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震》迟迟雀音

13、13

　　这是祝枝第一次在现场看游泳比赛，随着哨声的响起，整个场馆陷入了紧绷的沉默当中，一排整整齐齐的运动员以优雅的姿势入水，修长的身形在水中划出一道丝滑的痕迹。
　　随着时间的飞快流逝，所有运动员陆续到底池边，用力蹬脚转向，开始冲刺。
　　李昭野遥遥领先，在随着比赛进行到焦灼部分而逐渐响起的欢呼声中，奋力游向终点。
　　跟着第二名的人在最后三十米时开始发力，祝枝的心脏都被这焦灼起来的比赛而紧紧吊住。
　　下一秒，李昭野破浪加速，手臂在水面划出优美的弧线，径直到达终点。
　　第一名！
　　耳边霎时间响起一阵欢呼声，祝枝也跟着沸腾了起来，忍不住和他们一块起身，半点都不觉得嘈杂。
　　李昭野带了一身水出了池子，他摘下泳镜，脸颊上被印出了一道浅浅的红色痕迹，明亮的眸子像是被洗涤过似的透亮。
　　被问及拿到第一名有什么想法时，他勾唇轻笑，露出少年气十足的雀跃和明媚。
　　“有理由奖励自己饱餐一顿了。”
　　“难道只有赢了第一名才有奖励吗？”
　　“没拿第一名，那就安慰自己，也可以饱餐一顿。”
　　场馆内响起一阵笑声。
　　“野哥看起来心情可真不错。”
　　“那肯定啊，之前国家队来挑人的那次，就是这个比赛，他只输了一点点，这次也算是圆满了。”
　　跟着他们几个男生一块到休息室门口等李昭野出来，不知道谁把他们准备的一束花塞到了祝枝手里，她正错愕着，换好衣服的李昭野已经从休息室里出来了。
　　捧着花的少女眼睛睁得圆鼓鼓的，像是被吓到了，被身后那群臭男生们挤得往前一个踉跄，险些跌进李昭野怀里。
　　胡乱擦了两下头发的李昭野低头看向她，祝枝红着脸把花塞到他怀里，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恭喜的话。
　　身后的人已经替她吆喝了。
　　“野哥牛逼！”
　　“恭喜野哥！”
　　“我就说肯定是第一名吧？”
　　还有人又大声嚷出了他们的口号：“野哥出征！寸草不生！”
　　李昭野轻笑着啧声：“行了啊，别丢人现眼了。”
　　周围都是陌生男生，嗓门一个比一个大，祝枝垂着头，跟只待宰的小羊羔似的，李昭野向前走了一步，侧身把她挡到身后。
　　“晚上请大家吃饭。”
　　“好耶！”
　　“能不能去上次咱去的高级餐厅啊？”
　　“那地方待着太难受了，还是去吃烧烤吧。”
　　“烧烤加一。”
　　李昭野打断了他们的计划。
　　“得去我家吃，最近时不时还有检查，不能出去吃。”
　　“也行，你家那厨师的水平可不低啊。”
　　“可以点菜吗？”
　　“海鲜海鲜，要吃海鲜大餐！”
　　一行人乌泱泱地朝门口走去，李昭野才抬腿，就被人轻轻拽住了衣角。
　　他扭头。
　　“我回家了。”祝枝小声说。
　　“一块去就行。”
　　祝枝略显为难。
　　李昭野又扭头看了眼身后那群吵吵嚷嚷的男生，心下明了，说：“也行，我叫人送你回家。”
　　祝枝摇了摇头拒绝。
　　李昭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祝枝看起来确实已经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待得脸色有点难看了，也就没多留她在原地掰扯。
　　临在门口告别之际，李昭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别扭地挠了挠脸。
　　“哦对了，谢谢你的花。”
　　祝枝眨巴眨巴眼睛看他，刚酝酿完要开口，李昭野已经被他们喊走了。

　　李昭野拿下第一名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学校的所有的群里，还有人把他的游泳片段和采访片段放了出来，大家一面感慨他多厉害，一面感慨命运可真是一个巨大的倾斜天平，长得帅，身材好，家里有钱，还在自己的领域里小有收获，让人眼红。
　　祝枝这周末上午补课的时候，发现就连林知阳都在看李昭野夺冠的视频。
　　熟悉的解说声音响起，祝枝多瞥了几眼，然后又默默收回视线。
　　镜头一扫而过的横幅下坐着的女生面容姣好，恬静乖巧。
　　林知阳放下手机，出声问她：“你和李昭野在一个班对吧？你和他很熟吗？”
　　林知阳很少和她聊这些，祝枝被猝不及防的问题问得啊了一声，然后小声回答。
　　“是同桌。”
　　“这样啊。”林知阳点了点头，他修长的手指落在手机背面，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
　　祝枝心里涌起一阵紧张，能不能问他要一个微信呢。
　　这是她琢磨了好久的事，可祝枝实在对主动要人微信这件事情不熟练，而且她也不知道要到了微信能干什么，说什么。
　　纠结之际，林知阳又开口了。
　　“是这样的，下周广播站想给他做一个专栏采访，但是去了几趟都没在你们班找到人。”
　　祝枝在心里默默嘀咕，那应该是逃课了。
　　“所以不知道你加没加他微信，能不能推给我——”林知阳悄悄打量着祝枝的表情，想在她为难之际立马周旋一下，“不方便的话也没事。”
　　祝枝点头。
　　“我有。”
　　加微信的申请是林知阳发来的，祝枝悄悄长舒了一口气，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加了微信后林知阳习惯性地点进她朋友圈。
　　“你也爱吃学校门口的这家面馆啊？我也经常去吃。”
　　祝枝猛然想起自己那些碎碎念的朋友圈都没有设置三天可见，这下全被看见了。
　　她急匆匆地拿起手机，脸颊泛着红，着急忙慌点进去想把朋友圈锁起来，但越是着急，就越误事，连按了两遍都没按对密码。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窘迫，林知阳赶忙放下了手机，轻笑道：“行行行，我不看了，你别着急。”
　　祝枝这下更窘迫了。

　　祝枝把李昭野的微信推给了林知阳，可他的好友申请被其他比赛后，慕名前来加李昭野微信好友的人给淹没了，过了三天都没被通过。
　　林知阳只好到班上来碰碰运气。
　　他在教室里搜寻了一圈，依旧是没看到李昭野的身影，倒是看到祝枝，她穿着宽大的校服，瘦瘦小小一个，神色温婉恬静，坐在窗户边，低头写着卷子。
　　“祝枝。”林知阳出声唤道。
　　她没反应，林知阳又叫了一遍。
　　“你叫她是听不见的，她耳朵有问题。”旁边路过的一个男生提醒道，“我帮你进去叫她？”
　　林知阳脸色微冷，轻轻扫了他一眼后，拒绝道：“不用了。”
　　林知阳走近，视线扫了一眼祝枝放在桌面上的卷子，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祝枝扭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看起来呆愣愣的。
　　“这套卷子我们昨晚也考了，我才考了八十多分，这题，我第一步就错了，你的答案也太标准了，好厉害。”
　　他伸手指着最后一道题，俯身像是把祝枝整个罩进怀里，好闻的皂角香味传来，祝枝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虽然学校里最近的风头都被李昭野占了去，但林知阳从高一开始一直都是话题中心人物，他居然来找如此边缘的祝枝说话，还是惹得不少人侧目偷看。
　　李昭野进教室时就看到自己位置上站了个男生，他正半弓着身体，凑近和祝枝说着话。
　　她小小一个，被他完全挡住，只露出右手手肘。
　　两个人看起来有些亲密。
　　李昭野眉头一皱，走近后，抬脚踹了踹自己的凳子。
　　“走来。”他语气不善道。
　　林知阳扭头，脸上还带着笑：“你就是李昭野吧，你好，我叫林知阳。”
　　李昭野跻身坐下，把林知阳从自己的位置上挤了出去：“我知道，你不是隔壁班的吗？”
　　“之前祝枝给我推了你的微信，你还没通过，我想找你聊一下下周采访专栏的事情，教导处说……”
　　“我不去，好无聊。”李昭野在楼下就被拦住问了一次，他也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林知阳始终保持着温和良善的态度，面对李昭野的不爽情绪也是一并收纳。
　　李昭野抬头和他对视。
　　“我不想去。”
　　李昭野今天心情不是很好，祝枝感觉到了。
　　那种刚坐在一起的时候对李昭野的恐惧感又涌上了心头，祝枝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被李昭野轻轻敲了敲桌子。
　　她放下手里的笔，转身看向他。
　　“你把我的微信推给他的？”
　　祝枝心脏一紧，磕磕巴巴道歉：“对不起。”
　　“你和他很熟吗？”
　　祝枝忙摇头。
　　“那你帮他推什么好友？”
　　反问的语气听起来真的很凶，祝枝不吭声了。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态度太差，祝枝怕得像只警惕的小猫似的，李昭野停顿了一会，将胸膛里这股他都没明白从何而来的涌动的烦躁忍下后，问她：“你想让我去参加他说的那个什么采访吗？”
　　祝枝抬眸，不解地看着他：“啊？”
　　“你是想让我去是吧？”
　　祝枝轻轻摇头：“随你。”
　　这还差不多，李昭野心情稍微好些了。
　　“以后别让别人随便坐我的位置。”
　　他没坐，祝枝只敢在心里顶嘴。
　　“也别随便把我的微信推给别人。”这事已经让李昭野烦到不行，恨不得换一个新微信用了。
　　“知道。”她乖乖回答。
　　李昭野没再出声了，祝枝悄悄松了口气，在心里把已经划到朋友范围的李昭野悄悄打上了脾气不好的标签。

　　李振华说要给李昭野找的家教老师，在周末的时候来了他家里，是个年纪比班主任还要大几岁的老教师，戴着一副紫色的框架眼镜，一副严肃的样子。
　　李昭野上课第一天就没来，这事迅速传到了李振华那里。
　　正逢公司遇到了个麻烦，无数发泄的烦躁全都一股脑输出给了压根没在听的李昭野。
　　他把电话凑到耳边的时候，李振华正在长篇大论他联系的这个老师究竟有多权威，但事实是他全都是交给别人干的，自己连这个被他夸上天的老师姓什么都不知道。
　　李昭野懒得跟他争辩，他问：“要真这么厉害，再给我找一个像她一样，专门给高三学生补习英语的老师给我吧。”
　　“你英语成绩不是挺好的吗？”李振华疑惑。
　　“又退步了。”
　　其实是上次考试睡过头了，忘记涂答题卡了。
　　“行，但是这次你要乖乖去上课。”
　　李昭野不仅乖乖去上课，还问老师要了一大堆的资料和复习大纲，他打着哈欠，死皮赖脸地问道：“老师，你能不能帮我把笔记记了啊？我游泳游得手很酸，不想写字。”
　　补习老师：“……”
　　毕竟钱给到位了，整理个笔记也不算难事，李昭野翻都没多翻两下，直接拿去学校给祝枝了。
　　“认真看啊，这是教了很多年的一线老师的专业存货，肯定能帮你提分。”
　　祝枝抱着笔记本，看恩人似的，眼睛汪汪的。
　　李昭野挠了挠脸，挪开视线道：“行了，别这么看我，我一般也懒得来上学，老师不是让我和你互帮互助吗？”
　　祝枝下一秒就从课桌里掏出物理卷子，一副要给他讲题的样子。
　　李昭野才不想听，他把外套罩住脑袋，瓮声瓮气道：“我困了，别吵我。”
　　不让她给他补习物理，祝枝拿了他这么好的复习资料，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每天变着花样给李昭野带点好吃的，用此来回报他。
　　李昭野每天早上进教室，总能在桌上看到一份早餐，他很少吃，但是如果哪天吃了，祝枝就会认为他喜欢吃这个，第二天、第三天都买这个。
　　甚至给李昭野的接水跑腿工作，也被祝枝接下了。
　　她去接水时一般都会检查一下李昭野的杯子情况，空了就帮忙接回来，而且都是温度适中的温水，虽然李昭野很少喝。
　　杯子再次被塞到李昭野手里，但她一声不吭，给完水就跑了。
　　除了水，还有一瓶温好的牛奶。
　　程勇啧啧了两声：“野哥，不得了，你这次被田螺姑娘缠上了。”
　　李昭野的视线追随着祝枝消失的地方，嘴上虽然说着骂程勇闭嘴的话，但忍不住在心里郁闷。
　　怎么回事啊？给她送资料就是为了让她专心学习，别搞这些七七八八的少女心思了，这怎么还越来越明显了啊。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
　　李昭野一边苦思冥想，一边打开程勇想来偷他牛奶的手。
　　“滚蛋，想喝自己去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