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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穷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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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里传来一阵风声,掌柜翻书的手一顿,皱眉看向窗边,窗子动了几下后,一个身影落在窗边。
来者玄衣及地,长发半披,眉如墨画,眼若桃花,恰有月色照映更显长身玉立,风流倜傥。
穷奇?
掌柜看见来者后,先是一愣,后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从垫子上站起走到茶桌旁准备沏茶。
穷奇见掌柜要沏茶急忙上前按住了茶盏:“不用倒,我不爱喝。”
掌柜拨开穷奇压住茶盏的手,接着自己拿着茶壶沏了杯茶,抿了一口:“我渴。”
穷奇眨着眼睛不说话。
他在等,等面前这位女子说话,至于说什么那不重要,只要她说话,他就会很开心。
掌柜抿完茶,又缓缓坐回方才看书的坐垫上,接着翻页。
穷奇等了许久,都不见那人说话,有些难过的耷拉着脑袋。
她为何不说话?莫不是不喜我来?
又过了一会,穷奇急得抓耳挠腮,想说话,但看掌柜静静看书又不敢说话。
万一我开口打扰到她怎么办?
房间寂静无比,谁也没有开口。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穷奇倏地转头看向门,面带杀气。
掌柜放下书站起,路过穷奇时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勿慌,我的人。”
穷奇敛住杀气,静静看着门。
掌柜开门就看见一脸困倦的阿肆,上前拢了拢她的衣裳:“夜里风大,衣服还是拢紧些好。”
掌柜不算高,而穷奇又正对着门,阿肆一眼就看见了穷奇,朦胧的眼瞬间凛冽:“何人?”
掌柜将阿肆带进房间,又为阿肆倒了杯茶,待阿肆喝下之后才缓缓道:“他是穷奇,阿肆应当在书上看过。”
又看向穷奇道:“你可叫她单姑娘,她是我从阎君那要来的,现是我的人。”
穷奇看了眼立在掌柜身旁的阿肆,又看了看掌柜,敛了敛眼角:“我记得她了,以后不会招她,你放心。”
阿肆有些惊奇,她以往只在书中读过有关凶兽穷奇的只言片语。
《山海经·海内北经》中记载:"穷奇状如虎,有翼,食人从头始,所食被发,在犬北。一日从足。"
《神异经·西北荒经》也有记:“西北有兽焉,状似虎,有翼能飞,便剿食人,知人言语。”
阿肆不动声色的端详着穷奇,只觉得这不过是个正值弱冠的男子,不像书中所言的那般凶恶。
“我还有些事未办,改日再来此,可好?”穷奇自知不好再呆下去,只好忍着不悦告辞。
掌柜点点头:“既出来,便好生修炼,不要想多。”
穷奇喘了口粗气,却不想在掌柜面前发怒,只好胡乱点头,急急忙忙的走了。
“他看着不像书中所述的那般。”穷奇走后,阿肆拉着掌柜坐下后随手摸了摸掌柜的茶杯,发现有些凉了就又续了些热茶。
掌柜看着阿肆续茶笑了笑:“他不会在记十七楼撒野,只要在此,阿肆你永远都见不到书中所述之景。”
阿肆笑着点头。
她想,掌柜向来是个妙人,也从不会像有些神仙一样看不上他们这些妖魔鬼怪,这般想着,似乎也不觉得方才穷奇那般乖有什么新奇了。
“掌柜与穷奇如何相识的?”阿肆问。
掌柜抿了口茶,缓缓道:“我与他认识较久了,那还是我没有来虚空之地时……”
满身煞气与佛光的掌柜遇见了正在作恶的穷奇,穷奇想吃掉掌柜,却发现掌柜不是人,且一身煞气。
这可引起穷奇的兴趣了,日日纠缠掌柜,天天送一堆被自己咬死的野兽。
掌柜不喜,从不见他,常常东躲西藏,只为脱离穷奇,偏偏穷奇是个混不吝的厚脸皮,直到后来掌柜被黑白无常发现并领去阎殿,这才没见了他。
谁知,后来掌柜成了虚空之主,他又时时来寻。
听得掌柜不喜他原身,他便每每变了人形才过来。
后来,作恶多端被天庭降住,天帝判他受雷刑十万年。
这不过刚受完刑出来就来找掌柜了。
阿肆听后有些疑惑:“他是因为你身上的煞气才接近你的?”
“不知。”掌柜沉吟道。
窗外又一阵风吹来,掌柜与阿肆放下茶盏,阿肆拢紧衣服上前开了门,掌柜紧随其后。
随着关门声,房中的灯也熄了,一时间房间寂静无比,只余窗外风声簌簌。
穷奇离了记十七楼只觉心中郁结之气愈盛,却没离开虚空之地的境界,只好忍着不发。
就近找了个山洞,化为原形养着自己身上的伤。
结果越养越气。
她怎么乱捡人呢?
穷奇想起初见之景,他受伤只能化作幼猫趴在一处隐秘的洞中,忽然洞口佛光普照,带着一丝冷冽的寒气。
他以为是什么堕仙,半眯着眼睛观察着,结果走…飘进来一个女子,一身黑衣,容貌普通,只有那双眼睛让他印象深刻。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却又带着一丝悲悯的气息。
佛…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她离得近些才发现这女子煞气重的很,根本不可能成佛。
后来才知道她是鬼,孤魂野鬼。
她在山洞的几个月,穷奇就在她的佛光下照了几个月,虽然有些难忍,但伤也确实好得快了许多。
他虽知自己不是个好的,但也明白自己痊愈是她的功劳,就也从未伤过她。
几个月后,她离开,他伤好。
再次见面,他在伤人,而她冷眼旁观。
他以为她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才会周身佛光,事实却并不是,他很高兴遇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向恶的人。
所以他苦苦追寻,日日猎兽相赠。
她不为所动。
直到后来,她被黑白无常带走,他去阎殿寻,却得知她被带上了天,再一见她便成了虚空之主。
说的好听是虚空之主,其实不过是个镇压鬼怪妖魔的盾牌罢了。
他知她所在,日日来寻她玩。
后来,他食人时遇见了天上的神君,被天庭罚天雷十万年,囚禁终生。
他受罚之后便偷偷打开囚禁结界逃出来找她,却发现她身边多了一个女子,她早不是那孤寂之人,唯有他依旧十恶不赦。
穷奇盯着地面发呆,脑中划过两人相处的一幕一幕,对掌柜突然有些怨,他对她那么好……
天明,一丝阳光照进山洞,洞口传来簌簌的脚步声,穷奇睁开了眼睛。
只见黑色身影缓缓而至,周身是破晓的光,初时因为光的强烈而看不清,但近了便看见掌柜那张脸,光照在她的发间熠熠生辉。
穷奇急忙化成人形,他看着掌柜的眼,依旧如古潭中的水平静无波,但这次她是皱着眉的,看得穷奇心中一咯噔。
下一秒,掌柜清冷的嗓音便在穷奇耳边响起:“天庭派人寻你,我并未多言,穷奇,我不奢望你向善,但念在你我相识一场,为了自己也不要再作恶,好好修炼,就算不能成仙,也好过被处处追杀。”
穷奇攥紧手怔怔的看着掌柜,有些轻嘲:“你是虚空之主,虽未成仙,却是天庭承认的一方之主,而我,在你们眼中十恶不赦,若被他们抓到,便是终生囚禁,凭什么为了区区几个凡人囚禁本尊!”
掌柜本还有温度的眼一下冷了,她深吸一口气,有些怒其不争:“罔顾人命,穷奇,十万年雷刑都没让你清醒!既如此我也没有必要费心费力的劝了,好自为之。”
看见掌柜要走,穷奇的眼一下红了,他拉住掌柜的袖子却又不敢拽太紧:“你都不心疼我,倒是心疼他们……”
掌柜回头,看向穷奇委屈的脸:“我心疼你,所以才会劝你啊!若你与我没有丝毫的关系,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我又何必费劲心力来劝你?那现在你告诉我,你听吗?”
穷奇缓缓放开了拉住掌柜袖子的手,低头沉默。
自出生起,他便是恶,无人管制。
掌柜叹气,深深看了眼穷奇,终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穷奇听着脚步越来越远,心中堵塞。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们都是恶,她却能光明正大的身在阳光下,还义正言辞的劝他要善良。
明明他们才是一起的啊。
时隔多日,掌柜听闻穷奇不服管教,去了魔界,成了魔尊的坐上宾。
在阿肆的担忧下,她叹息苦笑,却没说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