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木子方

74、方诚回归

　　元旦，方诚回了趟老家，把妈妈接来上海。方芯住在最大的主卧，彰显房子主人的位置。这可是有讲究的，不可随便让给他人住，否则不吉利。妈妈和哥哥住另两个小房间。一家三口和和睦睦过了段日子。
　　出了趟差回家，阳台上堆满了纸盒、易拉罐、矿泉水瓶之类的杂物，“妈，这可是新房子，不能放垃圾呀，我花了十几万装修的。你这堆满了，客厅都不亮堂了。你看地上还有蟑螂。”方芯赶紧上前，一脚踩死了蟑螂。
　　“妈在上海待不惯，闲得没事，想着捡纸盒给你们帮忙。要不妈还是回去吧，免得给你们添乱！”
　　“妹，妈就这点爱好，你就遂了她吧。妈可是为人类环保事业做贡献，废物回收多有意义啊！”母子俩一唱一和。方芯气得白了方诚一眼。好，不能硬来，得智取！
　　“妈，哪天方诚谈了女朋友，过来看家里这样子，人家还敢嫁妈？”方芯斜睨他俩的反应。
　　“芯芯说的有道理，妈明天就把这些破烂卖了。”方诚认同地点点头。只见方芯得逞一笑，拿捏你俩还不容易。

　　“妈今天在电梯里碰到卖房子的中介。楼下那屋，现在两万多一平米，两百万。诚诚，你妹这房子，要是你买，首付得多少？”
　　“妈，你就别想了。首付都付不起。两成，都得四十几万。就是付得起首付，每月还贷款都得八千。还怎么活呀？”
　　“这么贵啊，买不起房，哪个姑娘愿意嫁你。”刘美姣心事重重，几张存折算在一起才十二万不到。方诚平日里大手大脚，没存几个钱。儿子娶不到媳妇，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丈夫。
　　想着想着，刘美姣动起了歪心眼。
　　“芯芯，哎，现在房价涨得厉害呀。你哥复读再加读研拢共四年，上海房价翻了番。付不起首付，还不起月供。哎，还不如大学毕业直接出来工作。像你这样多好呀。”
　　“房价上涨只是暂时的。哥那学历是实打实的，一辈子的。以前日本也是房价蹭蹭地涨，后来房产泡沫破灭，房价狠狠地跌。现在大学扩招，哥这学历可是越老越值钱。”
　　“哎，娶不到媳妇。我对不起你爸呀。”刘美姣哭哭啼啼，半真半假。
　　这话头不对，后面还憋着什么大招吧，方芯顿感不妙。
　　“妈，你有什么话直说吧，别绕圈子了。”
　　“要不，你把这房子让给你哥吧。有了房子好娶媳妇，你爸在地下安心啊。”刘美姣盯着方芯，试探性问问。
　　“不行。”方芯斩钉截铁地回复。
　　“不行就不行吧。妈随口提提的。”刘美姣吃了闭门羹，不好多说。这是大事，得缓缓来。
　　方芯以为自己明确表态了，妈妈就不会再提了。
　　谁知妈妈和哥哥盯上了她的房子，“你这房子不错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三房一厅一卫，客厅瓷砖通铺到阳台，整个空间显大了些。“做婚房还不错……”妈妈嘀咕了一句。
　　“你哥谈女朋友了，你天天出差，住得也不多，不如就让给你哥吧。”方诚的女朋友，和他是一个公司的。方诚打肿脸充胖子，对外宣称那套房子是自己的。人一旦说了一个谎，就要拿无数的谎去圆。脸皮子薄、尚存良知的他，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妈妈。
　　“让？这房子两百多万呀，我的血汗钱啊！帮方诚不是这么帮的呀！”方芯怒不可遏。
　　“谁让你爸……”
　　“别说了！”方芯厉声喝断妈妈的话。
　　“养你这么大，白养了啊！”妈妈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
　　方芯咬咬牙，额头上青筋蹦出，绝望地吼道：“行啊，房子你们住吧！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我们断绝母女关系！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光道！”
　　假的就是假的，还能变成真的吗？如此一样，方芯情绪缓和许多。不想天天被他们念叨让房的事情。方芯，还是回到了箱子式的单间，和刘子琪住一起。他们呢终究是自己的亲人，房子免费给他们住，没关系。只要自己不过户，房子还是自己的。
　　就让他俩作吧，迟早自食恶果。
　　家里的糟心事，她从不跟□□说，唯一懂她的是许靖。

　　眼泪不争气刷刷地流下来。这几年，为了早日考过注会，她熬了多少夜，白天工作，晚上刷题；为了拉业务，她硬生生把自己逼成外向，强颜欢笑，陪酒卖笑；住着笼子似的单间，好似过了几年的牢狱生活；甚至为了稳住工作，半推半就，接受了□□……
　　她为了什么？只想早点有个家，早点落地生根。好不容易，梦想近在咫尺。却跑出两个强盗，还是自己最亲的人！为什么自己在乎的人，总是伤自己那么深？

　　妈妈一再叮嘱方芯，别说漏嘴了。等你哥攒够首付就搬走。

　　嫂子白白净净的。很快怀孕了，一家人住进了方芯的新房。

　　2012年，过年，回老家举办了婚礼。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添丁加口。方芯忙于工作，心有郁结。不想回家。工作两年，虽走南闯北，足迹踏遍许多城市。但都是走马观花，未曾静下心来细细欣赏风景。忙着各种财务考试、忙着攒钱、忙着工作，没有出去旅游过。
　　□□自然是要陪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她落得形单影只。
　　大年三十，她在朋友圈邀约，“大年初一去普吉岛一游，可有同行的？”照片里一张上海直飞泰国的机票，可以看到航班信息和座位号。个人信息打码。很可惜，热情的邀约，无人响应。方芯只好独身前往机场，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落得自在。。
　　她还是习惯早到。坐在候机室，看着一架架飞机起飞、降落。她怅然若失，自己就像是个外人。在方家是这样，跟□□也是这样。她多想，□□能开口，把她带回去见见他父母。
　　机场广播想起：“尊敬的乘客，您好！您乘坐的上海前往曼谷的航班登机。”方芯赶紧去排队，排在了队伍的前列。
　　困顿，带上眼罩打个盹。
　　“许总！你也来了？不会是看了我的朋友圈吧？”
　　“凑巧而已。”许靖尴尬一笑。
　　“为什么不回家？”许靖关切地问道。
　　“不想回去了。”忧伤趴在她脸上，她淡淡地讲述围着房子发生的事。鸡毛蒜皮的事，显得有烟火气。吵，也是闹。有人气，生活才有味。许靖静静地听着。
　　“有时候，与其精神内耗，不如强大自身。当你足够有钱，八十几万也不是个事。这时候，亲人比钱更重要。你妈妈只是个农村妇女，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摆脱不了封建思想，把儿子当做人生使命。也许，她只是不懂得怎么爱你。”
　　“你说的，我也懂。她是个苦命的女人，很多时候，最后，我还是妥协了。”
　　“你要真想要房子，我给你买一套更好的。”许靖真诚地望向方芯。
　　“靖哥，你又说笑。咱俩非亲非故，受之有愧。”
　　“就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许靖呢喃一声。
　　这时，广播响起：前方气流，会遭遇颠簸。请乘客系好安全带。
　　盖住了许靖的声音，方芯没有听清最后一句。
　　没多久，颠簸剧烈。坐飞机，第一回碰到这种场景。方芯吓得紧紧抓住许靖的胳膊，头也埋在胳膊上。整个人直哆嗦。
　　许靖下意识握住方芯的手，另一只手护住方芯的头。防止东西坠落砸伤方芯。
　　两分钟后，惊魂时刻终于结束了。方芯吓得花容失色，尴尬地松开手。怎么这么不矜持，方芯暗想。
　　许靖的手被方芯抓得疼痛，故作淡定地舒展手掌。似乎还在回味方芯光滑温暖的手感。
　　“你没事吧？”
　　“嗯。”方芯害羞得点点头。
　　两人尴尬地不言不语。
　　广播又响起：“飞机快要降落了，请您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
　　许靖这才想起正事。
　　“你住哪儿？要不跟我一起吧，我在泰国有朋友，可以当向导。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泰国有些地方还是有些乱的。我订的是一个别墅公寓，房间多，一个人住着浪费。要不你跟我一起，也不免费，收你500一晚。”
　　“呵呵，你太够意思了，有你这么有钱的朋友太好了！”说来奇怪，方芯在许靖面前无拘无束，不藏着不掖着。愿意跟他掏心窝子。许靖一个高高在上的总裁，也愿意倾听她的心声。
　　夜里到达酒店，空气清新。晚餐是服务员送到房间里的。空气清新柔和，催人入睡。用完餐，洗漱完，方芯很快就入睡了。

　　方芯里面穿着比基尼，外面穿着长长的防晒衣。比基尼是穿着取悦自己的，原本一个人游泰国的。计划赶不上变化，方芯坐在泳池边，棕榈树、椰子树，一大片沙滩连着海。海浪声、风声，太阳慢慢升起。海面一片金黄、波光粼粼。动与静交相辉映，海上生明日。
　　“原来你在这，我起得早，还怕吵醒你了。”
　　“快过来看日出！”方芯招手，灿烂地笑着。
　　□□走近一看，方芯里面穿着比基尼。脸刷的一下红了，眼神不知往哪里搁。
　　“没关系，我就是一飞机场，没啥好看的。你不用害羞。”方芯倒是坦荡，逼得许靖害羞也不对。
　　“对了，你起早是要去吃早餐吗？”
　　“我早上习惯起来锻炼，今天想游泳。”
　　“我还不会游泳了。”
　　“那我教你。今天先练习踢腿。”忽地，他想起了女儿。26岁有了女儿。记得五岁的女儿第一天学游泳回来，这么教爸爸。“爸爸趴着，先踢腿。”许靖学着女儿的样子踢腿……那样子忍俊不禁，妻子呵呵笑着。想着想着，眼眶不禁红了，物是人非。
　　练了一个小时，皮肤泡皱了。许靖说，“走，洗洗，去吃早餐吧！”方芯换上清凉的泰国风格吊带裙。
　　两个人去游览泰姬陵。“要是我死后，有男的为我这样就好了。”许靖听了，若有所思。是的，他也要为亡妻建造一座“泰姬陵”——让小靖科技上市。小靖科技是两人创业奋斗的成果，亡妻憧憬着一起去纳斯达斯敲钟。
　　哎呀，嘴比脑子快，方芯懊恼，这下又拿刀捅了许靖的心窝子了。
　　“呃，不对，我小时候，我爸说了，要我们好好活着，把他没活过的都活够。”方芯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许靖微微一笑“没事。你说得都对。”
　　返程的那天，方芯要结算费用：“住宿费四晚两千。微信转你吧。餐费怎么算？”
　　许靖狡颉一笑，“入乡随俗，按泰铢结算。五百泰铢相当于一百人民币，一共四百元人民币。餐费不要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你陪我吃，我感激还来不及。”
　　“你太够意思，弄得我不好意思了。下回我请你吃饭啊。”
　　“好啊。”许靖求之不得，他一直想放下总裁的矜持，主动邀请方芯。一次次编辑好短信，又删除。他比方芯大十来岁，一个单身男人，过于主动又怕她多想。
　　游完泰国回来，司机接机，先把方芯送到她回去。

　　半年的时间，妈妈和哥哥都没打扰她。原先，她把两人的联系方式拉黑了。有天心软，又把联系方式加上了。没过不久，就接到妈妈的电话：“芯芯，你回来一趟吧，妈不行了。”
　　回来一看，气氛不对。但是妈妈好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我不说这话，你是不是不来？”哥哥在旁边不言不语，嫂子挺着大肚子，怒气冲冲。回到自己的房子，真感觉自己就是个外人。眼前的三个人才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好不可笑。
　　妈妈拉方芯到房间里，关起门来说话。
　　“芯芯，你嫂子怀孕了，别让她生气啊。”
　　刘美姣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说出来。

　　“老公，物业催物业费了，你去交一下！”
　　方诚想着住着妹妹的房子，物业费得自己交，不然太不像话了。
　　他良心发现了，跑去物业服务中心交了物业费。
　　他也是个马大哈，随手把物业费发票扔在餐桌上。
　　老婆以为是什么有用的纸，打开一看，纳闷业主怎么是方芯？
　　一番询问，才知道房子是方芯的。又是一藩大闹。你这是骗婚！
　　一家子合伙起来欺骗我！难怪让你给孩子上户口，你老是推。
　　“欺骗？我还委屈了，我辛苦买的房子，一天没住！每月还要还贷款！”
　　“你哥嫂吵起来了，妈没几年活头了，你让妈过几年舒服日子行吗？哥嫂商量了一下，不能白拿你的房子，你就成本价转给他们。他们已经退让了，你就答应行吗？”

　　“我在笼子似的单间，住了四年，四年啊……一个女人最好的青春，到头来一场空，为他人做了嫁衣。我不要再抠抠索索的，要对自己好，租个好房子！”

　　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事情终有败露的一天。
　　生了儿子，拍了全家福。儿子取名叫方圆，寓意团团圆圆。

　　“芯芯啊，你哥嫂明天要去民政局离婚了，你行行好吧？妈求你了。你总不想圆圆没妈吧？”
　　方芯真是哑巴亏吃黄连啊！看在方圆的份上，她妥协了。几年的利息没算，一平米一万的价格亏本卖给了哥哥方诚。
　　政务大厅，刚过完户，妈妈转眼不认人“说成本价，你还真成本价！你一个女孩子要什么房子，买房子是男人的事。”
　　方芯瞪了妈妈。转身失望地流泪。是要把自己掏空了给方诚，才叫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