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影逐月》李莳同

27、大结局三

　　第二天，江辰进宫上早朝，吩咐了婢女婉月照顾李云莳。
　　李云莳醒来时，江辰已经走了，洗漱完，吃过早饭，闲得无聊，江夫人很喜欢江云初，他们都在沥淮，白晨曦又去走镖了，李云莳想进宫看看亲爹，毕竟，回来这么久了都还没去看过他老人家。婉月跟在李云莳身后一起出门了。
　　李云莳走到宫门口，守卫拦了下来：“请出示腰牌。”
　　李云莳疑惑：“什么腰牌？”
　　婉月赶紧拉住李云莳，在耳边悄悄说：“小姐！进宫都是要腰牌的。”
　　李云莳之前进宫从来都是别人带着进的，这次——
　　“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吧。等将军回来我们再让将军带我们进去？”
　　李云莳看着婉月：“你——恐高吗？”
　　“啊？”
　　没等婉月反应过来，李云莳抓着婉月跳上从头顶飞过的祁述的背上，守卫见此情形，连忙叫人追，婉月吓得躲在李云莳背后。
　　江辰刚好下朝，看到头顶飞过的凤凰，急忙追过去。
　　祁述停在皇上的寝宫前，婉月哆哆嗦嗦下祁述的背，祁述瞬间变小，停靠在李云莳肩上。闻声赶来的侍卫将二人团团围住，婉月吓到了，将军只让她照顾好眼前这位小姐，没想会是这样照顾，她又打不过这些人。
　　“拿下！”
　　李云莳轻易躲过侍卫的攻击，眼看一个侍卫的剑要伤到婉月，李云莳冲上去打下侍卫手里的剑，反手抓住剑。
　　“住手！”江辰赶到，制止了这场闹剧。
　　“江将军，莫非你想包庇她们？”为首的侍卫发话了。
　　江辰赶过来，把二人护在身后：“方将军，看在大家同为皇上效力的份上，能否放过二人？”
　　“擅闯皇宫，这罪可不小啊。”
　　“若要惩罚，江某愿一人承担。”
　　李云莳气不过，想上前讨说法，江辰挡着李云莳不让她过去。
　　“这罪，将军承担得起吗？”

　　“要承担什么罪啊？”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方将军转身，看到是皇上，连忙下跪，周围人也下跪，除了李云莳，婉月悄悄拉李云莳的衣角，示意下跪，李云莳顿了下，跪下请安。
　　皇上让众人平身，方将军上前禀告：“皇上，有人硬闯皇宫，江将军想代闯皇宫的人受罚。”
　　皇上走到江辰面前：“将军可真是——”
　　皇上话说到一半，看到后面李云莳，话锋一转：“方将军，这事朕来处理。”
　　“是。”方将军带人退下了。
　　待人走后，皇上变了脸色：“你要进宫，可以让江辰带你进来，用不着硬闯。”
　　“他那腰牌只能让他一个人进来，其他人非诏不得入宫。守卫说要腰牌，我又没腰牌。”李云莳抱怨。
　　皇上拿出腰间的腰牌，放到李云莳手上：“呐，有了这个，你以后想来就来。”
　　李云莳瞬间堆满笑容：“多谢啦！~”
　　皇上说：“既然来了，正好有些事要问你。”
　　李云莳摸着江辰的手突然感觉不对劲，果然，江辰不知什么时候受了刀伤，李云莳想找出伤害江辰的人，被江辰制止，皇上让李云凌带江辰去太医署包扎，自己带着李云莳进了寝宫。
　　皇上开口：“你喜欢那小子吗？”
　　“是。”李云莳毫不犹豫回答。
　　“为什么喜欢他？”
　　“我曾想过，要不就毁了天界吧，我也恨过你和哥哥，但他，和他周围的人，一点点把我拉回正路，让我知道事实并不是我看到的那样，他让我更有怜悯心，让我期待第二天，在江家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看到他的时候，仿佛我所有的烦恼和坏情绪都不值一提，他总能带我走出烦心事。”
　　“你既中意于他，那你俩的事我便同意，但是，他如果欺负你，我绝不会放过他！”
　　“我的事，问完了，那该我问你了。”
　　皇上有些意外：“你要问什么？”
　　“我听说了，朝堂上有人攻击他说娶我这事，你好像，就在旁边看着？”
　　谁知道皇上立马跳起来：“怎么？！心疼了？当年你爹我面对满天神佛都没退缩过，他就面对凡人的几句闲言碎语受不了了？受不了就别说娶你这事啊！”
　　李云莳没想到父亲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我倒是好奇，当时，你是怎么面对那么多神佛毫不退却的？我光是看到姥爷站在那里就后背发毛。”
　　“那是我们的角度不同，你姥爷是你长辈，自然严肃，我对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是不会怕他。”
　　“凡人在天神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你当时就不怕？”
　　“我本就一无所有，你娘，你，你兄长，是我的全部，我自是不能退缩。”
　　李云莳不解：“可你是皇帝，怎么可能一无所有？”
　　皇上让李云莳坐下，慢慢给女儿讲起他以前的事：“你奶奶纪氏，是广西纪姓土司的女儿，纪姓叛乱平息后，你奶奶纪氏被俘入宫中，管理皇帝私房钱，一次皇帝偶然路过，见你奶奶美貌，就留宿一夜。事后，你奶奶怀上了我，宠冠后宫的万贵妃知道后，命令一宫女为你奶奶堕胎。你奶奶的人缘很好，派来的宫人不忍下手，回报万妃时就谎称是肚内长了瘤子而不是怀孕，万贵妃仍不放心，下令将你奶奶贬居冷宫。你奶奶是在万贵妃的阴影下，于冷宫中偷偷生下了我，万贵妃得知后又派门监张敏去溺死我，但张敏却冒着性命危险，帮助你奶奶将我秘密藏起来，每日用米粉哺养。被万贵妃排挤废掉的吴皇后也帮助哺养我。万贵妃曾数次搜查，都未找到。这期间，多亏郑墨的父亲常来看望我，否则，我估计早就死了。就这样我一直吃百家饭长到六岁。”
　　“一天，张敏为皇帝梳头时，皇帝叹息说：‘我眼看就要老了，还没有儿子。’张敏连忙伏地说：‘万岁已经有儿子了。’皇帝大吃一惊，忙追问究竟，张敏才说出了真情。皇帝听了大喜，立即命令去接我。当宪宗皇帝第一次见到自己那因为长期幽禁，胎发尚未剪、拖至地面的瘦弱的我，不禁泪流满面，感慨万千。当天召集众臣，说出真相。次日，颁诏天下，立我为皇太子，并封纪氏为淑妃。但随之你奶奶却在宫中暴亡，门监张敏也吞金自杀。你祖母周太后担心万贵妃会对我下毒手，就亲自将我抱养在自己的仁寿宫内，才使我安全地生活在宫中。我十七岁那年，皇帝命令我去祭司宫外的宗祠，去的路上，被别的皇子暗算，中了埋伏，掉下悬崖，我以为我要死了，你娘偶然路过救了我，我第一眼看到你娘时，就喜欢她了，我从未遇到过看着就让我十分心悦的姑娘，有时我在想，若能一直和她在一起多好，可我必须回宫，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我不辞而别，回了宫，我以为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见到她了，谁知道她竟然能混进宫里，跑到我面前，大骂我不辞而别，我向她讲述了原委，她表示理解，我向她求亲，她答应了，那时，我与你娘才相识不过三个月，我自己都觉得很疯狂，我替她安排了个官宦小姐的身份，向皇帝提出娶她，皇帝答应了。成亲后不久，你娘生下了你兄长，不久，你娘怀上你时，朝堂上有人想废我这个太子，是你娘施法撼动泰山，钦天监说应在东宫太子身上，这才让皇帝没了废我的想法。待我登上皇位时，幼时陪伴我的太监宫女都被万贵妃残害至死，我身边，只剩你娘，你兄长，还有尚未出生的你，郑墨的父亲。”
　　“你出生的时候，我第一个从接生婆手里抱的你，我记得那天，一只凤凰飞过你娘的寝宫，停留在你身边，所有人都说这是个好兆头，我多希望你能平安长大，不要受我幼时受的那些苦，你的眼睛很像你母亲，那样水灵灵的，看着我，那是我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没过几天，一群陌生人出现，说你娘是天界公主，而你命定是天界未来的天帝，必须将你和你娘，还有你兄长，带回天界。我们四人被带到天界，我永远忘不了，满天神佛都来了，尽头处，是你姥爷和姥姥，也就是天帝和天后，我抱着尚在襁褓的你，你母亲牵着你兄长，我们四人一步步向前走去。”
　　“我以前只见过寺庙里的各种神佛塑像，那次，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神佛。我不记得那天与你姥爷争执了多久，我是皇帝，我知道江山后继无人是什么后果，我竭尽全力，换来你十四岁到二十岁时回凡间待在我身边，你娘和你兄长，留在天界，你兄长十二岁后须回凡间，随我处理朝政，最后登基成帝。你待在我身边时，不可在凡间留下过多痕迹，所以我连你在族谱上的性别都不让人写下。”
　　李云莳有些哽咽：“你埋怨过娘她向你隐瞒身份吗？若果没有我，你或许可以和娘在凡间一直生活，不被发觉。”
　　皇上摸摸李云莳的头：“从未。能遇见你娘已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你也是上天送我的礼物，因为你的出现，我会站在女人的角度思考问题，看待这个世界，我学到了很多，了解到了很多。我还记得，快到你十四岁生日时，我那一个多月高兴地睡不着，想着该给你准备什么，你会开心。我问过了朝中所有有女儿的文臣武将，我准备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和首饰，我不知道你十四岁长到了多高，索性准备了七岁到二十岁的衣服，我安排宫里我最信任的武将尉迟将军和太医院院长郑尚远去接你回来，我还期待着你兄长回来，我们一起用膳，游玩。”
　　“谁知道我被奸人所害，一病不起，待我清醒后，尉迟将军向我说明了你的事，那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好欣慰，以你为荣！我的女儿，勇敢善良，将来当了天帝，是三界苍生的福气！我好想去和别人炫耀我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儿。可是，我却开始退缩了，当皇帝这些年，我见多了天灾人害，我明白凡人在天神面前不堪一击，你姥爷允许你留在我身边几年已是最大的让步，宫内外都在盛传你的佳话，我害怕，我害怕那么多人知道你，我好不容易争取你能留在我身边的几年时光都会没有，我怕极了，我极力压下所有关于你的消息，生怕被天界察觉。我........我不过是........想多留你在我身边......几年时间而已......”
　　“我那时不该责骂你男扮女装，责骂你干涉朝政，我知道，江辰一定对你说过这些，但我还是觉得应该我亲自向你说，才像个男人，对不起！”
　　“你是我的骄傲。我从未因为你是女儿而不重视你，你很优秀，不比你兄长差，我很骄傲，有你这样一个女儿，虽然，你从未在我身边好好待过几天，我也未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李云莳已是泣不成声：“我刚到沥淮的时候，我就明白了，爹，我当初写在草案上的东西，您都一一帮我实现了，我那时，只是没和您太多时间相处，我没有底气，我不确定您是否爱我，我对您的印象只有那天我们的争吵，是我没有自信，但我仍抱着一丝希望，引江辰去京城见你，我不敢面对您。”
　　“我第一次见江辰，是在朝堂上，殿试。初次只觉得他聪慧，朝中不缺聪慧的人，我只觉无趣，但殿试结束后，他跪下来请求我严惩伤害他未过门的妻子的凶手，我开始动容。朝中的有些人，我都知道，一旦中举，他们会抛弃在老家的妻子，努力攀上朝中权贵的女儿。我问他，伸冤后，你还会娶那未过门的妻子吗，谁知道他毫不犹豫回答说会。我仿佛看到了，当年在天界，不顾一切护着你们三人的我。我那时还有些嫉妒，若是他钟情的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所以，你早就认可他了吧？”
　　“他确实令我感动，在得知你死讯后，我以为他会一蹶不振，没想到，他颓废几天后，竟然向我提出去镇守边关，他说，这是回报你最好的办法。你娘问他，为了一个死人，值吗？他同样毫不犹豫地回答，值得。我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在天界的我。我知道，他是能让你托付终身的人。我还是嫉妒，不甘心，我的女儿，还没在我身边好好待过几天，享受过几天福气，就要嫁给那个臭小子！”
　　李云莳噗嗤笑了出来，经过今天，她算是对她的父亲有了解了。他不是自己印象中的只会责骂自己，而是很爱自己，那些不愉快，是他第一次做父亲的手足无措，她可以很有底气地相信她父亲很爱她，她是可以优秀到站在父亲身边的！
　　“爹，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
　　时同有些不好意思：“您能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吗？”
　　皇上顿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问出这种问题。
　　“我当初让阿辰去京城找你，阿辰问您和哥哥的名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您，我应该叫爹，哥哥应该叫哥哥，我从来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时同越说越小声，皇上明白了时同的意思，一笔一划地在时同的手心上写：“我的名字，叫李寒塘；你母亲的名字，单字一个琼，我为她取的凡人姓是张；你哥哥，叫李云凌。”
　　“我记住了！”
　　皇上掏出手帕，擦干李云莳脸上的泪痕：“我带你去个地方。”
　　皇上带李云莳来到一处偏殿，走进去，里面的房间里，放满了女孩子的衣服首饰，李云莳虽然之前听郑尚远说过父亲买了很多东西，但没想到这么多！
　　皇上拿起一件衣服：“这是你零岁到十四岁的衣服，虽然那时你不在我身边，但我看到那些大臣带着女儿，我就忍不住买，想着你穿上该是多好看。”
　　李云莳笑：“我现在也穿不下啊，留给你孙女还差不多。”
　　皇上打开另一个箱子：“这是给你买的首饰，胭脂水粉，还有玩具，还有你长大后的衣服，我不知道你穿多大的，照着你娘的尺寸做的，那天，只在宫里见了你匆匆一面，我估计的可能不准，别介意。”
　　李云莳笑着接受：“其实，你可以问阿辰啊，我的衣服，大多是他做的，他家你应该去过，是做布匹衣物的。”
　　皇上恍然大悟：“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不过啊，那时，他主动请命去边关了，他当时心情也不好，这些年，我也一直没去打扰他。不过，我有件事有疑惑，你怎么一开始不告诉他你就是二皇子啊？”
　　李云莳难为情：“我小时候在天界打碎了天玑仪，他父亲是守护天玑仪的，那时他父亲下凡历劫，不得已，天界将他父亲召回，凡间他父亲就是被匪盗所杀，他父亲走后，他们一家过得很辛苦，都怨我。”
　　皇上明白了什么：“我听那些将士说，你在打仗时，听到有个人遇难，不顾一切去救他，是江辰吧？”
　　李云莳点头：“是，他因为我过得够惨了，我要是还不能帮帮他，我会更内疚。”
　　皇上安慰李云莳：“但他想要的是你的爱，不是满心的愧疚。”
　　“我知道，这话他对我说过。”
　　“走吧，大概那小子伤势也处理好了，我们去看看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