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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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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露从镜子里能看到身后男人低垂的眉眼。
他长了副看起来容易薄情的面相,心无旁骛的模样,却又显出几分柔情。
更衣室门口的梁希双手抱臂倚着门框,冲着镜子里看戏似得地挑了挑眉,瞧她把手机拿出来,程露轻咳了声,转过脸不予配合。
“沈总,这件先这样吧,我去换下一套。”
沈时白绕着绸带的手指微顿,抬眼望她,好似意犹未尽地嗯了声,嗓音浅淡,教人听不出微扬尾音里的片刻失神。
他没动作,只看着她含笑颔首提起裙摆,转身时带动奶白色的绸带从他指尖溜走,如同掌心里不再眷顾他的一截月光。
沈时白的手指微妙地曲了曲,很快从容收回手,转身重新陷进沙发里,半分不肯显露失态。
女人大概天生就对华服存在选择困难症,特别是具有特殊意义的婚纱。
依次试完全部8套礼服,任凭生意场上再雷厉风行的程露,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挑选淘汰掉一半,也还剩下4套无法取舍。
品牌工作人员热情地帮程露做出选择时,沈时白望一眼重新陈列的4套礼服,提出真诚的建议。
“你喜欢的不如全都留下。”
“全部?”
程露还以为自己听错,如果是寻常礼服,她当然不嫌多,只是婚纱……号称一辈子最好只穿一回的衣服,囤那么多合适吗?
程露忍住心底里汩汩冒出来的滑稽,冲沙发里的男人笑得很礼貌,“沈总就别开我的玩笑了,哪有人为自己准备那么多婚纱的?”
“没有开玩笑。”沈时白望着她,“是你穿这些都很美,而我非常乐意为沈太太你的美丽买单。”
程露迎着他的目光笑得略无奈,眼神在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非要突然这样讲话?
果然,梁希听着乐得不行,“就是嘛,沈总为自己的太太买单有什么问题,露露你就给沈总个为爱服务的机会吧。”
沈时白但笑不语,足够尽职地履行人形ATM的功能,少说多做,替她做主留下了全部难以割舍的4套婚纱。
离开G&M大楼时,已经下午3点钟。
甘当ATM的沈时白提前在附近的餐厅订了座,让程露邀请梁希一同用餐,以作答谢。
只可惜刚到餐厅坐下,他的手机就连续响起2通电话,虽然他好像并不太想接,但看得出,对方很有锲而不舍地精神。
果然,他离席接过第3通电话后,对程露提出需要先离开。
“工作吗?”程露问。
沈时白坦然否认,“不是,是个京市的朋友刚来了深城,你跟梁小姐慢慢吃,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其实下半晌闺蜜的茶话会,他本来也没有任何参加的意义,程露不过随口一问,并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她闻言没有异议地点点头,嗯了声。
沈时白拿起外套临走前,绕过餐桌过来,极具绅士意味地俯下身,轻轻揽了下她的肩膀告别。
两个人仍旧保持优雅的距离,除了若即若离触碰到她脸颊的耳廓,他从没有和她产生其他任何多余接触。
程露回应地习以为常,轻靠了下,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瞧人过了餐厅拐角,梁希瞥一眼程露,才问:“你就一点儿也不好奇,也不多问一句,究竟是哪个小妖精把你老公勾走了呢?”
程露听得发笑,“你不说他是唐僧,哪有小妖精能勾得动他?”
“嗬,这就替人家说上话了?”梁希凑热闹不嫌事大,“万一是他从前的旧情未了呢,不然你觉得什么朋友,能一连3个电话不停地打,还要他接了就直接丢下你?”
嗯……这倒确实有点可疑。
程露很给面子地皱眉沉思了2秒,说:“那幸好协议上有条款,真要是旧情复燃,他恐怕得先给我一笔足够可观的赔偿。”
*
沈时白出餐厅后,开车直接去了松山区的射击俱乐部。
报上姓名,前台服务员将他带到了第3层的VIP射击厅,偌大的厅里就贺敏之自己。
这人站在射击台前举着射击木仓,对着靶子一整个狂轰乱炸,背影都能教人看出十足的郁闷。
沈时白进去后没立刻出声,坐在旁边等了1分钟左右,贺敏之一轮射击完毕,摘下耳机回身,瞧见他倒霎时一激灵。
“嗬,时哥,你这是进来多久了,怎么走路还没声儿啊?”
沈时白没答,反问他,“你来深城多久了?”
提起这个贺敏之就满脸扫兴,“嗐,别提了,我都来2天了,就为约那个——我跟你说过那妹子,结果还被人家放了鸽子!”
哪个妹子?
沈时白需要稍微回想片刻,才隐约想起贺敏之是说过,最近被个女明星给蛊住了,从京市追到横店、沪城,这又鞍前马后到了深城。
“你就约人家来这儿?”
沈时白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四周,唇角难为地勾了勾,眼角眉梢写满戏谑,好似在说:就这手段,先前还敢说要帮我支招儿追姑娘?
贺敏之咂嘴,不服气,“这不是她说要私密的地方嘛,怕被拍。”
反正这事儿想起来就教人扫兴,贺敏之独自等了好半天的寂寞,憋满了一肚子闷气,包场订好的餐厅也没兴致再去。
沈时白不能光看人热闹不腰疼,没多说,带他去了家新开的粤菜馆。
等上菜的时候,贺敏之才想起来问:“对了时哥,你什么时候介绍嫂子给我认识啊,我可真是太好奇那位月亮小姐了!”
怎么能不好奇呢?
他闲着没事在网上搜到过那程小姐的百科,照片太早了,清水挂面似得,没有什么参考性。
可不论是照片上的学生妹妹,还是结婚证上的女人模样,按照他的审美,其实看着也就……一般而已。
“时候到了自然就见到了。”
沈时白话音散漫,随意打开朋友圈,刚好看到那女人在5分钟前发布了一组照片,看样子是和梁希在江湾展厅那边。
他指尖停顿片刻,返回会话界面,点开置顶给她发出消息,颇有点明知故问的意味:程小姐在看画展?
等待回复期间,贺敏之的声音在他耳边忽远忽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了大概10分钟左右,手机显示收到微信消息。
女人回复:嗯,沈总也在这边?
沈时白:那倒没有,只是刚刚突然想起家里还缺副挂画,程小姐方不方便帮我挑选一副?
手机对面的女人停顿了片刻,问他:沈总具体想放在哪里?
沈时白:卧室。
卧室?
江湾展厅中,程露看着会话界面简短的两个字,思索片刻后回复他:沈总想要什么风格?
男人说:随你喜欢。
嗯……程露略微蹙了蹙眉尖,调侃问他:沈总,请问你有没有发觉,自己现在很像个需求不明、令人头疼的甲方?
沈时白回复也很快:甲方会挑剔,但我不会。
程露被他的一板一眼逗笑:那好吧,我尽量挑选看看,但如果没有遇到合适的,还请沈总见谅。
沈时白:当然。
“露露,你做什么呢?”走在前方的梁希总算发现程露掉队,停下来招呼她,“跟谁发消息,心不在焉的?
程露收起手机说没什么,走过去请梁希帮她看看画。
梁希一听就笑,随手指给她看,“你的卧室?喏,这个怎么样?”
程露顺势去看,墙上挂的是幅抽象的人体画作,取名《他》,画面用色有着强烈的巴洛克风格,大胆浓烈,在周遭众多的风景画作中,便显得颇为别具一格。
额……
程露心里稍微古怪了下,画作是美的无疑,但给沈时白卧室里挂副男性人体油画,这怎么想怎么那么奇怪?
她笑得勉强,“我再看看。”
为了挑选到合适的画作,两人从江湾逛出来已经晚上8点多,街道上霓虹璀璨。
程露原本打算直接回家,但刚上车,梁希收到条消息:“CC,西街club,等你哦。”
来自两人的共同朋友顾婷。
今天没有人包场做晚宴,也就没有不想努力的弟弟们,现场只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喝不完的酒,以及竭尽全力释放压力的人群。
得知程露也去,顾婷将聚会临时改成“程露女士最后的单身party”,怪罪她一言不合就领证,教人措手不及。
“说好的咱们一起单身,你居然悄悄结了婚,啧……叛徒啊!”
顾婷举着酒杯痛心疾首,女人不依不饶起来,女人也奈何不得。
程露坐在她们中间,如同个安抚后宫的渣男,哄完这个哄那个,半小时干下了小半瓶轩尼诗。
酒过三巡,主台DJ切了首嗨到爆的音乐,剧烈的节奏,震得人全身的细胞都仿佛在跳动,瞬间置身音乐节。
“露露、CC快来!”
顾婷本职是圈内艺人的编舞老师,随便扭扭都韵律感十足,程露和梁希齐齐摆手,满脸写满才不要和她一起跳舞的拒绝。
果不其然,顾婷开始舞动不久,主台DJ很快慧眼识珠,抬手一指,大厅正中那束闪烁的聚光灯,立刻调转高亮对准了这处卡座。
瞬间万众瞩目。
突然热烈的欢呼声中,场子对面遥遥的独立卡座里,贺敏之正嬉笑着,对来邀请沈时白喝酒的美女说:“抱歉啊,我哥已婚,他惧内。”
美女扫兴而归。
已婚惧内那位男士好久没动静,贺敏之扭头去看,才发现他目光所及,落在对面卡座半会儿没挪窝儿了。
对面聚光灯下有人在跳舞,长头发的女人,看不太清脸。
但那副散发魅力的做派,直将贺敏之瞧得两眼发愣,他回过神儿去看两回沈时白异常深邃的眼睛,心思活泛得冒出不会吧的念头。
“时哥,那该不会是嫂子吧?!”
贺敏之话说出口,自动就将看过的结婚证脑补上跳舞女人的脸,自我催眠似得越看越像,“呦,没想到嫂子私下里这么……”
这么辣啊!
他可着实是没想到,让他哥念念不忘好多年的月亮小姐,是这类型儿。
沈时白闻言蹙了蹙眉头,侧目瞥他一眼,余光就见对面卡座里,女人在灯光下摇曳地站起了身。
顾婷还没跳完,程露脑子里的半瓶水,已经晃荡不停。
酒精将周遭的音乐声放大到教人头皮发麻,各人热烈的鬼哭狼嚎也噪她耳膜生疼,实在禁不住,只想赶紧想找个清净地儿待着。
场子后头有条很长的走廊,人不多,七弯八拐地通往洗手间。
程露走进去大半截,却没找到记忆里的沙发,酒劲儿上头犯晕,干脆直接在旁边依着墙壁,打算蹲下歇歇。
哪知才弯腰,背后伸来只臂膀,揽着腰硬生生将她又捞起来。
后背结结实实跌进属于男性的坚硬胸膛,对方有着几乎环锢她的强势力道,没等她回头去看,他已经将她裹挟回身,揽到旁边拐角。
程露蓦地心弦一紧。
脚下凌乱的步子里,她的脸颊正好因为惯性碰到对方颈项,鼻尖嗅到男人衣领处熟悉的味道,提起的戒心这才稍松,令她放弃了使防身术的打算。
“沈总啊……”程露站稳脚跟,依靠腰后的力道靠墙,抬眸映出男人英俊的面容,勾唇笑了笑,“好巧,你陪朋友在这里玩儿?”
沈时白嗯了声,眉眼低低的,昏暗的灯光下也看不清。
她鬓遍的头发刚刚在他脖颈里蹭乱了,他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替她理了理,温声细语地问:“喝不了还喝这么多,不知道难受?”
男人低沉的嗓音飘进程露的耳朵里,好似近在迟尺,又好似远在天边,举止带着点独特的怜爱味道,隐晦而柔情。
她望着他,眸光飘飘然地流转,“有点,但高兴嘛……”
腿发软,细细的高跟鞋不慎崴了下,腰后的手掌骤然收紧,将她带得更近些,仿佛乐意当她依靠的墙壁。
鼻尖似乎碰到他的下巴,如同蜻蜓点水。
程露很轻地吸口气,缓慢抬起双臂攀上男人的肩,她微蹙着眉,猫似得微眯起眼睛,像是在聚焦,也像在慵懒地审视他。
外面拐角有人经过,但与他们无关,对方同样醉醺醺,踩着囫囵的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对暗处贴近的人影毫不稀奇。
几近耳鬓厮磨的距离,让沈时白呼吸的空气里,都掺杂上女人的香味和浅淡酒气。
她略微失焦的眼睛像蒙上层薄雾,艳红潮湿的唇,不够平时那么冷静与得体,但美得别有一番风情。
男人曲起手指,沿着鬓边划过她泛红的脸颊,程露卷翘的长睫轻颤,如同蝴蝶在缓慢扇动翅膀。
她骄矜仰着脸,忽然问他:“沈总今晚还有别的安排吗?”
“玩够了?”
“嗯。”
程露挑眉点点头,便见沈时白儒雅的弯唇,没言语,他从西裤口袋掏出手机,给梁希打了通电话,告知她的去处。
挂断电话后,弯腰抱起细柳似得的女人,径直往门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