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出嫁》南婻

25、Act25

　　小末迫不及待地下了线，又一次揪掉插头，蓬头垢面地冲出房门，奔向盥洗室，试图赶在尚承宣回来之前，把自己捣鼓得起码像个人。
　　和大多数宅女一样，小末只要一个人在家，就绝对会“疏于”洗脸刷牙沐浴梳头这种基本日常清洁工作。
　　于是，本来柔顺的一头长直发，现在成了非主流大波浪，并且比美发店里几个小时吹出来的更具有蓬松效果。另外，由于这几天夜里通宵带公子暄练级，白天又为了尚承宣胡思乱想，睡眠严重不足，小末那张原本俏丽可人的脸，此刻俨然成了一辈子拍不成彩色照片的悲剧熊猫。
　　刚刚冲到盥洗室门口，小末忽然耳根一动，听到门口好像传来了不寻常动静。她凝神屏息了好一会儿，琢磨着如果是尚承宣回来了，应该马上进门才是，要不至少也会像上次一样打她手机。
　　就这么杵在外面敲门算怎么回事？
　　敲门声越来越大，小末咬着唇扒着墙纠结着要不要去开门。忽的，她一眼瞥见门边上的落地镜，立刻不管谁敲门不敲门了，像活见鬼一般冲进盥洗室——其实，她只是见到了自己。

　　待小末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倒腾得白净净水灵灵香喷喷后，她裹着个大浴巾，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踱回房间。
　　走到半路上，又一眼瞥见那个落地镜，小末颇为得意地走上前去，扮了两个鬼脸后在镜子前转了两圈……
　　“啊！”转圈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拖鞋没能顺过来，直接就把小末绊倒在地。
　　恰在此时，门开了……
　　尚承宣正顾着和身边的人说话，没有马上注意到小末，而他身边那位打扮极其张扬华丽的中年妇人倒是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地上的小末。她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摘下墨镜，摇着狮子头，嘴巴张了几次才道：“宣宣，这就是那个你新找的女朋友？”
　　“……”尚承宣被中年妇人这么一提醒，才发现了趴在地上的小末。只见白色浴巾半裹着她圆润的酥肩，黑色的长发湿湿地粘在白皙的肌肤上，胸前无边旖旎春色半遮半掩，两弯秀眉微微蹙起，粉色红唇自然张开，直看得尚承宣心跳加快头脑发昏愣在当场。
　　“宣宣？”中年妇人用墨镜捅了捅尚承宣。
　　尚承宣这才回过神来，他马上把妇人往里面一拉，把门关好，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小末抱起，送回房间。

　　小末本来想给尚承宣一个比较美好的迎接，没想到却丢了这么大的人，心里顿时就郁闷了。
　　“我看看，有没有摔伤？”尚承宣把小末放到床上，伸手就去拉她的浴巾。
　　“色狼！”小末心里有气当然蛮不讲理，把浴巾一裹，被子一扯，“摔得明明是脚，你拉浴巾干什么？”
　　这下换尚承宣郁闷了，他望了望天，尽量平静地吩咐：“换好衣服出来吃饭。”

　　那晚，小末吃了有生以来最愤懑最崩溃最吃不下饭的饭。
　　没错，就是因为那位艳丽的中年妇人。
　　其实小末被尚承宣抱回房间后，对这位妇人的身份进行了多种猜测。而走出房间后，她被告知，此人的身份恰恰就是她最不希望的那一个——尚承宣的老妈。
　　虽然小末确实没想过会不会有希望嫁给尚承宣这种事，但眼下突然就见到了准婆婆还是被吓到了。
　　如同往常一样，尚承宣亲自做饭。小末则陪着尚妈妈聊天。
　　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受训。
　　“你怎么能让宣宣做饭呢？”中年妇人，哦不，应该说是尚妈妈痛心疾首地看着桌子对面的小末。
　　小末垂着脸，望着桌面，不敢说话。踌躇了会，鼓起勇气抬起头，扯出一丝笑容：“我去帮忙。”
　　“不用了——”尚妈妈一脸不屑地拉长了音，扫了一眼小末，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看你那双手，活脱脱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就不像个会做事的样子。你还是别去了，省得给我家宣宣帮倒忙。”
　　可怜的小末屁股刚离凳子，听到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又碍于对方的身份不能发作，只好不尴不尬地坐了回来，再次赔笑。
　　饶是小末已经如此乖顺，尚妈妈仍然不肯放过她，不但对她进行了一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户口检查，而且摆出了上流社会贵太太的架子对小末的精神追求以及喜好品牌等等刨根问底。
　　尚妈妈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斜靠到椅子上：“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小末捏紧了裙子，手心里渗出细细的汗：“D大。”
　　尚妈妈挑了挑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马马虎虎，干什么工作现在？”
　　小末尽量轻松地道：“在周子健的公司做行政助理。”
　　尚妈妈对“行政助理”这个职位非常地不友好，所以接下来的问题都极其刁钻古怪，到最后干脆直接知会小末：“其实你们小年轻一起谈谈恋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结婚这种事，你就不要多想了，我们宣宣起码也得找个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名媛才般配。”
　　小末被这句话弄得十分无地自容。虽然她早已经对婚姻放弃了追求，也明白幸福的人有很多但她恰恰是不幸的那个。
　　可是，眼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从“准婆婆”的口中听到自己不符合对方的儿媳标准，小末还是被沉重地打击到了。
　　幸好尚承宣及时过来救场，才不至于让小末太狼狈。

　　“怎么了？不合口味么？”尚承宣看着小末根本不动筷子夹菜，只埋头扒饭，略有迟疑地问。
　　“没、没有。”小末侧过脸对尚承宣匆匆一笑，然后好像为了证明似的，在最靠近的盘子里飞快地夹了个排骨，然后继续埋头扒饭。
　　尚承宣看着小末的侧脸，又回眸看了看对面正大快朵颐的妈妈，心下也猜到了大约是怎么回事。他伸手替小末把垂下的头发拢到耳后，接着去厨房拿来一个干净的盘子，将桌上的菜每样都夹了一份出来，送到小末面前。
　　小末错愕地看着递到面前的拼盘，眼睛忽然就有些涩。嘴里咀嚼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她默默地垂下脸去，终于开始吃菜。
　　尚承宣注意到小末一直紧张着的肩膀，似有放松之意，微微勾了勾唇角，看向尚妈妈：“爸一个人在家？”
　　尚妈妈一愣，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就见尚承宣已经拨通了尚爸爸的电话。
　　“爸？”
　　“妈心情不好，正在我这哭呢，你能来一下么？”
　　“我问了啊，可她不肯说有什么办法。”
　　“她不肯跟您讲电话啊！”
　　“那好，我马上送她回去。”
　　尚妈妈目瞪口呆地看着儿子当着自己面气定神闲地撒谎：“宣宣，你怎么能这么……”
　　尚承宣颇有风度地过来替尚妈妈拿好包，帅气地笑了笑，“儿子明白您大老远地赶来一趟不容易，不过您的目的大概已经达到了，爸很想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尚妈妈咽下口中的糖醋里脊，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小末一眼，怒气冲冲地起来抓过包，用眼神凿了尚承宣一眼：“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个没良心的小子！”

　　“妈，你都跟她说什么了？”尚承宣无聊地握着方向盘，剑眉微微蹙着，心情显然不美丽。
　　尚妈妈高傲地仰着头，侧眸看着车窗外的灯红酒绿：“儿子，你品位差了，姗姗比她好了不止百倍。找女朋友怎么能一个不如一个呢？”
　　尚承宣好笑地扬起眉梢：“难道找女朋友是买衣服？非要比出个价格高低质量优劣？”
　　尚妈妈惊讶地回过头，好像不认识这个儿子了一般。
　　“现在才明白，从前只会给女人打分，然后挑选最高分那一个的自己，实在是白痴得可笑。”尚承宣一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样子自我戏谑着，忽然前面到了红灯，他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这个女孩真那么好么？我看她好像什么都不会的样子，既不会做家务，也没有工作。”尚妈妈语重心长地道。
　　“我娶的是老婆，不是保姆或精英。”
　　红灯闪了几下，变成了绿灯，尚承宣挂好档，微微一笑，轻松上路。

　　等他把尚妈妈送走又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回到家就看到小末守在桌边。
　　“怎么不去睡？”尚承宣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了。”
　　小末绞了绞手指，一言不发地把饭菜端过去加热。
　　尚承宣颇为意外地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小末，忽然偏头笑了。他退去外衣，走过去自背后环住小末：“要不要验证下我有没有别的行政助理？”
　　小末不回尚承宣的话，只是静静地按着微波炉上的键，把饭菜一个个热好后，她回过头，仰起脸看向尚承宣：“先吃饭吧。”
　　尚承宣好奇地看了看小末。
　　小末的脸瞬间就红了，侧过头去：“要是你没力气，影响了发挥，不就看不出有没有别的行政助理了？”
　　尚承宣哈哈大笑，依了小末，两人难得如此愉快地共同进餐。

　　吃好了饭，小末洗漱了下，到床上等着尚承宣。
　　待尚承宣洗好了澡过来，小末已经半梦不醒了，但还是勉强撑起精神来抱住他：“你怎么变成了熊猫？”
　　她郁闷地看着尚承宣的黑眼圈。
　　尚承宣搂住小末，一字不答，只送上无数温柔而霸道的吻：“出差太辛苦了，天天通宵。”

　　辛苦？小末心里咯噔了一下，温良的目光柔和地注视了尚承宣片刻，如此贴近的距离放大了他的英俊以及明显的疲惫。
　　心底莫名地微微抽搐了一下，柔软如藤蔓的双臂静静往上，小末环住了尚承宣的颈子，自然地将额头与尚承宣的前额轻轻相抵，抿唇垂下眼眸，沉默些许后软软地道了一声：“睡吧。”
　　尚承宣的眸底掠过一丝诧异之色，在对上小末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切后，倏尔闷声笑了。
　　低低的笑声自他的喉间微微逸出，引得小末不禁抬头去看，目光却恰恰撞上近在眼前的无邪睡颜：浓淡适宜的眉毛，长而浓密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微湿的些许碎发自额前凌乱地垂下，扫在淡雅的枕巾上，掩映着白皙的肤色，构成一幅撩人遐思的画面。
　　英俊容颜上的线条全部柔化，转眼已是睡熟的模样。
　　累成这样？

　　小末瞬间黯然了，眼睫动了好几下后，她敛起心疼的情愫，换回本来没心没肺的样子，放开抱着尚承宣的手，轻声嘟囔了一句：“也不说一声就睡了……”
　　说完，侧耳倾听他的呼吸。
　　绵长而安稳，长夜寂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