　兰欣摇了摇脑袋，半眯着眼睛死死盯着他：“我对你不是喜欢。”
　　颜兮君眼里慢慢布满灰色的失望。
　　“是爱，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克制的爱。”
　　霎那间，颜兮君的眼神变得清澈明亮，心里一阵潮热。
　　兰欣对自己态度冷淡也好，做别人小三也好，听到这话，她在他心里留的结节都随风而逝。
　　“你之前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差距！”
　　“什么？”
　　“自卑、自私，不能耽误你出国。”
　　“那时候我们坐在楼道台阶上，你明明希望我留在国内陪你的。”
　　“对哦，你还记得啊，可我说的是，我只会自私那一次。”
　　“那为什么～”
　　兰欣打断颜兮君：“因为你爸爸希望你们一家团聚啊，你不是也希望和你爸爸生活在一起吗？我怎么敢再拖累你。”
　　“我不介意啊？”
　　“我介意，万一哪天你不要我了，我就惨了，与其到时候你不要我，我才不要和你开始。我虽然经常被抛弃，但是不想被你抛弃。”
　　“我不会抛弃你的。”
　　“嘘~”兰欣食指抵在他嘴唇上，笑着说，“人生漫漫，谁能保证以后呢，不过恭喜你娶了严珈清，你之前还骗我说和她没关系，你可真是大骗子。”
　　“......”
　　“不过你为什么不和宫恩诺订婚，宫恩诺的性格会更对你有更大帮助的。”
　　“她说她看清我了，再也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对她做什么了？”
　　“她让我换上和她的对戒，我迟疑了一会儿，她就生气了。”
　　“哪有订婚不戴对戒的！”兰欣说完，感觉哪儿不太对劲，肿胀的脑袋又没有额外的精力去思考，她闭着眼睛微微喘着细气。
　　颜兮君看着兰欣白皙的脸庞回答她：“我和严珈清就没有。”

　　颜兮君把薄被盖好后扫视着房间，墙壁上挂着50*75厘米的拼图，拼图上是一片点缀四五颗微亮星星的夜空。
　　这幅拼图和兰欣的微信头像图片一模一样，不知道闪烁着星光的夜空对她有什么意义。
　　拼图下的书架最上层放着当年被自己落下的兰欣送的篮球，还有一盆鸿运当头，他觉得这盆绿植很是熟悉，走进细看，曾经自己亲手贴上去的标签还在：高二（8）班 颜兮君。
　　颜兮君摸着绿植，情不能自已，他看着正发出微弱鼾声的兰欣，想把时光永久地暂停在此刻。
　　绿植旁的玻璃缸内，一只乌龟正看着他，缓慢咀嚼着食物。
　　手机铃声响起，颜兮君接听。
　　“喂，颜兮君，兰欣没事吧。”
　　“没事。她已经睡着了。”
　　“那你回家了吗？”
　　“还没有。”
　　“她睡着就没事了，你要不先回家吧。”
　　“没事，我等你回来再走。”
　　曹惠雯虽说希望这一对痴男怨女重新和好，又怕他们共处一室，发生擦枪走火的事情。忽而转念一想，兰欣是道姑性格，断然不会容许自己做出这种事的，更别说是有妇之夫了，如此一来，便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颜兮君刚聚拢起来的情感被一通电话打得消散大半，他平静地坐在兰欣书桌前，查看兰欣平时爱看地书。
　　台灯边上放着一个未上锁的小盒子。
　　颜兮君很是好奇，慢慢打开，里面有五颜六色的五角星。
　　他拿起盒子边上的纸，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端详数秒，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便从盒子里随机拿了一个，试图打开找寻折痕的规律，却发现内部有淡淡的黑色签字笔痕迹。
　　“颜兮君回国了，我今天看到他了。”
　　颜兮君知道打开别人的秘密不好，但此时他实在太想知道自己在兰欣心中的看法，便又打开一个五角星。
　　按照时间顺序，纸条上的字分别是这样子：

　　wei什么别的小朋you爸爸妈妈 我mei有

　　今天有一个很凶的阿yi摸了我的头和小yanyan的头 她带小yanyan走了

　　我也有新家啦

　　妈妈有小弟弟了 我又回到狐儿院了。

　　又有爸爸妈妈了

　　今天和爸爸妈妈去借东西 借了两个手表 还有好多钱 妈妈还借了一个很粗的huang xiang lian

　　妈妈走了 爸爸说明天送我回孤儿院

　　我又回来了 好多小朋友都不认识

　　林林和我说 我的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我才回到这儿 我打了她一顿

　　我又有爸爸妈妈了 我现在叫兰欣 院长说 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 大人比孩子更会撒谎

　　今天新爸爸妈妈批评我半天 不允许我以后骂人 说脏话

　　这个爸爸妈妈没有之前的好 老是逼我学习 老混蛋

　　今天借东西被爸爸打了 他说我是偷

　　班级门没人开 我拿发夹打开了 老师让我明天带家长

　　爸爸走了，走的时候和我说：“我要一直压着心里错误的想法、行为。”他让我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我和妈妈的店开张了，我们要勇敢活下去，爸爸放心，我会一直照顾妈妈的。

　　有一个男孩叫颜兮君。

　　我可能要早恋了。

　　爸爸，耽误影响别人的未来是不善良的，对吧？而且，我也有些不敢。

　　今天他生日，我看到他家全家福上写着：yjq。应该就是严珈清吧。

　　分手了。

　　他出国了。

　　宫恩诺说，他们要订婚结婚了。说不出祝福～

　　原来他一直喜欢的是严珈清。

　　入职绿汁第一天，这是他妈妈开创的公司。

　　他回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颜兮君全部读完后，小心翼翼折叠好，他感觉自己离兰欣从未如此近，又从未如此远。
　　他坐在兰欣床边，认真抚摸端详着她的面容，好像明白了曹惠雯说他还不够了解兰欣的含义。
　　对啊，颠沛流离的童年生活促使她把承诺和责任当作人生信条，她不喜欢别人违背诺言，也不允许自己破坏别人既定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