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仔潜入搜查事件簿》lucia大人

7、双重间谍的第一天

　　再三确认甩开了假戏真做的芥川的追捕之后，安迪绕过半个擂钵街到达了与「龙头」约定好的接头地。

　　安迪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狼狈逃亡时身上沾上的一层灰土，试图让自己显得体面一点。

　　然而这不管用，他的状态肉眼可见地糟糕。按照森鸥外的总结，他和太宰治的异能力有着细微差别，安迪的能力牺牲了自身免疫一切异能力的能力，换取了范围削弱的效果。这也就意味着，他不能直接停止已发动的能力，必须要接触使用能力者的身体；但这些异能力被他周围的力场削弱后，强度会大大降低——就比如背叛了组织的和宫优人，当安迪靠近他时，他就无法保持雾化的稳定；又比如现在——

　　安迪苦笑着翻起袖子，看着身上一道道的红痕，不像是追捕的伤痕，更像是什么情趣游戏的结果。「罗生门」在碰到他的时候，恢复了一部分衣料的特性，不再具有穿刺的能力。不过就像鞭子一样，抽人还是很疼的。如果芥川君的力气再大一点，他以为自己会被劈成两半。

　　他按照约定的暗号敲了敲这个用铁皮和钢板搭出的破烂棚屋的“门”（一块蓝色的、勉强切割成长方形的铁皮）。等了十几秒，便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它，确认周边没有其他人后，示意安迪进来。

　　棚屋里面比起外面看上去好太多，地面上铺设了深色的地砖，铁皮墙也经过了细致的粉刷，不仔细看的话和普通的室内房间也没有什么差别。羽贺神剑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两腿交叠，双手环胸，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他是个很符合日本纤细审美的男性，穿着裁剪合身的西服，再加上带着长银链的眼镜，更像是财阀的顾问、或是银行的高管。

　　“日宫君，比我想象的要有用一点嘛。”他的声音冷漠而黏滑，毫不客气。

　　“毕竟胆敢背叛港口黑手党，还是很需要勇气的。”安迪回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不安于室的反骨仔。

　　“那么，你现在可以把武器仓库的钥匙交出来了。”羽贺神剑并不把他当作什么重要人物，冲着安迪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大概以为后者只需要威胁几句就能交出筹码。

　　“急什么，我们还没谈好条件呢。”安迪笑了笑，表现得很从容。

　　“你以为，你真的还有谈条件的机会吗？”羽贺神慢悠悠地说道，“你应该知道，背叛第一次的人总会背叛第二次，背叛者在哪个组织都没有好下场。”他话音刚落，四五声上膛的声音响了起来，隐藏在狭小空间里的其他龙头成员，将枪指向了安迪。

　　虽然对这种情况也有预料，安迪还是心沉了沉。不过在他过去的经历之中，比这更危急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所以他还能坦然地继续说道：“背叛什么的，也太难听了吧。我本来也没有宣誓效忠于港口黑手党，只是短暂地在其中体验了一段时间而已——然而遗憾的是，我和他们确实合不来。

　　“当然，你们大可以杀了我之后，从尸体上拿到钥匙；不过很可惜，为了保险起见，我还给藏匿枪械的仓库上了一道密码锁。”安迪真诚地继续说，“我是很怕痛的，如果拷问的话也会很快说出答案吧，不过总还是能坚持几个小时的。那个仓库还在□□的势力范围内，货物要是被回收了，那我也没有办法。”他努力回想大boss森鸥外那种避重就轻，威胁藏在闲聊之中的说话方式。

　　这一次羽贺神剑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他摆了摆手示意周围潜伏的组织成员放下武器，问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要进入「龙头」的权力中枢，拥有超过我在port mafia的位置。”安迪在PM是干部直属下属，实权位相当于行动小队长，如果要超过这个位置的话，就至少要干部候补。

　　羽贺神思索了一会儿，回答：“不可能立即兑现。你要先熟悉组织内务才可能。”言下之意，已经基本同意了这个交易。

　　安迪松了口气。不过一种奇怪的感觉很快又从心底升腾起来。这一切未免也有点太容易了，容易到不真实。精明的羽贺神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接受一个很有可能背叛的家伙；按照一般组织接收别的组织跳槽来的成员的规矩，怎么也要好好压一压价，再审查几番，确定身份才行。

　　难道他还是打着主意取得军火之后就灭口吗？安迪飞速地转动大脑，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处境无疑非常危险。但这也不合常理：组织想要发展，中层干部是不可或缺的，只要不是大脑长满肌肉的废物、或是只想捞一笔的背叛成瘾的人，一般都会被吸纳进入组织，真有异心再动手也不迟。再加上羽贺神已经开口承诺了，如果他违背诺言对安迪下手，那么之后想要加入「龙头」的人必定会有唇亡齿寒的顾虑。

　　安迪只能赌他是担心武器被port mafia追回才答应得这么爽快。“羽贺神先生真是个慷慨的人。”安迪咬了咬牙回答道，报出了一个地址，表示这就是他藏匿军火的地方。

　　交易进行得非常顺利，羽贺神命令一个部下用枪顶着安迪的后脑勺，戴着耳麦远程指挥仓库那边的武装部队，一旦稍有不妥安迪一定会命丧当场。事实上森鸥外的配合非常完美，直到「龙头」将货物搬运到尾声时，黑蜥蜴才好像刚刚发现一样姗姗来迟。双方短暂地驳火，「龙头」全身而退。

　　“很好，你的诚意我们收到了。”羽贺神摘掉耳麦，从椅子上站起来，示意手下放开安迪。“但你能走到哪个位置，完全取决于你的能力。后天晚上12点，到武市口码头来。

　　“王伟，分出一队人给他——你知道我的意思。”羽贺神接着命令道。一个高大的华裔青年出声答应了一句。

　　他走到安迪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王伟，龙头的精锐武装部队「红棍」的队长。你先跟着我。”他的日语口音有点奇怪，经常不太连贯，有点像是会展中心常见的那种机器人，不过倒是能听得懂。

　　安迪点了点头，这时候才终于完全放下心来。稍一放松，就感觉到浑身的伤痕都在叫嚣着疼痛，被「罗生门」抽打过的部位有种几乎燃烧起来的感觉。

　　他跟着王伟到了「龙头」的据点，位于擂钵街靠海一侧的一栋诡异的建筑。它的体量很大，但看上去就像是随心所欲随意搭建的一样，楼层和集装箱摇摇欲坠地搭叠着，令人怀疑它是否下一秒就会坍塌。其中各种各样的招牌挂在中间，有些只是用瓦楞纸板写了黑字，有些则亮着五颜六色的灯珠，简直就像是扭曲版本的香港九龙城。它被取名为「龙宫」。

　　一迈进这里，无数怪异的气味扑面而来，混杂了广东话、越南话和日语的嘈杂声让交流变得无比困难，必须大声喊叫才能勉强听清。然而人人都这样做了之后，只会使环境变得更吵。

　　安迪眼尖地看到好些个瘾君子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消瘦的蜡黄的脸上洋溢着空洞的快（/）感。

　　王伟带着他来到三层——按楼梯段数计算的话是三层——的一个房间，比起下面两层的混乱情况，这里的环境变得能让人接受了一些。

　　“你还没有正式‘拜山’，只能先住在这里。”他对安迪说。因为“拜山”这个词是中文词，安迪没听懂，迷茫地问了一句：

　　“……什么？”

　　王伟没理他，看了看刚刚跟着羽贺神围困安迪的几个红棍成员，从其中挑出了一个佝偻着背的小个子男人，推了他一把，操着僵硬的日语说：“你先做小队长，手下会有5个人。他先跟着你，其余的人他会介绍给你认识。”

　　安迪心下了然——这大概是派来监视他的人，说是手下，其实是为了防止自己的异动。于是朝这个小个子点了点头，态度介于拘谨和倨傲之间。

　　“睇住佢。”王伟当着安迪的面简略地嘱咐道，他这次说了广东话，仗着安迪听不懂，直接把怀疑摆在了台面上。

　　那个小个子男人点点头，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烂牙。

　　王伟没再说什么，带着其他人走了，行动相当利落，几乎是一转眼就消失在了不知道哪一条岔路。

　　安迪撑着疲惫的身体，和这个名义上的下属交谈了几句——这家伙的日语完全听不懂，到最后他甚至没搞明白这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于是他只好歇了打探情报的心，倒在房间里狭窄的单人床上，没几分钟就陷入了昏睡。

　　虽然身体和精神都已经达到了极限，可这一觉安迪睡得并不好。在陌生的环境之中人本来就很难放松下来，更别提这是在敌人的大本营之中。鲜血、背叛和床单的霉味共同构成了他的噩梦。

　　当察觉有人接近时，安迪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右手已经防备地握在了枪柄上，左手虚架开了对方。

　　随后那位“下属”丑陋的脸映入了安迪的眼帘。他完全不在意安迪的防备态度，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挥挥手示意安迪跟他出去——另外的四个下属已经到了。

　　这个房间没有窗，封闭的室内让判断时间变得非常困难。安迪看了看手表，比他想象的晚。在他的感觉中自己只睡了不到半个小时，但实际上已经快要晚上八点了，距离羽贺神要求的时间只剩四个多小时。

　　他跟着广东人出了门，在走廊的转角处和自己的小队回合了。好在剩下的四个人都是日本人，穿着体面的黑西装，武器藏在衣摆下面，两个戴了墨镜，看起来和port mafia的黑蜥蜴没什么不同。

　　他们寒暄了几句，便朝武市口码头赶去。横滨的晚风拂在脸上，让安迪完全恢复了清醒。这个任务非常关键——他凝重地想，必须表现得比好更好，才能打入敌人的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