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的密码》遥望梨花舞

4、第 4 章

　　李宇恒看着王谦，缄默不语。
　　“我明白，”王谦接过李宇恒的欲言不能，“这三年不管你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你平安回来了，就够了。”
　　王谦一番话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李宇恒换了个话题。
　　“这几年刘叔刘姨怎么样？”
　　“还行，情绪不像前几年那么糟了，身体也还算硬朗。”
　　听了王谦的话，李宇恒心里舒畅了些，“听说这几年你经常去探望刘叔刘姨，帮他们修东西，陪他们聊天解闷，还开车带他们出去散心。王谦，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做了我该做却做不了的事。
　　王谦原本不想提及子阳的话题，他知道那是李宇恒心中的刺，是连着神经嵌进肉里永远拔不出的刺。
　　王谦故作轻松地白了李宇恒一眼，“少说没用的，子阳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兄弟，照顾他父母也是我该做的。”
　　又是一杯烈酒饮下去，穿过肠胃，带着一点灼烧的痛，“当初子阳殉职，你又突然不告而别，我心里一下子就空了。我迷茫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剩我一个人，我能做什么。”
　　王谦的话让李宇恒的心揪了一下儿，他眼含歉意，“这几年，让你担心了。”
　　“知道我担心，你就好好照顾自己。”说到这儿，王谦突然有话想问，可是他不想提不开心的事，所以话到嘴边他本来想咽回去，可终究还是因为担心好兄弟没能忍住问了出来：“……咳，有没有一直好好吃药？”
　　李宇恒拿起酒杯的手滞了一下儿，他沉默着将杯中酒喝光见底，过了一会儿才沉声应了句“嗯。”
　　凝视着李宇恒，王谦的脸上忽然显露出难得的严肃。
　　“李宇恒，这么多年够了，以后咱好好活着，成吗？”
　　朦胧的灯光打在李宇恒的脸上，落下的是一片错落的暗影，他将目光投向灯红酒绿的舞池，面色平淡。
　　“王谦，别同情我，和因为我而死的人比起来，我不惨。”

　　从酒吧出来，李宇恒没有叫车，他沿着滨江大道往回慢慢走去。
　　夜已深，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李宇恒独自一个人静静地走着，酒精作用，放空了的脑子，倒也感觉到了几分轻松。
　　快要走到滨江大道尽头的时候，只见李宇恒陡然停住了脚步。借着微暗的路灯他定睛一看，在围江栅栏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穿着白色卫衣、浅蓝牛仔裤的男子正靠着围栏坐在地上，像是喝醉了，也像是身体不适。
　　“喂，你没事吧？”李宇恒几步上前询问道。
　　这一走近，李宇恒看得倒是清楚了些。眼前的人约莫20岁左右的年纪，双眼微闭，脸色比常人苍白了些。
　　那人听到李宇恒的询问，缓缓睁开了双眼，四目相对，李宇恒看到了一双很美的眼睛。
　　见年轻男孩儿一语不发，李宇恒只得又问了一遍，“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年轻人虚弱地点了点头，“有点儿头晕。”声音极轻极低。
　　李宇恒拉过他的手，右手搭上他的手腕，左手抬起，紧盯住自己的腕表。过了一分钟，李宇恒收回自己的手，“脉搏还算正常。”
　　李宇恒并没有注意到当他拉过年轻人的手时，年轻人的脸上飞快闪过某种东西，那是一抹猝不及防的震惊，是似乎连瞳孔都扩大了一倍的错愕。不过只是一瞬间，年轻人的脸上又回到刚才苍白无力的样子。
　　李宇恒拿出手机，“你家里人电话是多少，我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你。”
　　年轻人沉默一瞬垂下头去，“我没有家人。”
　　我没有家人。
　　短短五个字似是触动了李宇恒的某根神经，他的心猛然一揪。
　　“那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刚刚流浪到这儿，没有住的地方。”
　　李宇恒眉心不由一拢，“那我送你去酒店吧，钱我可以帮你付。”
　　年轻人咳嗽了几声，摇摇头道：“我不想去酒店，我不想一个人待在那里。”
　　李宇恒垂眸沉思了片刻，随后看向年轻人，“我是警察，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可以先去我家，这会儿天凉，你又不舒服，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下儿的好。”
　　“真的吗？”年轻人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谢谢你，警察哥哥。”
　　年轻人洗澡之前，李宇恒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塞到了他手里，“上衣应该没问题，裤子的话，你比我高，可能会有点儿短。”
　　年轻人接过衣服，一脸的感激，“没关系，谢谢。”
　　等年轻人洗完澡后从浴室出来，李宇恒把一碗煮好的姜汤递到了他面前，这时李宇恒才完全看清了年轻人的模样。
　　年轻人长得精致非常，眼睛很美，右眼的眼角下还嵌了一颗泪痣，只是或许是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脸色显得苍白了些。
　　“我叫何辰，警察哥哥怎么称呼？”年轻人喝碗姜汤，手里捧着碗问道。
　　“李宇恒。”
　　“那我叫你宇哥可以吗？”
　　李宇恒顿了顿，“随便你。”他打量了一下儿眼前的年轻人，这么干干净净的孩子怎么就成了流浪汉了。“你多大了？”李宇恒问。
　　“20。”
　　“没有念书吗？”
　　年轻人摇摇头，“没有，爸妈出意外没了以后，我就一个人四处流浪。”
　　短短几句对话，李宇恒感觉这孩子的背后或许有一个悲伤的故事，还是别戳人痛处的好，李宇恒结束了话题。
　　“你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吧。”李宇恒接过何辰手里的碗，转身朝门口走去。
　　“宇哥，晚安。”
　　李宇恒脚步滞了一瞬，已经好久没有人跟他道过晚安了，他有点儿不习惯地扯了扯嘴角回了一句“晚安”，随后带上了门。
　　何辰深深地盯着李宇恒消失的背影，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深邃，只见他双唇微微一动，勾出一条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们终于见面了，李警官……”
　　次日早晨，李宇恒从卧室里出来，一阵诱人的饭香就袭了过来，他带着疑惑顺着香味走进厨房，只见他睁大了双眼，略微有些惊讶地看着餐桌上的大餐。
　　“早啊，宇哥。”何辰见李宇恒走进厨房，露出阳光般的笑打招呼，“我做了早餐，快来趁热吃。”
　　“……这些都是你做的？”李宇恒眼里写满“不可思议”。
　　“不然呢？”何辰笑笑反问， “以前我妈总给我做各种好吃的，后来她不在了，我想念她做的菜，就自己尝试着做，后来慢慢地就越做越像样了。”何辰说着，将早餐往李宇恒面前推了推，“宇哥，尝尝我做的鸡蛋吐司，还有这个奶酪春卷。”
　　平时都是随便糊弄一口的李宇恒，看到这么丰盛的早餐还有点儿不适应，他拿起鸡蛋吐司咬了一口，顷刻间只见他眼里好像散发出了光芒，他看向何辰，点点头说：“很好吃。”
　　何辰一听开心得眼里都是笑，“你喜欢就好。”
　　早餐过后，收拾好餐具，李宇恒倒了杯果汁放到何辰面前，“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何辰愣了愣，垂下眼眸摇摇头，“没有，我不知道我能去哪儿。”
　　眼角瞥见餐桌上还剩下的半份椰汁火龙果沙拉，李宇恒沉思了一会儿，“我朋友的姐夫开了家小酒馆，我可以介绍你去那儿工作，以你的厨艺应该没问题。至于住的地方，在你没找到之前，可以暂时住在我这里。”
　　听了李宇恒的话，何辰脸上瞬间浮现出惊诧和欣喜，他赶忙道：“谢谢你，宇哥，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住在你家我也会尽力不给你添麻烦，我可以做家务，还有以后一日三餐我都包了。”
　　看着何辰按捺不住的开心，李宇恒恍惚间想到了弟弟，曾经他送小忻篮球的时候，收到礼物的小忻也是这样开心地合不拢嘴。

　　“李宇恒你是不是疯了？人家顶多是收养个流浪猫、流浪狗啥的，你倒好，直接弄了个流浪儿回来。”王谦一脸惊呆地看着李宇恒，他现在严重怀疑这几天下的雨是不是都跑进李宇恒的脑袋里了。
　　“你先让你姐夫试试他的厨艺，收不收再说。”
　　晚上，按照约定的时间，李宇恒把何辰领到了小酒馆。
　　“何辰，这是王谦，我朋友。”李宇恒介绍道。
　　何辰看向王谦，礼貌地颔首打了声招呼：“谦哥好。”
　　眼前的青年穿着深蓝色复古牛仔短外套，白色高腰飘带休闲裤，王谦带着几分惊讶把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何辰被看得有些不自然，轻咳了几声来化解尴尬。
　　王谦一顿欣赏后，凑到李宇恒耳边小声说：“你还别说，你这手气不错啊，捡了个这么好看的小子回来，这长相去当明星都绰绰有余啊。”
　　王谦说话的工夫，一个中年男子从后厨走了出来，李宇恒忙打招呼道：“姐夫。”
　　王谦的姐夫笑着点了点头，“来了？”说着，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年轻人，“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做饭厉害的孩子？”
　　“是。”
　　“行，跟我进后厨吧，做两道菜我看看。”
　　何辰看了看李宇恒，“宇哥，那我去了。”
　　“嗯。”李宇恒点点头。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在厨房里一阵忙活后，两道品相不错的菜肴出了锅。
　　王谦的姐夫拿起筷子，准备一尝究竟。当他将两道菜品都品尝过后，只见大写的“满意”两个字铺满他的眼中，他放下筷子连连点头，“这孩子我要了。”

　　“宇哥，路上开车小心。”何辰站在门口，跟要出门上班的李宇恒微笑道别。
　　还是不太习惯于别人的热情，李宇恒只低声应了句“嗯”，便开门走了。
　　看着那道门渐渐合上，挂在唇边的那抹笑容被何辰一点一点收了回去，含在眼中的柔和也被寒光所取代。转过身，只见他朝着李宇恒的卧室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