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Asymmetry ...
-
63. Asymmetry
纱和说得轻松搞怪，但实际情况却没有那么乐观。
她不想把其他队友叫来，还有一个原因。美咲和秋叶很可能是因为今天的比赛起了冲突，而其他队友心里说不定也有些激烈的想法，只是没有表露。
今天青道女队在第一回合碰到了新成立的能代高。这支队伍来自遥远的东北秋田县，五月时才勉强组成了一支十人的队伍，创部的艰辛不用多说也想象得到。
比赛的结果是青道以27:1的悬殊成绩获胜，但美咲从回来时就铁青着脸，因为今天登板的秋叶故意放了水，不仅迅速出局，结束了青道的进攻，还在投球时投出了几颗过甜的球，让能代高的选手频频打出了内野，最终让她们得了一分。
后来纱和见苗头不对，便跟教练商量，将秋叶换了下去，由河合投完下面的几局。但美咲回来后，还是忍不住跟秋叶摊了牌。
“如果你不想投就说出来，还有数不清的人想站上那个投手丘！”
“什么我不想投，难道今天的情况你没有看到吗？！你是四棒，所以每次都能打出长打很爽吧？看到对面的王牌哭着投球，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哈——？难道我要像你一样傻站着被三振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再也走不上投手丘了！”秋叶叫道：“对弱小的队伍来说，即使只能有一次获胜，也会继续拼搏下去啊！”
……
器材室里的争执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激烈。纱和不顾自己还穿着拖鞋，拔腿便冲了进去。
“不要吵了！”她也叫道。
室内，美咲和秋叶站着对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纱和喊道：“无论美咲还是小秋，都是为了让更多女孩子继续打球啊！为什么要吵呢？！”
小时候，纱和跟兄长去过秋田看篮球赛，知道那里的条件远远比不上东京。今天那些能代高的女孩子能来到这里，一定很不容易。所以，纱和虽然不赞许秋叶在比赛中的表现，但也能理解她的想法。
秋叶还在恨恨地瞪着美咲：“我怎么会跟大小姐一样呢。棒球什么的，对大小姐来说只是一场游戏吧。为了痛快地游戏，学校轻而易举就可以获得巨额捐款，而我们则要感恩戴德！”
“我就是喜欢砸钱啊！有什么不好，钱就是可以让更多像你这样的女生有机会拿起球棒！”美咲冷笑道：“庶民不会以为，走进甲子园，靠的是她们的两条腿吧。”
尽管伤感情，但她说的是有钱人家的现实。
纱和夹在中间，进退维谷。河合还没有跟上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这才发现，美咲手中还握着一支球棒。而在打棒球以前，这东西在美咲手里都是打架的工具。
“不许吵了！”
纱和利用身高优势，一边挡住一个。但打架并非能凭身高制胜，她转瞬被两个队友推搡到一边，向来灵活的身体突然变得笨重，险些撞上墙边的杂物架。
不远处响起急速奔跑的脚步声，纱和猜是御幸和仓持赶到了，但她徒然火起，也顾不上他们，站稳后便冲着美咲和秋叶大喊：
“够了！打架会被禁赛啊！”
“你们是想亲手毁了前辈们的梦想吗？！”
美咲和秋叶同时顿住。
纱和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们：“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还想跟大家在一起打球吗？！”
“喂！你们在干什么啊？！快停下！”仓持还未跑近就大喊出声。
御幸没有喊话，但却更快赶到了纱和身边，难得严肃地对她们说道：“我说你们先各自冷静一下吧。”
美咲谁的账都不买：“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你们来干吗啊？！”
仓持说：“什么女人男人！我只知道大家都是伙伴，看到你们有麻烦，就不能坐视不管！”
“真是大言不惭！明明自己队里的麻烦也很多吧。你们部员退部的事处理好了吗，队长，副队长？才赢了帝东就觉得甲子园是探囊取物了吗。”
美咲冷笑连连，但仓持的脾气只多不少，当即勃然大怒。
“你跟我过来！”
他上前扯起美咲，但美咲纹丝不动，还要跟他大打出手。仓持丝毫不让，干脆一把将她举起来，扛到了身上。
美咲迅猛地踢起腿，怒道：“干吗？！放我下来！”
仓持却置之不理，对纱和说道：“我也只能先把这家伙带走了！”
“滚！谁要跟你走？！”美咲还在叫：“混账东西，你占老子便宜啊？！”
“老子就占了！”
……
仓持抓着美咲离开了器材室。
余下三人都没心力惊呼二人突如其来的亲密，尤其纱和，不苟言笑地望着秋叶，神情凝重。
“小秋，你现在已经是我们的ace了。想想看，如果大家发现ace都没有在认真比赛，那么你身后的野手们也就不会认真守备——连ace自己都不在意掉分，她们又为什么要在意呢。
“Ace绝对不仅仅是’让队伍胜利的人’那么简单。Ace是可以感染身边的人跟着一起变强的存在。”纱和说，“小秋，我们都认同的小葵学姐，是怎样的选手呢？”
秋叶不答，她替她答道：
“如果是小葵学姐的话，今天一定不会放水吧。”
“穿着青道的队服，就不要说出轻视对手的话。”
秋叶一震，连御幸也看向了她。
纱和曾听带领王者之师的人说过“穿着海南的队服，就不要说出轻视对手的话*”，想来道理是互通的。比起常胜不败，王者的气度是“至贵无轩冕而荣”。
她第一次对同伴说出这么严厉的话，与身为一队之长的认知不无关系。
但她是队长，队友们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会第一个想到找她。怎么才能既不辜负队友的信任，又与她们保持以往的亲密无间呢？
秋叶也离开后，纱和跟着御幸来到了操场外面。蝉鸣中间，他们无声地坐了好一会儿。刚才还很有气势的纱和吃了一口冰淇淋，就“哇”地哭了。
“为什么当队长这么难啊……！”
御幸干坐着，即使仍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但还是勉力说道：“可你刚才都摆平了啊，不是很厉害嘛！”
“……那也是仓持来得及时啊！”
“啊？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不是说我们要像前辈们一样，互帮互助嘛！”
纱和抹了把眼泪，问：“那你当初是怎么经历我这个阶段的啊……？美咲说有人退部又是怎么回事？”
御幸哑口无言。
其实他这边也不顺利。
他比纱和早两个星期当上队长，却不见得更有经验。就拿渡边几人退部一事来说，竟引发了队友那么大的不满。秋季大会才刚开始，队伍决不能因此分崩离析。
御幸哼哼哈哈应付了过去，还不知道更重要的是敞开心扉。逞强只会拉开彼此的距离。
纱和当下没有余力刨根问底，但事后却记得“互帮互助”，轻易了解到了男子棒球部近日发生的事。
“我说一也，其实我们身为队长，要设身处地体会大家的心情，才能带领队伍，使队伍强大起来吧。”
凉风徐徐，虫鸣早已不可听闻。纱和身着夹克站在学生寮外的高地上练习挥棒，对着阑珊的灯光，和御幸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心。
她不会拐弯抹角，单刀直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再跟渡边同学谈谈比较好。”
“是吗。”
“对啊。”纱和劝解亚里莎之后，又经历了美咲和秋叶的矛盾，愈发了解起队长的责任，“正因为我们是队长，大家才会来找我们。所以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才行啊。”
“所以你跟阿园想的一样，认为我应该让阿边留下。”御幸眼神专注地挥着球棒，“但队长不是为了强留所有人一起打球而设立的吧。打球与否是自己的选择。如果阿边想退出，我们也无法阻止。”
“这只是一也你自己的想法吧。”
“阿边的想法我大概明白。他要准备升学考试，或许对他来说，留在棒球部已经是一种痛苦的负担了。”
“我相信渡边同学不会这样想的。”
纱和放下球棒，一心一意面向御幸，说：“他主动来找你说这些，就是重视队伍的表现啊。大家肯定是遇到困难了，或者感到困惑了，才会找我们倾诉的。”
“但如果不是凭自己的内心选择棒球，只是听从别人的想法和感受，是无法坚持下去的。既然你和阿园都说我把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应该知道这样很令人困扰。”
“啊——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纱和几乎跳到了御幸面前，迫使他不得不停下打击的动作。
“我们只有高中三年的时间可以在一起打棒球。对你我和渡边同学来说，也只剩下不到一年了。不是每个人都有去职业舞台的计划和能力，大家的目标和想法都不一样，能在一起打球是多么多么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我们只是很想珍惜它！”
她再度强调：“所以渡边同学的目标是升学，和他想跟你们一起打球完全不矛盾！”
纱和说话时瞪着大大的眼睛。
她也会说很现实的话。
只是为了珍惜现在。
但御幸的意思却是她将一切本末倒置了：“我们并不是为了创造高中的回忆，才选择打棒球的吧。”
“所以我说一也你就是不明白，我们和你不一样。只有对一也你来说，升学和打球才是冲突的选择，对我们而言完全不是！高中毕业之后，我们就会分道扬镳，所以这三年对我们而言才犹为重要！”
对纱和来说，比起打棒球，和什么人一起打棒球更重要。如果不是国中时代打球的时光特别开心，也许升上高中之后就尝试别的运动了。比如打篮球，组乐队。
高中这三年是人生中最宝贵的三年，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怎么会甘愿选择地狱般的训练，又承受那么多的失败和痛苦呢。
“正因为我明白，所以才不会阻止阿边离开。”御幸别过头，平静地下了断言：“我们最终都会分道扬镳，只是或早或晚的区别。如果他想早一点退出，为将来的事打算，或许是对他来说更好的选择。”
“哈？这是什么论调啊！就因为我们早晚有一天会引退、会毕业，所以现在让队伍解散也没分别咯？！”
“说孩子气的话没有用。”御幸愈到这时候愈冷静，“我们不是为了在一起开心地玩乐才打棒球的。”
“好啊，我孩子气！但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认真！”
纱和说着说着有些生气。
而御幸沉默着，任由镜片遮蔽了他的神情。
他已隐隐约约从纱和的话中听出，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打职业。
他们不一样。
所以在她的话中，她已经把他和他们区分开来了。
“一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渡边同学不是因为喜欢棒球、在意你们、想和你们当队友，早就没有顾虑地退出了。”
纱和叫道。
“你到底想没想过，对我们而言，放弃其实是比坚持更难做到的事啊！”
有一个具象的目标奋斗很幸福，当人不知道在为什么东西努力的时候，常常很难坚持下去。
御幸可以理所当然地说“去甲子园”、“成为日本一”，甚至去打职业。但这话换作他们来讲，就只是痴人说梦。
她、美咲、秋叶，还有学姐们还在想办法鼓励让更多女孩子继续在球场上发光，她还告诉御幸，看到亚里莎重新振作，身为队长不知多有成就感。但被她视作追赶的目标的他，却轻轻松松叫别人放弃了。
纱和怒火高涨，但不仅仅是为了渡边才义愤填膺，而是又一次深切感受到，御幸和她是那么的不一样。
他也一如既往，对这份不一样别无所谓。
纱和的视野蓦地一片模糊，咬牙讲出了和眼泪同样滚烫的字句。
“我真的很讨厌你。”
御幸抬起头，看着她不为所动，刀枪不入。
“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Asymmetry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