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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生一代一双人 ...

  •   我终于还是用了这个题目,用了这句话,来形容这两位比朋友好一点、比兄弟亲一点(比大家龌龊的念头纯洁一点,咳)、经年立在绝顶、携过手、反过目、相杀过、相偎过、死得尸骨无存又无比缠绵暧昧的两位公子。
      说他们死得暧昧,是因为这两位公子真正死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血肉相融难解难分的最高境界,但这一点也不美好,因为同时去死的还百儿八十个素不相识刀枪相向的路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等等等等一群辽人龙套们,旁边还窥伺着一群等待享受这血肉盛宴的卑微的豺狼们。他们曾经是邪道至尊,统领无数弟子门人睥睨八荒,但死去的时候已经几乎只剩下彼此了,他们的兄弟(呃还有姐妹)们都已经在不远的黄泉路上等待了,其中两个还是刚刚他们亲手送走的(那个……误杀),而夺去他们生命的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不是光明正大的对决,甚至也不是那个心机深沉阴狠冷血爱国敬业的成功的女政治家(耶律同学),而是猜疑、不信任、固执的沉默、别扭的自尊心……但他们在生命最后时刻终于交缠着十指留下了世上最美好的吟咏,最悲伤的歌谣,最壮丽的烟花(血肉的烟花),最惊心动魄的、那一声上邪剑落地的、轻响……
      珠玉毁于匣中令人悲伤,若陷于泥淖则令人悲痛,我所不忍见的,便是这两个最尊贵的人的血肉,零落于最卑贱的一群人脚下的泥土。但他们终究是死在一起了,这让我很欣慰,这世上除了这两个人彼此,原也没有别个配和他们一起这样死的。让我们擦干文艺腔的眼泪,一起来认识一下那样一个时代里那样的一双人物(主人喜欢称他们为青、白二公子,但身为李白大人小小粉丝的猫还是更喜欢叫他们青、莲)吧。
      本来我对于随意听风阁诸位大人的喜欢程度是:白莲、花斩笑、青岚、洛千风、雷拒月、唐染这样的顺序,但是当我私心里想按这个顺序进行下去的时候,却发现……不可能……雷、唐两个人差不多,但洛千风和花斩笑死在一起,我不能把花花硬拆下来塞在青、莲之间。再然后,当我打算写完青岚再写白莲的时候……又一个问题出现了,分不开……青岚公子和白莲公子就像是一部忘情天书的两个部分,分不开、拆不散,他们从出场就开始纠缠,一直到落幕(白莲公子的辽国国籍部分还勉强可以分开,青岚公子的戏份几乎都关联着小雪),虽然看起来两个人一直分离,但他们的心却一直一直在一起啊!(已经开始呕吐的朋友请麻烦到场外去吐,谢谢合作。)于是这样算起来,这一个阁子六个人,纳兰大人早已经固定好CP了,唐染和雷拒月(唐染:抗议!我要和公子一起!纳兰大人:抗议无效!驳回!)、花斩笑和洛千风、柳独夏和江上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那么……请问痕天青同学你搅进来做什么?(痕天青:“关我什么事,我好好走路做我的路人甲来着,是你硬拉我进来的。”)总的来说这篇东西很恶趣味,带着些雷死人不偿命的文艺腔和一些故作深沉的哲学的思考,但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是:随意听风阁里的人都是很有爱的,但送给我是万万不要的……做为一个渺小但正常的人类,我突然深深明白了卑微地活着有多么幸福……擦汗……做为整个邪道风月的最后一篇,就算是更加扭曲一点,更加冗长一点,大家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洗尽繁华御天真——白莲公子江上雪
      白莲公子是随意听风阁里最为出世的一人,却也是最为世俗的一个,出世源于他的武功心性,世俗却镌刻在他的血脉里。
      随意听风神仙阁
      随意听风阁中各个人如其名,都是些随意任性之辈,杀人放火固然是不在乎,什么人坐龙庭更加是没理会,就连那个时代看起来最为严重的华夷之分民族大义他们也没放在心上。在青岚公子要帮辽人阻截戚少商的时候,唐染和雷拒月只是心中疑惑(腹诽一下公子是不是看上人家的公主了啦~),并无异言;洛千风向来只做不想(虽然中间也曾挣扎过一次,但他担心的只是会惹出一些老前辈来对公子不利,辽宋之争什么的根本没在考虑之列);花花则如纳兰大人所说,根本就连那些老前辈也没考虑过,她心急火燎上窜下跳甚至对顾惜朝豪言壮语说怕公子做错事云云,事实证明不过是借口,她担心的只是青岚公子杀了白莲会后悔终生。他们就象是一群过客,大宋不过是一个偶尔落脚歇息之处,住在辽界还是宋界对他们的心毫无影响,甚至天下兴亡百姓疾苦也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我没法辩解说这是一个好习惯,比起他们来,忧国忧民的大侠更加令人感慨唏嘘,诸葛先生的殚精竭虑鞠躬尽瘁的形象更加令人敬佩亲近,四大名捕惩奸除恶为民作主的形象更加光彩夺目;我甚至不能为他们辩解说是因为朝政黑暗心灰意冷遁入山林,因为整个人间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几个人虽然都不是很残忍好杀之辈,但人命向来是不搁在眼睛里的,如果一定要区别,那只有值得杀和不值得杀的区别而已(还有被误杀的……默)。泥土上成长的生物们无法理解他们,想要理解他们,只能站到更高的地方去,站到广阔的天空上去俯视大地,象神一样俯视着下界的人类,那时候你才能理解这些人的思维方式,理解他们的惊世骇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类这样埋怨着苍天,可人类又何尝不是这样轻视着刍狗?就好像我们走路的时候不会低头防备可能被踩到的蝼蚁,就好像你不可能在两群蚂蚁打架抢地盘的时候插手进去帮助其中一群,只是因为那群住得离你比较近。但可悲的是,人终究不是蝼蚁,而随意听风阁里住的终究不是神仙,既然是人就不能够逃脱被人类的猜疑、贪婪、占有的欲望所窥视,后来我想,也许导致这场悲剧的真正原因竟是他们类神的思想和人的身份之间的冲突么?
      走下神坛的江上雪
      真正在乎宋辽之防这件事的,反而是最为万事不当于心最为飘逸如仙的白莲。他不在乎人间的名利、不在乎武功的境界、不在乎人情的浓淡,却单单在乎着民族大义,因为这种在意无关于他的精神,而镂刻于他的血缘。
      江上雪是随意听风阁里气质最接近神的一位,但既然是接近,那就还不是,既然不是神,当然不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要人生父母养。江上雪的母亲,叫作采莲。她原本是宋室宫廷的一位歌女,却被自己的争权当作一件礼物,送给了异邦。她被异邦的亲王当作一件礼物笑纳了,甚至生下了亲王的骨肉,但她甚至从来没有被当成一个人尊重过,在亲王及身旁的人看来,她的价值也不过一件礼物。但人终究不是礼物,采莲会思考,会悲伤,会愤怒,她执拗地守着自己的心、自己的琴、自己的文字甚至自己的屈辱,当这种守护传给了江上雪,镂刻进他的血脉中,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做一个神,这血脉羁绊着他、纠缠着他,不管他的思想如何的超逸洒脱高不蹈尘,他的人却终究不能够飞升。
      江上雪的母亲终究是被暗害了,杀害母亲的是父亲的正妻,而父亲对此无动于衷。对于父亲来说,母亲的死就好像打碎了一只花瓶、撕损了一卷画卷一样平常。母亲的悲伤和愤怒流动在江上雪的血脉中,最终促成了他的离开。只有明白了他的身世,才能理解他理解他衣袖上满绣的莲纹,理解他化入了剑法的琴音,理解他从不离身的古琴,理解他“白莲公子”的名号,理解他对于民族大义的执着。
      宿命的羁绊——忘情天书
      这世上所有的花生都有两个瓣(众:废话!)……同理,忘情天书也有两半(众:这什么谬论!)……那个……忘情天书灰常灰常珍贵,得到这部书的人从此就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了,所以能得到这部书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天缘巧合”;那么,分别得到了这部书上下册的两个人,是不是也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天赐良缘”(所以说唐染你表挣扎了,你看根本没你啥事。于是瞬间被扎成刺猬)。于是于是……江上雪和柳独夏,就像一个花生的两个瓣,终究是要紧紧抱在一起的……
      我对于忘情天书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推测,这部书的上半部分是儒家的秘籍,而下半部分却是道家的武功。那个那个……等下再打我,先听我说完。世传(谁传的你别管)《九阴真经》是黄裳同学集道家经典所做,而《九阳真经》则记载于佛经缝隙之中(虽然没有明确说是佛家的武功,但会在佛经中间记武功的想来也是常看佛经的人),至于九阴九阳究竟有没有关系,那个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咳咳)。《忘情天书》似乎也是这样一部书,它的上半部教人奋进、永无止境的超越,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它的下半部却教人无为、无欲无求的平和,所谓“美其食,乐其俗,高下不相慕”;前半部是帝王术,后半部是神仙谱。理解了这个,才能从更高的哲学层面上(被打飞)理解为何青岚公子是邪道至尊而白莲公子遁世出尘,同为当年并肩于江湖顶峰的两公子为何白莲会隐于青岚麾下(当日比武白莲甚至略胜一筹);才能理解对于合并上下两部忘情天书的武功为何青岚孜孜以求而白莲若不当心;才能理解为何二位公子先前相交莫逆后来分歧不断,以至于青岚自求忘情,白莲拂袖径去。究竟是武功影响了人的性格,还是性格决定了各人的修行(比如说也许青岚那种性格修练上半卷格外容易,而白莲那种性格更合适修习下半卷)不得而知,不过想通了这一点,我突然原谅青岚公子了。这样说来其实很失礼,挠头,不过先前我一直很腹诽,觉得青岚公子为了在武功的境界上更上一层楼而制“子夜”,对小雪始乱终弃(爆),实在有点凉薄……
      青岚公子的武功承袭儒家一路,也袭承了那种执着而奋进的死心眼,最要命的是,看他的形状似乎已经开始修行“存天理、灭人欲”的宋明理学了,宁可做一杯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的酒,也要把最好的朋友(那个……比朋友还要好一点^^)忘掉,只为了能修习整本的《忘情天书》,超越自己先前的境界。从《荷叶杯》的后文来看,模糊地透露出两个信息:一、“子夜”其实乌有,忘情一场空话,但是青岚公子的武功仍然有了长足的进步,练成了“天意”与“君王”之势;二、虽然有了长足的进步,但似乎仍然和小雪半斤八两,并似乎还差了一点(小雪语)。小雪说:“忘情天书并不是要人真的无情,而是有情、深情到乃至高情,”因此柳独夏刻意地强求反而不如小雪的顺其自然。但在我看来,青岚公子似乎只悟透了一半,儒家有“自强不息”的催人奋进的教导,也有“亢龙有悔”的教人识退的信条,他学会了前面没悟透后面,强求人力所不能为的境界,反而不成功。而小雪无欲无求的状态反而暗合了道家“无为则无不为”的思想,比之青岚的境界似乎还上了一层。
      啊,我不是说道家比儒家高明,做为中国本土的两大哲学体系,儒、道的思想其实从来纠缠不清又相互争执,“进而学儒、退而修道”几乎成了所有中国人自我调节的思维体系,所以自从修习了忘情天书……呃,那个自从得到了忘情天书的那一刻起,二位公子就命中注定永世纠缠了(莫非也注定争执了?)。
      那个,大家已经发现,我们跑题似乎太远了……
      江上雪江湖大事记
      XX-XX(具体年份不祥):江上雪逃离了辽国,带走了母亲的古琴,以及……很多珠宝,这位公子年轻、俊美、多金、武功差劲(这条最重要),成为了一只江湖败类眼中最绝妙的肥羊。
      XX-XX:江上雪偶获忘情天书下半卷(获得过程没有叙述,但似乎不是落崖所得),习得“风流”诀,并在大队人马追杀下熟练度很快提高,逐渐成长为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白莲公子”。
      XX-XX:青岚公子柳独夏挑战白莲公子江上雪,挑战理由:“江湖有一公子足矣。”结果:柳独夏伤一目,江上雪入“随意听风阁”,改名为“一袖白莲”,武功居“染风花雪月”之首。
      XX-XX:青、莲失和,江上雪出走随意听风阁,从花斩笑建议,入连云山寨小住(半路随便收拾了天下第七),与顾惜朝相交莫逆(还算……莫逆吧)。
      XX-XX:江上雪离开随意听风阁流浪江湖(走时随手打发了九幽神君徒弟四名),后于京师郊外水上离亭处建“青莲小筑”,收容顾惜朝。
      XX-XX:为避与洛千风争战,逃离“青莲小筑”,辗转至虞山,与柳独夏激战力竭,后为辽人所乘,双双战死,尸骨无存。
      分析这份记录,我们也就可以理解为何昔年白莲公子年纪轻轻武功高强、不入邪道却杀名极重,因为他修习“风流”诀的时候情势似乎非常紧急,经常被歹人抢劫(主要是劫财,那个……不排除有劫色的)和追杀,所以他的武功是真正理论结合实践习来的,并且大约因为心中愤慨(谁被人抢了能不愤慨?),武功又是初□□用不够熟练,想杀的人杀了不少,没想杀掉的大概也误杀了不少(且似乎动辄灭人满门)。后来武功渐高、名声渐响,杀人就开始挑剔起来,所杀之人皆大有来历,这点从连云山下放走天下第七可以看出,他已经连天下第七都不屑于杀了(当然他在杀人方面的洁癖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
      层峦叠嶂看雪
      江上雪应该是整部《荷叶杯》里戏份最多的配角了吧,他不仅出场次数,品种也是多样,与随意听风阁其他各位出场便见血光不同,江上雪的出场不仅有激烈的打斗,也有平和的对话;不仅有一边倒的压倒式胜利(对天下第七),也有被人追逐逃窜的狼狈(对洛千风),还有势均力敌的激战(对青岚),以及寡不敌众的曲终人散(这个词用这里还真是合适,可不是人“散”了么);且正叙、倒叙、插叙多种手法并用,这样多的戏份将这一形象塑造得非常丰满。这位公子出尘的外表和一些很令人无语的个性(毒舌),在情事上的平和(虽然号称要去杀了青岚,但也一直维持平静的表象)和在国事上的激烈(努力在脑海里抹掉“小雪吃醋”四个大字,换成为了民族大义而去杀青岚),这些看似矛盾的各项特质却又和谐地统一在这一个人身上。
      江上雪是由花斩笑的信引出的,她在信中说:“江上雪的武功比我高得多”,而彼时花花刚刚在连云山下大展神威后走掉了……于是戚、顾这才明白,所谓“一袖白莲”压根便是当年与“青岚公子”比肩的“白莲公子”。如果你还不理解这个级别的话,请参照随后天下第七的悲惨遭遇:“我的‘白莲’你还不配听,杀你的话……大概两根弦就够了。”“配听‘白莲’的人,只有诸葛先生、青岚公子、九幽神君,勉强再加上你师傅元十三限这等级别的人物而已,你算个什么东西?”看看这串人名,我们一起来擦擦汗……这位公子当年名满江湖,却说归隐就归隐了,由戚、顾和天下第七的反应来看,白莲公子入随意听风阁以后,应该是极少在江湖走动了,(看他对于对手的挑剔也可以想象出应该很少动手了)以至于竟无人知晓白莲公子就是一袖白莲(而他甚至各种特质都没改变),纷纷猜测他已经死了。而导致江上雪归隐的那场决斗在江湖里更是无人知晓。
      从后文中追述可以看出,这场决斗是柳独夏挑起的,以江上雪略胜而告终,但最终结果却是江上雪入随意听风阁,代替柳独夏的一目。我很难猜测这比试的过程,因为这导致了无数的推论:比如小雪因为怜惜伤了一目的柳独夏而入随意听风阁啦,但柳独夏不是要人怜惜的人;比如柳独夏放弃了至小雪于死地的机会导致被伤了一只眼睛啦,但小雪那种性子如果被人让了大概只会暴跳如雷;总之我很狗血地猜测了半天,但每条都有不妥的理由。最终的结论是:小雪当真是赢了决斗,但是他厌倦了江湖漂泊,所以入随意听风阁,甘愿充当柳独夏的手下(看起来只是名义上的)。
      一直觉得小雪很倦,因为他一直没有家。他的父亲视母亲如陌路,母亲视父亲如寇仇;他的母亲为父系的亲人所害,他却无法报仇(当时是杀不了,后来大约也有不忍心和不屑);少年时回归母亲的故乡,却为人所追杀;他在冷漠、敌意、逃亡、厮杀中成长,没有人保护,没有人陪伴,而当他武功终于大成以后,已是杀名远播,谁还敢来亲近?寂寞和孤独缠绕着他,这个沉静、乖僻、孤芳自赏的贵公子,骨子里其实还是那个渴望家的孩子,就连他那名动江湖的毒舌,仔细看来其实都是些孩子气的诚实(换言之,小雪的毒舌其实说的都是事实,惟其是事实,才令人更想……死)。那一战必是拨动了他的心弦,突然映照出了他们灵魂里的契合,于是,小雪跟着小夏,回家……
      甚至后来江上雪的出走,都带着孩子般的负气,“既然你想忘了我,索性我先走。”他跟顾惜朝说,青岚伤了他的心,所以他要青岚的命(但是一直没动手):“我怕我再多留随意听风阁一日,就会忍不住取了他的性命,我只能离开。”但最后,临死之前在玄翔大劫阵里短暂的平静中,他对青岚说:“既然你刻意装着忘记我,忘记你我的交情,只是为了追求武学上的极境。那样的话我成全你,躲你躲的远远的岂不对彼此都好。”这个时候二人已经将前因说清,所谓青岚迷上辽国公主助纣为虐云云俱是谣言,还是为了白莲在拼命(他其实迷上的是辽国的王子,哇哈哈),两人心结已经解开,可以排除小雪说气话的可能。所以,其实小雪从一开始就想得通透,他虽然负气出走,但并不象自己所表现的那么愤慨,也没有象自己所说的那么认真想杀了青岚。
      但花花是真正担心白莲会对青岚动手。这位姑娘做为青岚的侍女及随意听风阁最元老的成员,当年一定是目睹过白莲入随意听风阁的全过程,知道这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仁兄有多大的杀性,她和白莲私交最好,也明白他是怎样的个性。既然公子忘记(可怜花花似乎是信了)了他,那么让他一个人闲着没事乱想就是个很危险的因素了,这位仁兄很有可能哪天越想越有气,一下动起手来那就麻烦了。所以花花找了个借口让他忙一点。花花说,小雪啊,我欠连云山上姓顾的一个人情,现在他们那边有麻烦,你先帮我还了这个人情,顺便冷静一下,成不?我们来看一下时间,江上雪在连云山寨住了三个月以后才对顾惜朝说,各路人马即将上山,你现在要赶紧拿主意了。这固然是因为小雪要先确定小顾真实的心意,二来说明,他上山的时候时间其实还很宽裕,花斩笑本着赶早不赶晚的原则,早一日支开白莲早一日安心,所以才急急忙忙把他撵上山去。
      在江上雪,却突然开始好奇了。江上雪此时已是明白了戚少商是假装忘情的,我猜他也在好奇,花斩笑口里说的这一对冤家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戚少商假装忘记,又怎样与先前的人朝暮相处?他待了三个月以后,却和顾惜朝成了朋友(连云山寨那种鬼地方,找到一个能听懂小雪说话的人也不容易啊,何况小雪那种境界一般人很难达到,而小顾文采风流人长得也不错),当然小顾的处境也和他有些相似,面临着杀与不杀的抉择。但小顾的抉择比白莲要难得多,白莲可以一走了之,小顾走都走不了。于是小雪诚心给了他一条建议:我可以帮你搞定九幽的几个弟子,不过你救戚少商的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反正戚少商都是要死的人了,与其让别人杀不如自己来杀,心爱的人就应该自己亲手杀掉,你一个人搞不定我可以帮你杀。但是他没想到顾惜朝会这么别扭,他选了最难走的一条路:让白莲帮忙打发掉外敌,然后自己来杀戚少商。这条路太不安全了。而且他们的对话是私下里进行的,戚少商甚至不知道顾惜朝曾经用掉一个珍贵的人情帮自己打发了这样可怕的敌人。
      于是白莲默然了,他随手给了顾惜朝一杯酒,骗他说是可以忘情的子夜。虽然顾惜朝一直在推敲白莲公子随身携带一杯子夜究竟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后文打破了这一猜想,因为小雪从开始就知道子夜不过是个梦话,因此只是在身上随手摸到了一杯酒,假装是子夜给了小顾。他象是一个实验者,给了顾惜朝一个借口,好奇地观察着顾惜朝的反应:他喝了酒以后会怎样自欺欺人?他要怎么装成忘情于戚少商(这条可以用来印证青岚的反应)?他会自己动手杀么?他动手杀了以后会怎样?他会后悔么?他会痛不欲生么?或者会无动于衷就像杀了一个从来没有交集过的人?于是在顾惜朝果然借酒壮胆(爆)、千里追杀并以失败而告终以后,小雪建了间酒店,收容了他,就象戚少商心怀愧疚本来可以杀掉小顾却终究放过了,小雪大约也有点讪讪,觉得拿朋友实验了不太好意思吧……(小雪:“我没你说的这么扭曲!”猫:“最近看扭曲的人看多了,直觉中不相信你会象表面这么纯洁!”小雪转头对纳兰:“都是你!写这么多扭曲的人,害得我的rp也被怀疑!”纳兰:“……”)结论是,只要自我催眠的力度够大,不管喝了什么下去,都可以“装作”已经忘记了,人本来就不缺乏遗忘的技术,差的只是一个借口。
      江上雪第一次令人肃然起敬是在对上洛千风的时候。文里说过,江上雪是随意听风阁里可以与青岚公子比肩的人物,他一个人顶染、风、花、月四个,但在洛千风拔剑偷袭他的时候,他……逃跑了……“白莲公子夺路而逃,那惶惶然的神态,就好像诸葛先生、元十三限、天衣居士以及雷损关七等等高手加起来在后面追着自己一样,他逃得那么快,那么惨,似乎追他的人武功比他还高了十倍,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他下不了手。白莲公子再次证明了对于朋友,他根本没有下手的能力,叫嚣着我们不是一路人我瞧不起你也好,说你这个匹夫没有文化没有道义你不要找死也罢,仅仅是一个洛千风,随意听风阁里交情不算最好的洛千风,江上雪从京郊一路逃到了洪泽湖。他逃得这么惶急,他怕交手,他怕会一招不慎杀了洛千风,这样一个人,怎么去杀青岚?
      但他还是要去,因为青岚触动了他的底线。“戚少商若死在青岚手里,那柳独夏的叛国罪名就坐实了,我虽然与青岚不和,却也不愿意看到他堕落如此。”青岚的举动,勾起了白莲可能本已经遗忘了的灰色的童年,勾起了已经快要风干了的母亲的眼泪,勾起了他血脉中对辽人的愤怒。听风阁所有人里,他是唯一一个为所谓青岚叛国事件愤怒的人,在所有人都认为青岚公子帮哪国都随便啊(甚至连郝连小妖都觉得为美人叛国没什么不对。花花顶多觉得公子这样做挺对不起小雪:公子居然看上了辽人公主真把小雪忘了……)的时候,只有白莲说:我绝不允许柳独夏叛国!我宁可杀了他!“此行就算真能杀了他,我也……只能回到青莲小筑里,从此断剑江湖了……”柳独夏在他心中,是他在这江湖中唯一的羁绊,斩断了这羁绊,白莲公子就不再属于江湖。其实以他那种谪仙般出世的心性,他那种无为武功的心法,若没有血脉中的民族大义和心里的感情羁绊着,怕不是早已经飞升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杀不了柳独夏。一个看到洛千风都要跑的人,要怎么对以前最亲近的人下手?这两个人以前势均力敌,柳独夏武功似乎还有精进,白莲若不能临场决断,心里稍微一动摇就是个死字。顾惜朝也知道,白莲杀不了青岚,他敲着桌子唱国殇,那时节,大家的命运似乎都已经预定了,但顾惜朝还不知道,这一首国殇,终究会送葬所有的人。
      第二次对江上雪肃然起敬是他说起忘情天书的时候。“我觉得就算以前一人只修炼半部已经有了足够高的修为,在这个江湖上几乎难逢对手,万事都是缘分,强求不来。”那时对他这种意境近乎于唏嘘,能抵制住对于绝世武功的贪念,懂得世间事不能□□理,悟得无为的神仙意境,难怪连顾惜朝都不免觉得青岚公子差了白莲一截。但其实我想帮青岚公子辩解一下。那啥,前面我们说过,白莲修的下卷很可能是道家的经典,道家教人出世、教人自然、教人清净无求、恬淡天真、可以忘忧,白莲那还带点孩子气的个性和这典籍非常合适,而且他幼年时的伤心,少年时的颠沛流离,都让他对这种可以忘忧的修行方法非常喜欢,所以他年纪很轻的时候,武功已经大成,可以在江湖里横着走了。
      但青岚习的上卷是儒家的风范,儒家教人入世,求的是君王道,要立于万峰之顶,孑然独立,要不断地超越,直至无人能及。青岚其人身份没有交待,但从他带着侍女(还是会武功的)可以看出,应该是富贵人家出身,很可能早年出身于武林世家(掌法和阵法大概是家传的,所以也教了花花),后无意中得到忘情天书。他这一世,许或是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想做成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在江上雪手下伤了一目虽然因为二人的交情可以不萦于心,但他心里总不免要想:“上雪武功比我要好,这世上还有人武功比我要好,这世上我还有没达到的目标,我还有可以超越的余地,我一定要超越现在的这个我。”其实青岚公子也很辛苦啊,因为他选的这条路,没有尽头,只要有一天活着,就一天不得安生。洛千风好歹前面还有榜样、还有目标,他连具体的目标都没有,甚至连个肯陪他一起玩超越的人都没有,这也难怪他要怨念小雪,要找一杯秘酒忘情了。
      第三次为江上雪动容是在“子夜”的秘密被揭开以后。自始至终他都知道青岚在自欺欺人,他知道所谓的忘情是个借口(所以才会在听说青岚爱上辽人公主的时候那么愤怒么?因为这近乎于移情别恋?),但他一直帮好友守着这个秘密。既然你想忘情,我成全你;既然你想找个借口,我不拆穿你。如果没有这次耶律策划的诡计,也许江上雪就此隐居京郊一辈子了(但辽人攻入京师的时候,他究竟能不能忍得住不出手呢?从这点上来看,也许耶律杀掉小雪是辽人很明智的选择,至少减去了一个不确定因素),青岚最终超越或者不能超越,但始终居于邪道的至尊(这时连九幽老怪甚至都死了),两人相忘于江湖。
      其实仔细想一下,小雪的性子比青岚要凉薄,在小雪心里,青岚象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可眷恋的地方,但如果家里不能待了呢?离开家的小雪并不打算重操旧业,加入随意听风阁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在江湖中抹杀“白莲公子”的名号了罢。其实小雪一直对江湖没有野心,他的成名大概来自于当年刚刚回国时的被追杀以及武功初成之后的反追杀,成为江湖齐名的两大名公子之一看起来更像一场意外。但出了名以后,就免不了有各种麻烦,你看小雪杀人这么挑剔,却还是杀了不少,就该知道早年小雪的麻烦有多少了。而且小雪虽然对于两公子并立的场景没什么不满,但青岚不满,于是他跑来挑战小雪。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呢?小雪对于在江湖中的名头早已经不耐烦了,青岚来了以后两人也许一见如故,也许一战如故,总之小雪突然找到了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可以躲开江湖中乌七八糟事情的法子(但也许早年小雪没有这么好说话,他那功法是越练越出世,越练下去就越懒得混江湖了,索性隐居,但他仇家无数,隐居也没这么容易,虽然不怕人找麻烦,但找的人多了毕竟麻烦。所以随意听风阁无疑是个好地方)。但小雪是青岚心上的一根刺,青岚越是假装忘记,就会觉得小雪的形象在心里越清晰,他越是装成对这个人漠不关心,这刺就会扎得越深,小雪越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青岚就越会渴望得到他的消息。(但花花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打听消息给他的,比如:花:“公子,江上雪最近……”青岚:“江上雪是谁?”花:“你不认识啊……那算了。”青岚:“既然你都说了一半了,就说完整,这个人怎么了?”)
      总之,如果耶律没有跳出来惹事,由着这两个人折腾下去,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可以确定,短时间里,两个人是见不到面了。这样说来……难得我们应该感激耶律同学不成?
      猫头鹰的死老鼠
      猫头鹰喜欢吃死老鼠,他喜欢吃,就会觉得所有动物都喜欢吃,而且会跟他抢着吃。比如他就常常怀疑天上飞过的雄鹰,每次看到鹰的影子就把死老鼠东藏西藏。诚然,鹰是不喜欢死老鼠的,但是鹰不会有这个闲功夫去告诉猫头鹰,何况就算告诉了猫头鹰它也不相信。猫头鹰的理由:一、死老鼠很好吃,鹰不可能不喜欢,没有动物会不喜欢;二、就算鹰真的不喜欢,也不敢保证没有别的动物从它手里夺了死老鼠去送给鹰。如果只是这样猜测,对鹰也没有什么损失,鹰几乎都不可能知道。但是,猫头鹰和狐狸联手以后,这个问题变得严重了。猫头鹰突然觉得只有做掉那只鹰才能让自己担心消失,而且它似乎觉得,有了狐狸以后,这个目标完全可以达到。猫头鹰自然打不过鹰,狐狸也不能,不过狐狸有办法去让两只鹰相互争斗。
      江上雪是出水的白莲,只可惜,他的根还在水底的淤泥里,联系着他和淤泥的那根茎,是他的血缘。如果没有这血缘,他也不会对青岚帮辽还是助宋这种事情分一点心;但如果没有这血缘,他们甚至不会见识这位叫作耶律炫妤的女人。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她以一己之力将整个中原武林、朝堂搅得激流四起、淤泥遮目,她把戚少商、雷卷、傅宗书、诸葛先生、青岚公子、白莲公子等等一总的武林名宿庙堂老手全部玩弄于指掌之上,她的计划之简单精密巧妙,达到的效果之高,几乎可算得纳兰笔下以心机胜人的翘楚。最可怕的是,除了擒拿唐染和最后围攻青、莲两场斗争中,她几乎没有动用辽人的力量,只以中原武林、官场相互牵制,不但使中原武林元气大伤(品花轩外青岚杀的那批虽然是龙套,也好歹是武林中的“正道”有生力量),而且全歼了随意听风阁(包括门人弟子),同时解决了辽国皇位动荡的最危险因素(小雪)。而这个女人,几乎是不会武功的。她胆大(偷袭洛千风一战她就亲自冒险出手)、心细(整个计划环环相扣,从引戚少商偷听机密开始,到青、莲殒命以后,甚至又把萧婆子派出去找死),面如桃李心如蛇蝎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智慧和美貌,其实我觉得这个女人不但应该赢得大家的憎恶,也应该赢得大家的敬佩。
      事情很简单,大辽的皇位传承很可能出现变数,这个变数就是江上雪。做为辽国皇储亲王的长子,不管江上雪对那王位有多不屑,他那票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的弟兄们都不可能相信。原因很简单,死老鼠虽然不好吃,却是猫头鹰最珍爱的美食,何况这只鹰虽然飞得远,当年却是从猫头鹰的窝里飞出去的。随意听风阁里住的人其思维虽然常常超脱了人类,却毕竟居住在人类的世界,在这场阴谋中,戚少商虽然是主要催化剂,但品花轩的血战、雷拒月(还有痕天青和一众随意听风阁的门人)的覆灭却起源于江湖人的贪念,起源于随意听风阁的“怀璧其罪”。
      在追杀江上雪这场戏中,最关键的地方就是“真”。每件事情其实都是真的,江上雪的辽国皇族身份是真的,戚少商冒险得到的名单大部分是真的,青岚公子阻拦戚少商是真的,就连江上雪和柳独夏的拼命也是真的,但综合起来,却是一个天大的骗局。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在为了正义(或者道义)而战,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委屈,每个人都咬紧牙关一腔热血死不退缩。这使得这场悲剧扩大了,但同时又缩小了,虽然随意听风阁终于是全灭,但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的实力被保护起来,使得整个宋朝在朝堂之上的有机力量没有被损伤,这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最重要的就是在那种政治环境下,江上雪无法为自己辩白,假设名单为戚少商送进京,他的身份被揭穿,等待他的最好的结果也是软禁,而这是随意听风阁所不能容许的,如果随意听风阁和诸葛神侯府动手,对大宋造成的损失只能更加惨重。而这个重点,也许是最后青、莲放弃生机,毅然走出玄翔大劫阵的原因之一。
      我曾暗里怨念青岚太过牙硬,死活不肯承认对白莲的不能忘情,假设青岚一开始就对戚少商解释索要名单的原因,事情未必便会如此惨烈。但,真的可能么?首先,戚少商未必肯相信,这情报是他费劲千辛万苦冒生命危险所得到的,如果是假的,辽人何必防范如此严格(戚少商得到名单的过程不会太简单,因为他的对手是耶律炫妤),到时一言不合,照旧动起手来;然后,就算戚少商相信,诸葛先生肯不肯信?江上雪的确是辽人,不但是辽人,还是辽人的皇族成员,这样一个人(而且武功如此之高)放在大宋境内,无论如何都不能令人安心;再然后,就算诸葛先生信了,傅宗书会不会就此掀起风浪,一状告到皇帝那里,给诸葛安一个得钱买放啥的罪名,再派出大军围剿,最后也许会演变成宋军围攻随意听风阁的场面。这是一个无懈可击的计划,只要江上雪身上流着他父亲的血,他就无法在任何一个地方安身,辽人容不下他,宋人也容他不下,这血脉是他生命里最惨痛的印记,他一生灾难的源泉,因了这一条血脉,神仙般的白莲公子永远不得超升。
      湖海纵横又如何?便去温酒斩阎罗。
      这句来自于青岚公子绝命吟咏的诗(词?曲子?)句,可以算得他一生政治思想的高度概括(咳咳)。你只要看一下他的那把剑,就明白这个人对于天命有多么的蔑视了。“上邪”是古人对于天神的呼唤,是立誓、祈祷、哀求、祷告时的呼唤,而把天神的名字镌刻在剑上,让天神为我所用,是真正大无畏的无神论思想啊远目。
      作为此文峰顶中的峰顶,boss中的boss,此人出场不可谓不晚,中场早过、曲将终、人半散他才御剑而来杀入重围;也不可谓不早,除了传说中的“主角”戚、顾和龙套中的龙套以外,算来只有诸葛先生门下和小雷门数人比他早些了。甚至比洛千风出现在小雷门的大厅里还要早一步,压在了小雷门众人的心上。青岚公子是谁?他是邪道的至尊,九幽老怪曾经坦言不敢招惹的人物。小雷门众人打算合全体之力却也只敢预料毁了他的剑,但是他只派了一个手下来。
      雷损,京师六分半堂老总,权倾一时,不小心惹了青岚公子(惹没惹其实还在两说里呢),只一个花斩笑摆了一座玄翔大劫阵。
      江上雪,昔年江湖中顶尖的人物,与“青岚公子”并肩的“白莲公子”,现在是青岚手下“染风花雪月”中一员。
      唐染、雷拒月,世家名门子弟,破门而出,跟随于他。
      有这样的一群手下,每一个都对他忠诚无比(小雪……那个身份比较特别,还不能算手下),每个人都在说他,赞叹的、诋毁的(但绝没有人敢轻视)、畏惧的、景仰的,他的影子浮现在每一个角落里,他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一出现,就伴随着杀戮。
      那是一场伤心的杀戮,雷拒月死、洛千风重伤、多少弟子门人死于乱刀之下;那是一场愤怒的杀戮,围攻他们的有上千人,卧底、毒药无所不用其极。“隐约间,青色的风从东北角刮起,青风沾上了血色,浓浓的肃杀之气弥漫起来。清越的长吟伴着剑风,……这人声音虽然好听,却带了哭腔,显是悲愤已极。……青色剑风闪处,杀人如草。”这也是一场绝望的、哀悼的杀戮,虽然无人可以撄其锋,但他来得太迟。
      青岚公子可谓本书中最浩大的出场了,上千人陪葬的出场,出场时悲愤的吟咏大家应该很熟了,后来连小顾都借了去对付耶律(那时候他假扮青岚,当然要装成十足十),这里就不再引用了,但这即兴的吟咏里所表现出的气势,帝王一般的气势,神明一样的气势,真正可令“万物引颈”,甚至能令上千人丧胆,连抵抗的信心都不生。我不知道要怎样描述这场杀戮,上千人无一人逃脱,杀完了,杀净了,这公子爷就静静站在血泊尸山里,发呆。这个人,就算站在千万人里都是寂寞,天地之大,无处可容他的心——君王的心。
      后来在青莲小筑,从顾惜朝眼里看出去,用了四句话形容他:“天上,是他的天上。天下,也是他的天下。人生至此,可以一死。生无可恋,不如归去。”君王从来寂寞,天意从来难测,练成了“天意”与“君王”之势的青岚,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人可以比肩了(谁让他要假装忘记小雪),或者,甚至可以说,他在这世间已经没有同类了,他的意境,远离了人类所能企及的高度,对于生命已经无可留恋了。但无视生死的是他自己,他死了我还是伤心……
      这里也揭释了白莲公子青眼于顾惜朝的部分原因,小顾象青岚。“这个人与他有六分的相似,身高相仿。”顾惜朝文采风流、与白莲意趣相投,又与青岚相似,更重要的是,他和青岚一样,自欺欺人地信了那一杯子夜。从他饮酒到假装忘情,到千里追杀,到一败涂地,白莲一直注视着他,在他身上领略到青岚的挣扎与痛苦,青云之路难行,君王之境难登,他们都是那样执着的人,为了理想抛弃了很多,抛弃掉那些东西的时候,象是把心掏空了一样罢,那样痛苦却一定要装作若无其事。所以我想,也许在青莲小筑落成的时候,小雪已经原谅了柳独夏,如果没有戚少商一行的意外闯店,他也许就一直在那里住下去,住到有一天,柳独夏来到小店,看到这块招牌……
      苦恼的青岚公子。从洛千风的叙述里可以看出,这段时间里,青岚公子不对劲,他连洛千风都爱理不理。私下里推测,青岚公子正在很矛盾的关口上,他执意忘记白莲,忘记白莲是他曾经生死与共的朋友,却仍然记得和白莲曾经有过的决斗,江上雪不但镂在了他的眼睛上,也镂刻在他的心里,他能看到心中时时存在的那个影子,但苦恼的是,他以为喝下子夜酒他应该已经忘记。他还是记得那个人的一些习惯,口里偶尔会跳出自己也不理解的子句,他半抱怨(半孩子气)似的说:“还是这样笨,也不知道回来看一看。”他说:“那匾额的字迹不如原先洒脱啦(这又记得人家原先的字了)。”在白莲眼中,顾惜朝象自己也象青岚,看在青岚眼中,却又是什么滋味?“他莫非因为这小子六分象我,竟然留他住在这里?”还是“难怪他竟肯留这小子同住,他们实在有些象的。”“可是白莲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我竟会开始猜测他的想法?”于是再次加强对自己的催眠:“我不认识他!”
      可怜青岚公子那杯子夜不是顾惜朝喝的“改良”子夜,“忘情”这种东西,骗起自己来还是比较有把握的,毕竟有情无情自己说了算,但忘记一个人这种事情,便是要装,也太过辛苦了,戚少商一时不慎装得太厉害了,竟然误导了这一代至尊,害得他与自己的记忆苦苦斗争,也不知道暗中挣扎了多少次。本来如果一直待在随意听风阁里,不听那个人的消息也还能骗得了自己,但如今分明是为了这个冤家出山来了,越是离得他近,记忆越是清晰,要骗过自己已经不易,哪里还有精神理洛千风呢。
      这样看来,顾惜朝似乎有点象青岚和白莲的综合体,两个人各自在他身上找寄托……他与戚少商的纠缠虽然与青、莲的关系有些相象,但有趣的是,青、莲二人似乎没人打算与戚少商做同类,大家都不约而同选择忽略了他,尽管,他才是这场子夜闹剧的总导演。(……果然包子你被人厌弃了么?)
      定风波
      这世上本来没人能够杀死他们,除了他们自己。
      不管我怎样怨念着虞山这个地方,却对着这里只能无语,这两位昔日好友相见,竟然是一言不发直接开打,这场拼斗是如此的惨烈,几乎燃尽了他们的生命,如果不是洛千风和花斩笑,他们也许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同归于尽了。比好友反目更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是什么?莫过于那双反目的好友到了一切都不可挽回的时候突然发现……是误会。
      那个令小雪咬牙切齿千思百想最终下定决心去找青岚拼个你死我活的理由其实只是谣传,这位昔年的朋友虽然选择遗忘自己,却在情况对自己不利的时候毅然出手维护自己,甚至不惜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这场看来倒行逆施的追杀戚少商行动,其最终目的是为了掩盖小雪那不欲人知的身世。但只因为这一场误会,随意听风阁风流云散,独染风花雪月只剩彼此二人,甚至还有两个人的生命,刚刚在他们手下消逝;两个人的身体,刚刚在他们怀中冷却。正如萧婆子所说:“是咱们杀了唐染,暗算洛千风,将品花轩有忘情天书的消息散发出去,那又怎样?虽然你的兄弟朋友有大半死在我们手上,但一劫玄翔和一剑天下,可是你们自己杀的!”让小雪情何以堪,让青岚情何以堪。
      在花斩笑刚刚留下的小小阵法中,四个人交出了全部的秘密。再不会有这样一个机会了,再不会有这样一个场景了,这些平时口比珍珠蚌更紧牙比金刚石更坚的大人们把自己所知的一切信息都交了出来,融会在一起。除了戚少商被追杀之迷、江上雪身世之迷以外,一同被揭开的还有子夜忘情之迷。世上哪得忘情之法?借用纳兰大人文后的分析,这“只是一个自欺欺人而又充满误会的骗局,守护这个骗局的却是当事人最要好的兄弟和朋友,也是他们刻意想要‘忘记’的人……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知道的真相是全部的真相,但实际上他们所知道的,都只是一部分罢了……”
      “明月照清泉,荷叶捧成杯。”所谓的荷叶杯只是一个容器,你想要收获什么,这里面就能装下什么。小雪装下的是唐人的悠游自在,顾惜朝装下的是凌烟阁上的壮志未酬,青岚装下了逆天超越的决心,戚少商装了一点点的息事宁人。
      所有的谜底都揭开了,两个好友冰释前嫌,但此时形势已经容不得他们自责和思考了,不管我有多么怨念《荷叶杯》这文的结局,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情景真美好。“请陪我,一起死。”“好。”
      五十弦破碎了,上邪剑穿过了青、莲二人的身体,钉在他们背后的树干上,他们手挽着手,十指交缠,青岚谈笑杀人,白莲敛眉浅笑,他们口中吟唱着敦煌曲子词,一问,一答(看见了吗?这就是水平啊,出口成章啊)。定风波本就是一问一答的曲牌,由这两个人随意填来,句句都是各人性格最真实的写照。但我已经没有力气来评述青岚的词里透着怎样的君王意气,那句“一生正邪任评说”如何暗合着武则天无字碑的自信;我也不敢再去分析小雪的词里有怎样出世的神仙情怀,那句“萧瑟尘寰皆似梦”如何带了道家生死如梦的体悟。只是听到了两个人的词中最后一句的契合:“问卿君,谁共青岚定风波?”“得君令,生死为公一掷轻。”
      伴随着那样慷慨的吟咏,那样清柔婉静的对笑,那样惊天动地的轰响,这两位绝世的公子化作了漫天的血肉的烟花,小雪跟着小夏……回家了……虽然要去的地方并不是原来的家,但是有彼此的地方,有随意听风阁弟兄们的地方,就是家啊。
      要命的烟花。没有人能够杀死他们,除了他们彼此。但是迫得他们彼此相杀的人,不可能不付出最惨痛的代价。很难想象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做出如此精密的计划,利用顾惜朝和复仇压制戚少商不能出头,然后不惜粉身碎骨,用最后的力量最大化消灭了敌人的有生力量,为朋友挽回了一线生机。随意听风阁至此全灭,他们相聚在地府,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好了,现在来说一说为什么这群美人送我我不肯要了,不是不肯,是不敢……因为这一群根本就不是人……这是一群偶尔来到人间游戏的神,他们不会象我们一样思考,他们在我们头顶上很高的地方……飞翔,他们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他们自己。无论怎样努力,我们都不可能变成他们的同类,我们之于他们,就像屋前大树下那一窝蝼蚁,始终待在他们永远不会看到的脚下。拉住恋恋不舍的花痴瑾远远走开,这些人,只能在这样的距离上仰视。
      那么最后,我们来采访一下这一幕中最重要的道具——上邪剑。
      最消魂的声音——上邪剑的自述
      我是一把剑,我的剑身上镂刻着“上邪”的字样,这也就是我的名字了。不过在很久之前,在我还属于上一位主人的时候,我还有着另外一个名字,那同时也是我那位主人的名字——“青岚”。做为一把上古名剑,我曾经有过很多主人,那些人如今都已经湮没于荒烟蔓草间了,连他们的名字都随风而散了,但我仍然叫“上邪”,甚至我现在的主人,有时也会告诉别人他叫“青岚”。但我知道他不是,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不属于那个时代的人永远也无法想象,曾经有那么一双人,象不小心谪落人间的神祗,辉映了那一代的光芒。如果你没有见过,是的,你不可能见过,永远也不可能见到了,他们连同那一个时代,都已经远去了。就连我现在的主人,也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他在安祥地等待那个时刻,等待和我先前的主人、以及主人的朋友们会合的时刻,是的,他知道,那些人一定在那边等他,等待了太久,太久。我也快要走到我的尽头了,我也渴望着能跟着主人一起去到那边,我厌倦了更换主人,厌倦了杀戮和铮鸣,自从离开那个人的手,我甚至不想再被任何一个人握住。
      这一生我发出过许多的声音。我曾经兴奋地在剑鞘中颤抖,渴望势均力敌的对手,那对手是一张古琴,五十弦上散发出任何一柄古剑都无法比拟的凌厉剑气;我曾经愤怒地悲吟,一次饮尽了上千人的鲜血,因为前一刻,他们用卑鄙的手段杀害了主人亲近的朋友;我曾经痛苦地哀鸣着,刺透了主人最忠诚的侍女的心脏;我也曾喑哑地呜咽着……贯穿了主人和他最好朋友的……胸膛……但我还曾发出过更加惊心动魄的声音,当我从主人和他朋友的胸膛上跌落,当我伴随着他们血肉绽放的烟花跌落在地上,我曾经用尽全部的力气,发出了这一生里最响亮、最悲伤、最痛苦、最绝望的嘶吼,虽然那只是落地的叮咚一声轻响,但那却是这世上最消魂的声音。听过了这个声音,你将不再知道这世上什么叫悲哀;发出了这个声音,我耗尽了一生的激情,从此再没有为什么而鸣叫,甚至……甚至从那个女人的颈骨的间隙中掠过的时候,我都执着地沉默着……沉默……
      是的,我饮过那个女人的血,她的血里有恐惧、有了然、有厌倦、有解脱,甚至还有一点坚定和骄傲,但没有歉疚,一点也没有,我不知道她见到主人以后会说些什么,那已经和我无关了,我的使命结束了。从发出那叮咚一声轻响以后,我就只剩了这一个心愿,我要尝尝这个女人的血,为了实现这个心愿,我才肯跟随现在的这位主人,因为他和我有着相同的心愿。这个心愿了结以后,他带我回去过主人陨落的山头;抚摸过主人血肉融入过的泥土;在荒草间一个小小的丘冢上酹过酒,那冢里躺着主人两位最忠诚的部下,一张曾经发出过最凌厉剑气的古琴;亲吻过那山头上断崖边每一块冰冷的石头,那里曾经坠落过一个男人,他带着些孩子气的笑容落下去,只留下半截断臂一张外衣,啊,我忘记了告诉你,砍下那个女人头颅的时候,我就握在那半截断臂的手掌中。我那时几乎以为他会留下我,把我一起埋入那小小的丘冢里,躺在那些零落的琴弦身旁,就像久远以前,那些如水月色下我们相互依偎唱和的时光。甚至有一度我以为,他会一起留下,用他的鲜血洗过我的剑锋,或者从那些断崖边嶙峋的怪石旁一跃而下,去追逐数年前那个孩子气的笑容。但他终究没有,他带我离开了那里,四处漂泊。他模仿以前主人的穿着,戴着以前主人的面妆,延续着属于以前主人的神话。当很久很久以后,他已年华老去、青春不再的时候,一个烟雨如织的春日,他重新路过了初次遭遇那孩子气笑容的地方,他甚至在那里救了一个小乞丐。他教了小丐三年武功,终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小丐以为他便是青岚,但我知道他不是,在他还年轻的时节,在那个青衣的主人和雪衣的古琴主人携手并肩立在江湖的顶峰的时代里,他叫顾惜朝。
      是的,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离现在已经很久了,见证过那个时代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但他还活着,沉默地活着,他虽然没有看到过那个故事的开头,却亲眼目睹了那个故事的结尾,那一双人由辉煌到陨落的盛大的结局。他也许是目睹过那一结局的唯一的现存者了,但现在,他也快要死了。我躺在他干瘪的胸膛上聆听着他断续的呼吸,从他皱纹丛生的面孔上看到了几乎已经被他遗忘了的名为“微笑”的表情,他曾经春水一样明丽的眼波久已干涸了,现在竟又开始荡漾起了快乐的波澜,他用颤抖的手指抚摸着一截干枯的断臂,动作那样的轻盈和怜惜,但我和他都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太久了,生命已经渐渐离开他的身体。如果连他也走了,青岚公子就要从这个江湖上彻底消失了吧,从此再也没有人记得那个名为青岚的人所代表的威严与震慑,再也没有人记得那把名为青岚的剑所代表的青色杀戮的风,甚至再也没有人记得,那样一双绝代风华的人相拥着发出的最后的吟哦,那一场血肉造就的盛大的烟火。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还记得,但我已经沉默了太久。不是我不肯说,只是如果你没有亲眼见过,你不会相信,这世上曾经有那样的一双人,他们比最耀眼的星辰更耀眼,比最俊美的神祗更俊美,他们的才华连命运都嫉妒。但他们的确存在过,他们就在这里,这片容纳了他们血肉的土地现在已经郁郁葱葱,那荒草间小小的丘冢已经失去了影踪,但他们就在这里,我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呼唤。
      我身旁的这个男人已经合上了双眼,等到死神前来将他带走,我也将跟着他一起,去向那生命的彼岸,我渴望着那个世界,渴望重新被主人握在掌中,伴随着五十弦悠扬的琴声,再次发出我响亮的唱和: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
      好了,至此,猫猫终于把所有的人都送去了阎王殿大团圆,荷叶杯的花痴旅程结束了。不管这篇东西是怎样的混乱和扭曲,怎样的颠三倒四不能表达俺的花痴情怀于万一,但不管怎么说,做为邪道风月系列的最后一篇,猫猫对于这篇口水文的篇幅灰常满意(虽然大部分都是废话……)。其实文中有爱的人物还有很多,但是写完青、莲之后,我差不多把能吐的口水都吐净了,为了不再影响大家的观瞻,《荷叶杯》暂时就到这里吧,我要去拥抱纳兰笔下更多的别样的美人去了。于是,随意听风阁的诸位美人们,大家再见了~
      啊,等等,我们的阎王大人似乎还有话要说?
      阎王:……
      鬼卒:大王……
      阎王:……
      鬼卒:大王,大家都在等你讲话呢。
      阎王两目呆滞,欲哭无泪状持续沉默中,头顶嵌着一把五色流光的小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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