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燎原》相思初醒

6、推断

　　“呃……”既已暴露，许燎只得讪笑着走出来，“对不起……”

　　“你到底想干什么？”原鹤将手电筒的光移了下去，四周很黑，只剩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圈。

　　许燎看不清原鹤的表情，但他知道一定是无比严厉的，如同那寒霜般的声音。

　　明明已是初春，他却冻得有些心颤，好一会儿，他才压下紧张，尽量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我、我只是想跟你道歉来着……”

　　“你的道歉就是跟踪？”

　　“不不不……我只是想等到个人少的地方，跟你好好解释一下……”

　　“呵，”原鹤冷笑一声，“这里人就很少，你说吧。”

　　“我说……我……”想不到原鹤这么单刀直入，许燎又是好一阵紧张，支吾了半天才咬了咬唇，一口气吐出一大段话，“就是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起你，开学第一天我不该带那么多钱在身上，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我是真心想跟你道歉才会一直给你送旺仔的，没想到又引发出今天这样的事……真的很对不起，原鹤，请问你可以原谅我吗？我是真的一直都很内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够了，你的对不起和你的故作善良一样廉价。”

　　这话太刺人，许燎瞬间懵了，“啊？什么意思……”

　　“不懂？呵，也是，你怎么会懂。”依旧是凛冽无情地冷笑，“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以为只要不追究，就可以息事宁人。还假惺惺地来赔罪道歉，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吧？那真不好意思，我只能说——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请你以后不要缠着我，就这样。”

　　原鹤说完就转身离开，手电筒的白光在地上一晃一晃的，没过一会儿，便消失在道路尽头。

　　许燎是走回家的。

　　坐车十五分钟就能到家的距离，他走了一个多小时。

　　回到家时间已指向十一点，一开门，就撞上了文媛媛，她正坐在玄关处的矮凳上穿鞋，一看他就气呼呼地大声嚷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手机还关机？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正要出去找你呢！”

　　“对不起，姐。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刚在同学家做了一会儿作业，因为我有些题不太懂。实在对不起呀。”许燎一边换鞋一边思索着撒谎解释。

　　“那你也可以借同学的手机打个电话嘛！害我这么担心！”

　　“我、我记不得你的手机号码……”

　　“那从现在起必须记住！你别嫌我烦哈，你现在跟我一起住，人身安全之类的就自然落在我的头上，我必须好好负责，不然真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跟阿姨交代？”

　　“嗯，姐，对不起……”

　　“好了好了，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赶紧去厨房吃点东西吧，微波炉里有蛋挞，加热一分钟就可以吃啦。”

　　许燎应声来到厨房，也按步骤加热好蛋挞，然后拿到餐桌边，慢慢吃起来。

　　可是，明明平常最爱的蛋挞，此刻吃起来竟完全感受不到滋味。

　　文媛媛走了过来，将一瓶牛奶递给他，一边奇怪地问：“不是吧？你平常不是一口能炫一个吗？怎么是我做的太难吃了吗？”

　　许燎摇头，“没有啊，很好吃。”

　　“那你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啊，你该不会在学校遇上什么事了吧？你新来的，是不是受到排挤了？”文媛媛忙坐到他对面问。

　　“没有没有……”许燎挤出一丝笑，本来不想说的，但看表姐那万分关切的表情，想着在这里除了她没人可说了，而且说出来说不定她也能帮助自己，便又改了口，“嗯，我有一件事，很苦恼。”

　　“你真被排挤了啊？”

　　“不是，是这样的啦——”

　　然后他将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来龙去脉都大致讲了一遍，包括晚上在巷子里跟原鹤的对话。

　　“所以你完全相信那位男同学，觉得他一定不会偷钱是吗？”文媛媛听完之后问。

　　许燎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就让那件事算了呢？虽然说嫌疑人应该自证自己的清白，但你既然觉得他是被陷害的，你就应该让你们班主任继续追查下去，而不是就此息事宁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已经背上了罪名，不管是不是被陷害，也不管过去多久，他永远都会被人认为是小偷。所以息的只是你们，而不是他。你居然还因为他不理你而想着去赔罪？虽然你也是受害者吧，但他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还真是没冤枉你。”

　　不愧是法学系毕业的高材生，许燎听得一愣一愣的。

　　确实，因为自己是转学生，就总想着不找事不惹事，遇上事了能尽快解决就好，所以关于丢钱事件，其实那天中午吃完饭回教室之前，他去办公室找了何希文，希望她不要再追究此事，何希文答应了他。

　　却从来没想过会给原鹤带来怎样的伤害。

　　竟还自作聪明地买旺仔去赔罪，现在想来，原鹤没揍他都应该是忍了又忍吧。

　　哎，许燎，你真的是猪，自以为是的大笨猪！

　　不过骂完了自己，他又看向表姐，弱弱地问：“姐，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事情都过去一周多了，现在又来追究的话，班主任应该不会答应吧……”

　　“废话！你当你们班主任是猴子吗？随便耍？”文媛媛气得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而且本来就没有证据的事儿，她就算答应你，时间过了这么久，人证说不定记忆也会出现偏差，这件事也就彻底不会真相大白了。”

　　“人证？”许燎捕捉到这个字眼，“会有人证吗？”

　　“我想应该有。你不是说钱是第二节课课间操丢的吗？那么真正的小偷一定是等你们班上的人都走掉之后才动手的，他速度必须非常快，才能跟上最后的同学混在一起不被怀疑……”

　　还没等她说完，他就兴奋地嚷道：“那我明天就去一个一个问当时谁走在最后！”

　　结果又招来一个脑门球，还有大大的白眼。

　　“你不是学霸吗？怎么遇到这种事连不考虑一下逻辑性？”文媛媛说，“都说了过了这么久了，谁还会记得？真正的罪犯自己也不可能承认吧，何必多此一举？”

　　“那、那怎么办呢……我只想尽快洗掉原鹤的嫌疑……”

　　“我知道！只是做事不要太急嘛，要先把细枝末节一条一条捋清楚才行。我不是说他必须跟上最后的同学混在一起才能不被怀疑吗？其实这很明朗了呀，跟他走在一起的那位同学一定也很清楚他的所作所为，如果要替他隐瞒的话，要么两人是好朋友，要么那位同学就会以此为把柄，来要挟他。所以你只要观察哪两位同学走得比较近，行为举止却比较奇怪的，你就可以把他们列为嫌疑人了。对了，还有一种可能，罪犯找了托，这个托是别班的，这样更不会让人怀疑。所以你也要观察谁和别班的走得很近，毕竟偷钱栽赃不是一件可以正大光明讨论的事，只要鬼鬼祟祟一起到老远的角落交头接耳的，这必定也是嫌疑人了。总之，必须先仔细观察，锁定嫌疑人，然后再顺藤摸瓜找证据，懂不懂？”

　　“懂了懂了！”许燎不禁鼓起掌来，一边由衷地赞叹着，“姐，你也太厉害了吧？简直比福尔摩斯还厉害！”

　　“咳，只是基本推断，没那么夸张啦。”

　　“那也超厉害的！啊，对了，万一他们用手机联系怎么办？这都根本不需要交头接耳啊。”

　　“你傻啊，那岂不是留下更直接的文字证据了？不管嫌疑人们是朋友还是什么，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是个人都怕对方留一手，所以我赌他们绝对不会用手机说这个。”

　　“哦哦哦！我相信你！姐，你真的太厉害了！从今天起，你打败了周董在我心中的位置，你就是我的偶像！”

　　“那还是算了吧，万一哪天我俩吵架了，你又说我是你呕吐的对象。”

　　“哈哈哈哈，才不会呢……”

　　通过表姐的开解，许燎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感觉手中的蛋挞也恢复了美味，一口炫一个，不到十分钟，就把留给他的八个蛋挞全部炫完了。

　　毫无疑问的，他撑到睡不着。

　　翻来覆去半天后，他干脆爬起来做题。

　　他语文比较弱，便找高考语文模拟卷来做，做到文言文的时候，他停了许久。

　　不是因为他不会，而是他看到了一句话——

　　“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从小引以为信条的话瞬时如熊熊烈火般蔓延脑海，带着某个人冷若冰山的面孔。

　　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不知道笑起来会是什么样？

　　真想看一看啊。

　　而许燎向来是个喜欢挑战并且一定要挑战成功的人，因此他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抓到栽赃原鹤的那个人，然后跟原鹤成为朋友，还要让原鹤这座冰山融化，开心地笑！

　　一定！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他还特意拿出手机，登上Q/Q，把早已八百年没改过的个性签名给删掉，然后一笔一划郑重地打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顿了顿，又改了两个字——星星之火，势必燎原。

　　改完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做题。

　　刚刚看到的是道要求翻译题，他稍一思索，接着也胸有成竹地一字一句写下：“好像滚滚大火在草原上燃烧蔓延，完全无法靠近，哪里还可以扑灭呢？”

　　原鹤，你等着，我也会像这滚滚大火，一步一步向你靠近，慢慢融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