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创业女王》失调

4、第 4 章

　　柜子上都贴着员工名字，第一生产线跟第三生产线不在一个换衣间，周芸因为刚调过来，柜子上名字格外新，暗地里往这边瞟的工人瞥见她打开的小柜子上的名字，有人才隐约记起她是谁。

　　等周芸换好衣服出门，留在换衣间人堆里还没走的大姐才出声道：“是上星期调过来接红梅的姑娘。”

　　当时她还找周芸去聊过天，不过人家太安静，跟她不像一路人，后面她就没再凑上去过，今天一看，举手投足都像变了个人，周身带着股安静沉稳，进来出去还跟他们笑着点头。

　　另一个姑娘掐着嗓子道：“我记得她好像是第一生产线的那个李月霞的大姑子来着，以前跟在李月霞屁股后面，天天穿着工作服上下班，咋突然打扮起来了？”

　　那大姐不在意的摆手道：“找对象了吧，上星期问还没对象呢，估计这几天在家相亲相成了。”
　　这些议论，周芸都不知道，就是知道她也没空关心，因为她被噪音震到了。

　　以前不觉得纺织厂的机器噪音多重，重来一世，她一进车间就想往外退，实在是太吵了！
　　怪不得她娘后来聋的厉害，她觉得跟这些机器噪音脱不了关系！

　　第三生产线有五个班，周芸所在的二班有六个人，班长简单开了班前会，就让班组成员去跟夜班同志去交接班。

　　纺织厂女工的工作就是看机器，每人分个十几台机器，每天来回转悠，保证这些机器能纺织顺利，要是看到机器被线卡住或出故障不干活了，就对机器进行解救。

　　这个工作好处易上手不用动脑子，坏处是噪音大、得上夜班、整天都在走路、干久了的人懒得动脑思考。

　　这么一想，也没什么值得留恋，周芸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干的那么起劲，夜班不觉得困，整天走路也不觉得累，噪音更是不在乎，年轻时还为工作不用动脑子而沾沾自喜过。
　　现在想起来只能说当时还是年轻。

　　干了一上午，终于盼到中午停线吃饭时间。

　　李月霞来喊周芸一起去食堂，周芸一出车间就把帽子摘了，李月霞上下打量她几眼，看着跟往日格外不同的大姑子点头评价道：“不错，今天捯饬挺利索，你要天天这么捯饬也不愁嫁不出去。”

　　周芸：“……”
　　捯饬这么利索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不是为了取悦男人。

　　算了，周芸觉得跟她大嫂说不通，上辈子她没经历那两段婚姻前，不也固执的认为女人归宿是男人么，结果最后她自己一拖仨，干了那么多年。

　　纺织厂中午管饭，标准的一荤两素套餐，李月霞挨个窗口看完，回来跟已经排上队的周芸说：“今天晌午有红烧鸡块，那边好像还有炖肥肠，你在这排队打，我去那边打肥肠。”
　　这样两个人可以吃六个菜。

　　以前也这样，周芸点头‘恩’了声。

　　等李月霞过去排上队，站在她后面跟她同车间的工友杨兰，看周芸一眼，又拍拍李月霞的肩，好奇问道：“你大姑子这是相亲相成了？”

　　昨天周芸没来上班，李月霞跟大伙说过大姑子在家相亲的事，今天杨兰发现周芸打扮格外顺溜，脸也红扑扑的，来食堂打饭的单身小伙子们眼神都在不自觉往她身上瞟。

　　“没有，我婆婆说小芸没相中对方。”李月霞撇周芸一眼，跟杨兰嘀咕道：“我婆婆还有的张罗，我觉得小芸对这事不大上心，以前那些，条件跟长相确实有不大好的，但昨天那个，就那条件小芸都没瞧上。”

　　杨兰感叹：“你大姑子眼光这么高！”
　　本来她还想给娘家弟弟说一说来着，这么一看还是算了吧。

　　周芸是不知道自己又逃过一劫。
　　下午干到七点半，上夜班的才来接班，周芸刚出车间门便被车间主任叫住了，“大家稍等等，开个短会。”

　　第三生产线的车间主任是个中年妇女，先出来的站在车间门口等了差不多五分钟，人陆续一到齐，车间主任清清嗓子，开口便道：“大家也知道最近两年厂里效益不好，仓库积压存货不少，下午厂领导经过开会研究决定，由双班生产改为单班制，这样一来，咱工人就有点多了，有自愿报名下岗的，可以拿下岗补助走人，想要留下的，厂里也不撵大家，就是工资可能会降一降，往后休班也会多一点，大家都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好了散会。”

　　这个消息就像平地一声雷，炸的大家班都顾不得下了，站在车间门口乌泱泱的讨论起来。
　　周芸记得上辈子也有这事，当时她压根没想过拿钱走人，就没关注过这些事。

　　好好地国企工人，谁会无缘无故想下岗呢！下岗又能干什么去？

　　然而纺织厂却是从这年开始一路下坡，半死不活吊着口气，也吊着工人们，到九十年代底才被解体并购。

　　周芸想与其到时候被厂里拖死，还不如早点出来谋其他生路。想着她脚下一转，掉头去了人事科。

　　大概是因为今天厂里宣布的政策跟人事科有关，这边有人还没下班，周芸站在人事科门口敲门的时候，人事科被留下的两位值班女同志正在聊闲天。

　　听到敲门声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进来。”
　　上早班的那伙下午三点半下班，早都乌泱过去了，现在只要应付完晚班这些，他们就能下班了。

　　周芸进门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好，我刚听我们车间主任说可以来人事科咨询自愿下岗的事，请问六年工龄，可以拿多少下岗补助？”

　　年纪稍大点的人事科员回答道：“是整六年吗？整六年的话是三百六十元，一年工龄按六十元来补。”

　　三百六十元，说多不够多，说少也不算少，顶她一年工资，加上她手里攒的那三百总共六百六了，大业虽然创不了，当个小店的起步资金却绰绰有余。
　　想完周芸直接道：“那给我报个名吧，大概什么时候能拿到钱？”

　　她今天在车间干了一天，彻底坚定了不在这继续待下去的心。
　　在这年代，只要愿意动脑子，出去摆个地摊都比在厂里挣钱。

　　人事科的两位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愣了下才说：“不需要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吗？”
　　自愿下岗可不是小事，尤其这姑娘看着还挺年轻。

　　周芸摇摇头：“我自己可以做主。”
　　真要回去商量，又要闹一出大戏，她光想想就觉得累，还不如先斩后奏。

　　“那你过来填个表。”等周芸填好表走之前，人事科的科员好心提醒了句：“还是好好考虑下吧，真要考虑好了就可以来办交接，交接完可以到财务科去签字拿钱。”

　　周芸点头道了个谢。
　　她回换衣室换衣服时，下班的工人都还没走完，今天消息发布太突然，有不在意的，就有在意的。

　　周芸换好衣服便往回走，到家都快八点了，周家人习以为常，家里五个工人，白班、夜班、早班、晚班，上啥的都有。

　　倒是三个小的一见她回来，就围在她跟前，眼巴巴看她吃饭，等着她赶紧吃完去做山楂糕。

　　周明海还跟周芸搭话说：“大姑，我奶把山楂核都挖掉了，我去给你烧火吧。”

　　周芸夹了一筷子咸菜放进粥里搅一搅，打趣侄子，“你奶帮了大忙，山楂糕做出来要第一个给她老人家尝，你烧火就算了，我怕你把锅烧糊掉。”

　　熬山楂糕不能用铁锅，所以周芸用了钢笼锅，开锅后烧小火，要一直搅拌，大的渣也要滤出来。

　　山楂糕刚熬好还不能吃，周芸额外盛了一碗山楂酱给仨小的解馋，山楂糕需要晾凉定型，周芸端院子里，刚要坐下歇会，张桂芳忙完自己手里活过进来了。

　　“你二姨要给你说个对象，说是市钢铁厂的，今年二十五，还是中专生，家里就他自己，你看看哪天有空，跟人见见。”

　　周芸的婚事都快成张桂芳心病了，今天姊妹仨凑一起，说起这事，张桂芳二姐就说要给周芸说个对象。

　　周芸头都没抬的回道：“我不见，之前不是说了先不找的。”
　　她倒不反对结婚，但在她自己有独立能力之前，是不打算找的。

　　张桂芳一见大闺女这要死不死的样子就来气，点着她脑袋说：“前两年看你小，想着留一留，没想到留来留去留成了愁，你从过年相到现在没有十来个也得七八个了吧？你这会还不找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找？再拖两年人家该上门给你说二婚了！到时候我跟你爸老脸也别要了！”

　　这个条件比张望祖还好，自己就在市里上班，钢铁厂也是大厂，听说还是技术员，越想张桂芳心里越满意，最后她拍板道：“你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就这周六吧，人家正好休班回来，你记得跟厂里请假。”

　　周芸忽的抬头，看着张桂芳一字一顿强调道：“我说了我不见，要见您自己去见。”

　　张桂芳腾地一下站起身，因为生气，嗓子扬的很高，“反了天了你，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通四五六的玩意。”

　　“怎么了？咋又吵起来了？”周立民听到动静，趿拉着鞋急忙从屋里出来，一看是他娘跟大妹吵架，老实走过去，闷着嗓子劝道：“有啥事不能好好说，这么晚了，娘你再吵隔壁该来给咱敲门了。”

　　仨小的端着碗站在厨房门口，愣愣地看着院子里对峙的奶奶跟大姑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张桂芳想继续开口数落周芸时，周明海突然开口喊了声‘奶’，大家看扭头过去，结果他一拍脑袋说：“我想起来晚上放学在门口碰到一名邮递员叔叔，他给了我一封信，好像是给爷爷的。”

　　说完他撒丫子跑进周立民夫妇屋里，从书包里找出那封被他塞吧皱了的信，拿着又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