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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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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海
夜半,一阵惊骇刺耳的电话铃声将李晰从睡梦中猛地拽醒,他循声踉踉跄跄地摸索到书桌上的手机,还未开口,话筒那边传来一阵猛吼:“海啸就要来了,立刻回局里开会!”
屋外寒冷彻骨,远处的海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海浪翻涌怒吼之声,缭绕在这个海滨小城四周。
李晰急匆匆赶到局里,冻得几乎晕厥。
巡警队长简单又明确地分配好海浪到来之前的应灾部署工作,众人领命匆忙而去,只有李晰被留在会议室,一脸的不知所措。
李晰闭着嘴,队长一如既往地先声夺人道:“别的巡警负责一个片区,你只需负责一个人!”说着招呼李晰上前,用笔在地图上勾画了一下,说:“这里,有个钉子户,是个捡垃圾的老头,你负责把他带到安全区域!”
队长说着话,顺手将一串车钥匙抛到他跟前,利利索索地穿上雨衣,抓起工具袋,大步流星走到门边了。
“可……”
队长回头瞪他一眼,命令道:“那人顽固得很,但事态紧急,不管用什么办法,捆也要给我捆回来!”
李晰开车到队长所指的海湾时,低垂的天际与墨色的海面混融成一片,时而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时而沉静如璧,一澜不惊。
海湾的沙滩上立着几间低矮破旧的木板房,木板房旁边,层层叠叠山积似的堆着垃圾,像一堵堵墙,比板房还高了许多。海滩上散着各种诸如易拉罐、塑料瓶、塑料袋、泡沫之类的垃圾。浅滩处泊着一只锈迹斑驳的铁皮船,远远的,李晰见一个佝偻的老人,弓着身子伏在船舷,正将船里的垃圾拣进竹筐,然后又步履蹒跚地搬到垃圾墙下。
李晰走近了,才发现老人比他想象的更老,脸皱得像一团破布,身子缩得如一只蚕蛹,两只手因长期的海水浸泡,干枯黑瘦似烧火棍,却一刻没停地在拾掇散落的废弃塑料瓶。
李晰直截了当地将说明来意,并强调了这次海浪的可怕性,老人只冷冷地笑了,开始处理那成堆的垃圾。
李晰只好坐在一旁,学着老人将易拉罐与塑料瓶砸扁,摞成堆后用绳子捆成一捆,没多久便冻得手指僵直。
李晰想了半天,挤出话来:“您多大年龄了?”
老人沉思许久,略微停下手中活计,用手颤巍巍地在沙地上划着数字。
李晰瞪大了眼,几乎连身上的寒气都因受惊吓而一并消散:“您已经九十六岁了……”,又接着低声问:“为什么还要做如此辛苦的活?”
老人不语。
海风呼啸,气温骤降,李晰冷得裹紧身上的大衣,见老人却只穿着单薄破旧的老式军装,原本明艳的色彩早已消褪殆尽,衣裤都显得又肥又大,裤腿尽管挽了好几圈,还是过长地悬在脚踝边。李晰赶紧跑回车里把备用的一件军大衣抱来。
老人却拒绝了:“我不冷。”
李晰搓着手,也不管那么多,直接给老人披上:“您这么大年纪,冻坏了可了不得!”
说着便加快速度帮老人分担活计,很快,该处理的垃圾都按类别罗列得整整齐齐的。
李晰以为一切做完之后,老人便会同意离开,不料老人却邀请李晰一同喝杯热茶。
茶炉子就架在海滩边,一旁生着篝火,火势被海风刮得几乎快要腾冲上天。李晰缩成一团,搓着手在火上烤着取暖。
老人倒了三杯茶,一杯递给李晰,一杯留下,却把多余的那杯浇在了海边。
“您对大海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吧?”李晰问。
老人点了点头,双眼一直遥望着无边无垠的海面。
“所以您一直在海边打捞垃圾,保护大海,对吗?”
老人转过头,默默不语,李晰心里一阵难受。这片海域是这个海滨小城的经济命脉,旅游、海产、航运,像乳汁一样养育着这里的人民,可懂得爱惜保护大海的人却少之又少,试问这个世界上,像这位苍苍老人的又有多少呢?
李晰的心开始静下来,尽管海面波浪翻滚,似乎要将这世界吞没。
茶多喝了几杯李晰便想上厕所,老人指着小木屋示意。李晰解完手,经过一间狭小的杂物间时,不经意却瞥见墙壁上挂着一张早已泛黄失色的老照片,照片上的年轻男子身着军装,英姿飒爽,双眸炯然。不仅如此,照片下方还挂着一排排荣誉勋章,几乎快要被灰尘与蛛网覆没,这些快要湮没的物品,证明老人曾经是一名优秀将领。
李晰困惑不已地回到海岸边,难以将曾经驰骋沙场的将领与眼前的皤皤老者联系在一起,略微忧虑地开口问道:“您曾经是一名军人,对吗?”
老人缓缓收回视线,看着李晰:“那是六七十年前的事情了……”
“可您为什么……会到这里……”
“因为海……因为我的前世,从海有生命开始,便与他缠绵在一起……无论我们身处高山还是荒漠,都会循着海声与海风,回到他的身边……”
李晰并没觉得好笑,他知道这是老年人惯有的宿命论,只是默然地垂下头:“我们人类对大海欠下的罪责太多,是您在默默地赎罪……”
“不,我没那么伟大,”老人摆着手,“我只是在守护他而已……”
“大海如此辽阔,仅靠您一个人的力量……”
“你一个外人不会懂,海要的只是我的守护……”
李晰沉默了。
老人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偏执,那是因为你并不了解我与我的前世同海之间的关系……”却又叹口气作罢……
李晰看着老人,替老人将滑落的大衣重新披上,淡淡说:“您说吧……”
老人眸子亮了:“你知道海是怎样形成的吗?”
“是地壳运动。”李晰回答。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望着时而平静,时而汹涌澎湃的大海,说:
“在很遥远很遥远的远古时代,任何纪年方式都不能道出那时离现在究竟有多久,我只是在梦里才能置身那片荒芜荆棘的原始丛林。丛林外是漫无边际的沙漠,一直延伸向何方,无人可知。
那时丛林里只有人一种动物,我和我的族人,不会语言,只用撕扯下的树皮编织成网遮住最羞涩的部位,我们像猿猴一样在丛林的巨树之间攀援、采摘果实,晚上栖息在用树枝搭成的巢穴里。
那时,海就在沙地的另一端,他只是小小的一汪水潭,幽沉、漆黑,死寂,像一面光滑的古铜镜,没有任何涟漪。
我和我们族人对海与沙漠保持着相当大的敬畏感,从不涉足。直到后来天降流火,将我们生活的丛林付之一炬。
许多族人因穿着树皮编织的衣物,被禁锢在丛林里与之一同化为灰烬。
我带领着残存下的族人迁徙到沙漠中,那里酷热、干旱,能果脯的只有干沙,又一批族人很快因干渴而死。
最后,我们决定迁徙到海边,但族人们都畏惧海。
那时海里还没有任何生物。
第一条进入海里的鱼是我从沙漠带来的,我给它取名叫沙鱼,那是一种与人类一样亘古的生物,它蜷缩在高热的干沙中,全身枯缩得只剩脊柱和硕大的脑袋,却能在沙地里自由穿梭。
那晚,注定是不平凡的。
我摇着一叶木筏,飘荡在海的中央,耳边水声激激,当我把第一条沙鱼放进海里时,它在与水相触的那一刹那竟长出了血肉,倏地消失在海的怀抱里。当鲜活的生命融入海的身体里的那一刻,沉睡亿万年之久的海醒了过来。”
老人略微停顿,海风呼啸而来,几乎淹没了他的声音。李晰因老人的停顿,才从叙述中回过神,他望着席卷而来的海风,没有提离开的事,而是和老人移步木板房中,将茶炉子的火再次生起。
“海醒了过来。
我亲眼见他从水面上缓缓升起,慢慢朝我涌来,他那双泛着月色光辉的眼眸凝望着我,皎白的双手攀住我的木筏,我朝他伸出手,将他带到木筏上。
我知道他是海,却并不恐惧,他与我唯一不同的,是那蓝色的双眼和波浪似的蓝色头发。
海醒过来之后,我急迫地发动族人在沙漠里寻找沙鱼,沙鱼越多,海越蓝。海的面积随之慢慢扩大,水面上也开始有了波澜与涟漪。
将沙地上最后一条沙鱼放进海中后,我带领着我的族人开始寻找新的生存方法。
我们发现在流火焚林之后,这里的土地上长出了比以往更多的植物,那些巨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结满黑红果实的草木。这时候林中还出现了别的动物,壁虎、蜥蜴、蟾蜍,开始第一次出现在大地上。
夜晚是最美好的,我总是划着木筏,远远地避开族人,择一处隐秘的地方,与海共度。
海喜欢跳舞,他站在海面翩然起舞时,海水应和似的发出潺潺的声响,海浪时高时低,我看着他与蓝色的海水交相辉映,难舍难分,舞到极致,便化成水珠,消失不见,未过多久,又嬉笑着从水里探出头,伸手拽着我的脚踝,拉着我融入他温暖细腻的怀抱。我们在海水里欢爱,次数越多,他的面积越大,渐渐的,我的木筏已经难以穷尽。”
李晰红着脸,他还只有二十一岁,尚未恋爱,更别提经历欢爱,嗫嚅半天,望着一脸幸福的老人:“那个……那个……”
老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很不可思议吧?刚开始我也不相信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因为这些场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我还能清晰记得我前世的长相,相信你也看见了,正与墙壁上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呢。”
李晰忙问:“后来呢?你的前世和海一直相处到他死去吗?”
老人摇了摇头,说:“事实远比你能想象的残酷。”
李晰冒了冷汗:“怎么回事?”
“既然你想听,我便慢慢说与你听吧。
过了不知多少岁月,我们族人在海与丛林之间开垦出最早的耕地,已经学会了将果实的种子种在流火焚烧后的肥沃土壤里,以保证果实供应的充足。当第二次流火发生后,族人们已经会用海水进行浇灭,并且意外地学会了保存火种,并用燃烧树枝的方法来抵御严寒。
你或许难以想象吧,海水在那个时候,味道是甜的。
我在和海幽会时,常把果树上结的果子带给他,他从不吃,而是将种子纳入自己的水流里,他指尖轻触水纹,种子便随着水流飘到遥远的海岸,很快,附近的海岸都长满了果树,我们的族人繁衍越来越快,都围绕在海的周围,靠着采摘果实过着猿猴一般的生活。
那时的部族中,远没有约束人类的规矩礼法,男女可以随意欢爱,女人对男人有意时,可以在夜晚大胆进入他的木棚中,男人也从不拒绝。
但我一直都在拒绝进入我木棚的任何女人,看着他们愤然而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因为那时女人因为能繁衍人口,拥有绝对的权威,即使我领导着族人们过上比以往更安定的生活,但任何事情,都必须让步于人口繁衍。渐渐的,族人们不再受我领导,他们中一个一晚上能与八个女人同房的强壮男人取代了我的位置。
我带着收集的各种种子,迁徙到环境最恶劣的地方,搭建我的木棚。
离群索居之后,我天天和海待在一起,将积存下的所有精力与他缠绵在海水中,享受着无与伦比的快乐。那一段时间,海美得简直不可方物,他欢笑时,连沙漠中都会受到雨露的滋养,草木因此郁郁葱葱,整片丛林都浸润着生机。
海的头发,触感像流水一般,闪耀着金色,他从海底升起,给我带来一团绿草似的植物,原来那是他头发掉下时长出的,说来你可能不信,那就是海藻。
那时,没有人有时间观念,我以为我和海能这样相守,直到我化为尘土,但是,所有的宁静在那晚都被打破。
离开族人之后,我便与他们不再来往,我只是在扩展我的果园,忙着种植草木与海藻。但那晚海出现在我面前,面色灰白,他捧着一条被火严重烧伤的沙鱼,用唇不停地亲吻着它的伤痕。
我跟着他来到原来族居的海岸,见殷红的血染红了近海岸,族人们下海大肆捕杀沙鱼,将它们架在火上灼烤。
我愤怒地推倒族人搭的烤架,浇灭了火种,这引来了他们的仇恨,加上之前拒绝女人们的罪过,我再次被遍体鳞伤地驱逐。
海将我包裹在他的怀抱中,渐渐的,我感觉到疼痛远去,而他却越来越虚弱。
我清晰地察觉到他的面积越来越小,他美丽的头发不见了,因为海藻被族人大量掠夺,也成为新的食物。为了海,我再次踏上酷热的沙漠寻找沙鱼,但我寻找沙鱼的速度远不及族人们捕杀沙鱼的速度,我整日整夜地在沙漠里掘刨,直到双手双腿只剩下森森白骨,最后倒在沙地里。
我再次见到海的时候,他已经干缩成最原始的模样,更可怕的是,海水变得苦涩。自从第一次流火后,原本能使族人维系生命的水树已经灭绝,为了解渴,我们只能嚼水分充足的叶子,吃潮湿的泥土,直到我发现海水如此甘甜可以将此替代。
海水变苦后,越来越多的族人干渴而死,就像之前倒在沙漠一样。
为了海,也为了我的族人,我在一个昏黑的夜晚,用木筏载着奄奄一息的海来到族人面前,希望他们能善待海,因为是海播种的果树以及他的血液,养活了许许多多的人。
但族人已经痴迷上血与肉的甘美,他们不愿再过以树根、果实果脯的日子。族人们拒绝了我的请求。海被粗暴地推到那潭死水中,而我则被我的族人视为像流火一样狠毒的仇敌,而对付如流火一般狠毒的仇敌,自然要用流火那样狠毒的方式。
我被我的族人绑在木桩上,他们在海边对我行刑,用捕杀沙鱼的木叉,刺破我的胸膛。
临死前,我望着海,他无助地在挣扎,朝我伸出那早已不复皎白的手,眼中流出了蓝色的泪,那时,我看见四周的草木在急速衰败萎缩。
但我的鲜血再次滋养了海。在我将要闭上眼的那短短时间,我竟看见他嘶吼着卷起万丈波涛,刹那之间,漫天海水席卷了海岸上所有的人与物,将它们撕扯为碎片;我看见他涌向沙漠,一瞬间便将其吞噬;又卷起波浪朝四方攻袭,他的面积到达前所未有之大,那些我们还从未见过的高山深谷与平原,在他的肆虐之下,彻底消失不见……”
李晰突兀地立起身,疾声问道:“那海岂不是消灭了所有的人类?”
老人用手摸了摸湿润的眼角,叹道:“是啊,海灭掉了所有的生命……
在之后无边无际的时间长河里,他怀着对恋人的深切怀念与人类的无比憎恨,丝毫不懈地与陆地争夺对这个世界的控制权,直到全世界都屈居在他的脚下……
但是,他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恋人,他孤独得发狂……
后来,他最终停下侵蚀的脚步,用双手托起一片陆地,再次将果树的种子撒到土壤里,看着这些植物慢慢生长,看着自然的神奇变化,他既耐心又急迫地等着人类再次出现……”
“那他再次出现,是什么时候?”李晰忙问道。
“当人类出现,已经有史可征了。只是人类世界再也不复宁静,烽火狼烟漫污在历史的各个角落……这些经过往,在我的梦里不断涌现,清晰而可触……”
李晰看着手表,已经早上六点,天色仍是一片阴霾。
“还要听吗,年轻人?”老人问。
李晰蹙了蹙眉,仍旧点点头:“请您继续讲。现在该是您与海的故事了吧?”
“我和海之间已经没有动人的故事了。我和海会面的时候,他已经在渐渐衰老。他说世界上几十亿的人类,每时每刻每地,都在折磨着他。
上世纪开始,巨型游轮开始在他的体内航行,排出的浊气与浊水,让他万分难受;海底石油开采几乎将他的骨髓榨干,而破裂的海底输油管,使他污浊得像烂泥一般。我见到海时,他枯白的头发上正结着层层油珠。
而让他最痛苦的,莫过于子女的大量惨死,他花费了毕生精力育养的海底精灵,几乎已被人类捕杀殆尽,他说,他的体内已全是血污……”
李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啜泣起来。
“六十几年前,我领导的军队作战失败,被迫在一个夜晚乘船渡海离开,与我同行的还有手下几十个士兵。我们在海上饿得快要死去的时候,一个士兵抓到了一条巨大的海鱼,色彩斑斓,美丽得炫目。这些饿昏了头的士兵抓住这条海鱼便要宰杀,我说这条鱼肚子如此大,是因为它有孕了,如果我们将他放了,海神也会保护我们的。但没有人听我的,最后一场争执发生,我抱着那条待产的海鱼扑进了海里。
在海里,我做了长长的一个梦,过往种种,都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醒来时,我躺在一块木板上,海出现在我的面前,和我梦里一直出现的那个男子,一模一样。
我同我许多的前世一样,在这个海湾与海厮守在一起,这一停留,就是整整六十余年。这些年,在我衰老的同时,海衰老得更快,这是一种不可抗拒、不可逆的衰老,我再也无法用自己的精血为他带来生机与活力,他也再无力气对来自每个角落的残害做激烈的抗击。
我与他不相见已有十余年,他说,他不想让我看见他衰老丑陋的样子,其实我何尝又不丑不老呢……我在这个海滩,守护着海,就像我的许许多多的前世们所做的那样。
每天天不亮,我就划着船去打捞海里的垃圾,可是任凭我如何努力,这些被我整整齐齐罗列好送进垃圾场的垃圾,绕了个圈又回到了海里,而我打捞的,只是很少很少的……”
突然,一个猛浪袭来,李晰背着老人飞快地逃出房屋,往高处停放汽车的地方跑去。李晰恳求老人跟自己一起离开,老人却说自己的命已经献给了海,他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他。李晰噙着泪将老人放了下来,任由他慢慢蹒跚而回。
这时电话响起,那头的队长照样厉声大吼:“你小子为什么还没有将人带回来!”
李晰平静地说:“对不起,我做不到……他离不开海,海也离不开他……”
“放你娘的屁,还有二十分钟海浪就要席卷你所在的位置,我现在命令你把那老人给我绑回来!”
“对不起,我……我……不能分开他们……”
“李晰,你给我听清楚,那不过是他嚼了几十年的鬼话,是他编的故事!”
李晰恍然间似乎清醒过来,却见转眼间老人已回到了木房旁,在大风大浪之中,正朝海中走去。李晰顶着狂风巨浪,却被席卷而来的海水一次次击倒……他拼尽全力将老人紧拽住,他的头脑也越来越清楚,眼前的老人,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海浪铺天盖地奔涌而来,李晰再也没有力气将老人托出水面,他像一滴水珠,被巨浪吞噬了。
海浪过后,某地的海边,有一位年轻的男子在此建造了木板房,海岸边,一只铁皮船在湛蓝的海水中飘飘摇摇。
有人看见他白天一早就划着船去打捞海里的垃圾,有时整夜不归;有人看见他傍晚坐在海边吹一支长笛,身边倚着一位蓝衣男子;又有人说,他是那个全城被海浪摧毁的海滨小城里,唯一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