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惹春风》何日鸡鸣起

23、花串

　　李谨芸带着崔湘、葛问夏，以及一大堆的丫鬟婆子蜂拥进了房，宽敞的屋子瞬间被挤了个满满当当。

　　房中的几人都未曾从预想过这样的突发情况，微微一愣，还是被点到名的朱景元率先起身含笑相迎：“怪我，看龙舟一时看入了迷，竟不知芸表妹也在这临江阁之中。”

　　“五表哥这是说得什么话，”李谨云任性惯了，也没太给他面子，“我看呀你这是被什么好风景被绊着了，才忽略了妹妹我。”

　　说着目光不善地打量了一遭旁边拘谨站着地苏飒飒，扫得她不舒服极了。

　　这时候凌千雪很是给力地一步挡在她面前，对着李谨芸道：“云乐郡主也是来凑热闹的？不如一道坐下小酌几杯。”

　　李谨芸凌厉的眼神瞬间转移到这个惯没礼数的凌千雪身上，假笑道：“是啊，想不到还能在这里碰着凌妹妹，苏妹妹，还有...”

　　她觑了眼几人身后沉默不语的俊朗男子，不是京中熟悉的面孔。

　　朱景元摇着金丝折扇，掩去了面上的一份尴尬与不快，含笑向李瑾芸介绍道：“芸表妹，这是你七表哥。”

　　“哦？原来是七表哥，多年未见，竟回了京。”李瑾芸也是半个皇家人，知道些往事，便也未太看重这位七表哥，只是点头示意。

　　“有劳表妹关心。”朱景逸对除了凌千雪以外的其他女子丝毫不解风情，也未再多话，冷着脸回了一礼便作罢。

　　李瑾芸的目的本就不是他，并未在意他的无礼，只道：“五表哥，之前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说你忙得很。没想到今日误打误撞，倒是在这临江阁里见到了。”

　　“表妹啊，我现在可不如以前了。以前还能陪着你郊游放鸢，现下被父皇发派到工部，天天跟些匠人、土石打交道，脏得很。这不，朝中官员休沐，我才得着个机会穿身干净衣服出来转转。”

　　朱景元一番插科打诨，逗得在场众人纷纷笑了出来，气氛缓和了不少。

　　李瑾芸边笑边撇了苏飒飒一眼，道：“还以为表哥有了心上人，连表妹都忘了呢！还有你这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妻。”

　　说着她就将身后今天分外反常的崔湘推到了前头。

　　“郡主…”崔湘羞红了脸，与朱景元对视一眼赶紧低下了头，一点没了平时长袖善舞的作派。

　　苏飒飒也有些讶异，一直未曾听说晋王与忠义伯爵府有亲，难怪崔湘与李瑾芸走得这般近。

　　朱景元避不过，也没太多情绪自然而然道：“崔妹妹近来可好？老伯爵、伯爵夫人身体可安好。哎，我许久没去府上拜访，还望他们勿怪，快坐下吧。”

　　众人落了坐，又换上了一轮茶点。

　　“景元哥哥挂心了，家中一切安好。”

　　“听母后说你们总去陪她聊天解闷，自从皇姐嫁去益州之后，也就只有你们能宽慰宽慰她了。”

　　“表哥你可不知道，舅母见了崔姐姐之后多开心呢！”

　　此后朱景元说了会儿他在工部的趣事儿，一屋子笑闹，其中情谊有真有假，暗地里也有不少你来我往的争锋相对，只是看着还算和谐。

　　一旁的葛问夏便像个透明人似的当个陪衬，无人关注。

　　唯有苏飒飒暗暗注意着她，心道居然她这么得李瑾芸的欢心，四处带着。

　　而凌千雪早就不耐烦了，踢了脚朱景逸暗示他的安排一点都不好，又对苏飒飒挤挤眼，想着脱身的办法。

　　苏飒飒当然也不愿在这里陪笑干熬，趁着他们谈话的间隙，起身行礼道：“我看外面的赛事已经散了，哥哥嫂嫂怕是还在等我一道回家呢，我就不久留了。”

　　“哎呀，我隔壁还有客。原想着只见表哥一面，没想到耽误了这么些时辰，苏妹妹，我们和你一起出去吧。”

　　“恰巧我也该走了，趁宫门未关去母后面前点个卯，表表诚心。”

　　于是一群人又浩浩汤汤地涌出了门，看着比喧嚣的大街上还热闹。

　　空荡荡的屋子终于留给了原本就有约的两个人，凌千雪和朱景逸面面相觑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家订的雅间正好在楼梯口的角落，与朱景元同路，因此她不必回头也能感受到几道射在背后的犀利视线。

　　她偏就起了逆反心理，对着与她并肩走着的朱景元仰起脸，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灿烂笑道：“晋王今日可真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哦？这又是怎么说？”朱景元兴味十足地回视着苏飒飒，勾起的嘴角一直未曾放下。

　　“我看呐若这人的眼神能化作利箭，我早就被万箭穿心而死了。”说着她戏谑地回望了背后一眼，天字二号房门口已经没了人，大概只留下几团怨气隐隐浮现。

　　“哈哈哈，苏小姐果然同本王想象中的一般有趣。”

　　苏飒飒本就有些小脾气，收了笑轻哼一声。

　　“确实是本王考虑不周，还请苏小姐见谅则个。”

　　苏飒飒还是板着张俏脸，但也没太生气，她和李瑾芸那些人平常交集不多，再说她本就不甘心在那些贵女圈伏低做小。

　　只是朱景元这样，倒反把她牵扯了进去，以后无论她怎么回避，也只会沦为那几个人排斥的对象。

　　朱景元本是想拿她当挡箭牌，见她这样不开心也是真的心生愧疚，问道：“不会真有什么影响吧？”

　　苏飒飒看他一眼，没好气道：“影响没多少，可我以后不得安宁都是你害的！”

　　“哈哈哈哈哈，裴冲，”朱景元笑得畅快，勾手招来身后其貌不扬的侍卫，从他手中接过一块小巧的金制令牌，像是平常赏着下人玩的金叶子。

　　“若苏小姐真的不堪其扰，便遣了下人去晋王府，本王自会去解了姑娘的烦心事。”

　　苏飒飒自然不会因为只因闺阁之事随意找他，却还是坦然接过，笑着反讥道：“难道我还得谢谢晋王不成？”

　　“本王可受不起小姐这份谢，若下次有机会再见，估计别再避如蛇蝎就是。”

　　苏飒飒展了笑颜，也忘了男女大防，两人堵在楼梯口就着今日的事好一番拉扯，一来聊出了趣二来有个人一同吐槽刚才的境况也很是畅快。

　　“果然闺阁里的事不比朝堂上少。”

　　“你这简直是偏见，闺阁里也其实没那么复杂。有些小误解，摩擦是正常，也并不会生出什么深仇大恨来。再说长辈们还在呢，轮不到我们兴风作浪。”

　　“你这词一套套的尽知道驳我…”

　　话还未尽就被楼梯上的骚动给扰了。

　　苏飒飒见着来人不禁无奈感叹：端阳节果真热闹得紧。

　　打头的就是她亲哥苏清言。

　　后面几个她都眼熟，是苏清言向来关系好的几个有人，也曾有过交集，巧的是崔澎今日也在，还有一个…

　　“飒飒，不进房挡在楼梯口干什么…”苏清言率先绕过拐角，才看到刚被挡住的朱景元。

　　崔澎到底比他更经常与几个皇子走动，率先开口：“拜见晋王。”

　　身后几个人也随之行礼。

　　“免礼，免礼，我也是微服在外，不必如此。”说完朱景元故作着急地看了下窗外，“天色不早了，我还得进宫，便不陪崔兄叙旧了，诸位告辞。裴冲走了。”

　　在场众人也有些眼色，未再客气阻拦，让出条路来，容朱景元通行。

　　朱景元本还想同苏飒飒说两句，可惜人多口杂，也不好再坏了姑娘家的名声，略微遗憾地朝她笑了笑下楼走了。

　　直到那背影消失，苏清言才重新将视线集中在苏飒飒身上，用眼神威慑，准备找她算账。

　　苏飒飒无辜地回视着她哥，虽然她是有那么点小心思，但谁能想到能遇到他们着一群乌泱泱的人呢。

　　“苏兄，先告辞了，我妹妹还在等着。”

　　“崔兄自便。”

　　这边崔澎一脸不愉地走在了前面，那几个朋友也随他一起，临走前还不忘提醒道：“清言，等会儿有约，记着啊？”

　　“稍后便来！”

　　人走尽了，就剩下曲天杨还站在苏清言身后。

　　他单手拎着个普通的篮子，对这些事似乎并不上心。

　　苏飒飒越过哥哥的肩膀偷瞧了他一眼，讨好撒娇道：“哥哥你怎么和他们一起上来了？”

　　苏清言没好气地敲着自家包厢的门，责难道：“这不是人家也正好来见妹子吗？哪成想还遇见了你？你怎么跟晋王在一起？”

　　“谁啊？”青烟在里面应着声。

　　“我，你家少爷。”

　　门开了一道缝，接着才被完全打开。

　　苏飒飒跟着苏清言急着解释：“就是凌姐姐，带我去见了七皇子，后来晋王也来了，恰巧，恰巧。”

　　“哪来那么多恰巧，上次…”苏清言瞥了眼一旁沉默的曲天杨，也没说得太清楚，“上次那账还没算完，你今天又弄出些事来，万一被传了闲话，我可没法和母亲交代！”

　　“不过就是在外头说几句话，哪会有什么闲话？”苏飒飒忍不住反驳起来，脸都红透了，觉得被哥哥在曲天杨面前数落丢尽了面子，更何况还是那种男女之事，羞得她恨不得用手帕掩面藏起来。

　　苏清言自知说话多，不过曲天杨也不算外人。还有刚才崔澎那黑脸的样儿，苏清言想到他对苏飒飒有心就气不打一处来，口气重了点儿。

　　“怎么了，飒飒，又惹到你哥哥了？曲先生也来了？”

　　“我本来还想去请姐姐回来呢，怕姐姐和凌姐姐聊忘了时辰，没想到竟和哥哥还有曲先生遇到了。”

　　苏飒飒正烦着心，闷闷道：“凌姐姐现在可没空管我。”

　　苏清言也不想再多说，转开话题：“我刚在岸边观赛，哪知正是曲兄夺了头筹，曲兄你居然不告诉我们你要来参赛！”

　　“刚好受朋友所托，他这边缺个人，我就来补上。”

　　苏飒飒嗫嚅着嘀咕道：“怎么哪儿都能见到呢。”

　　她说得小声，没想到刚抬起头来就对上了正对面含着些笑意的双眼，盯着她看得分明。

　　“没想到刚才那人是曲先生啊！我就和嫂嫂说看着熟悉呢！”苏绵绵说得激动，一脸兴奋，从没想过还能有这际遇，真像是江湖话本里说得那样。

　　“我也没想到是曲兄，正看着热闹呢，他就被一群人簇拥过来了，还有姑娘家扔荷包呢！”

　　曲天杨听苏清言如此形容差点被一口茶呛着，他就是被刚才岸边的热情所累，这才跟着苏清言上了楼来，没想到到了这个人还得被他取笑。

　　“相公，你说得曲先生都快脸红了呢。”李氏也轻笑着附和道。

　　“难怪我看曲先生今日怪开心的。”苏飒飒状似无意的跟着哥嫂打趣，酸酸地念着往常只知道板个脸，今日倒是有了笑的模样，不过确实还算俊俏。

　　曲天杨有口难言，被这一大家子围着，也不太好反驳，更何况还被苏飒飒说了句，天知道他今日这般开心除了是赢了比赛，还因途中那惊鸿一瞥，见着了张俏丽的面庞，乱了一腔春池，再后来醋海翻波也只在平静地表面下汹涌不断。

　　他勉强解释道：“不过是拿了头筹，朋友那里好交代罢了。”

　　无意再多说，他转而拿起摆放在脚边的竹篮转开话题：“楼下有个小姑娘在卖这些花串，就买了篮，讨个意趣。”

　　“哎呀，曲兄我怎么没想到！”苏清言刚也见了这些路边地花串却也没想着给家人带上几串。

　　“不过恰巧罢了。”

　　李氏心中一动，拿起一串茉莉手串沉吟道：“曲先生有心了，比相公懂女儿家的心思。对了，曲先生比相公还年长些，还未曾问过，曲先生娶亲了没有？家中可有妻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