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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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养生自是拒绝了江行的提议，他渴望江行渴望了太久，渴望到每一个夜里都希望陪伴在江行身侧。
日思夜想的人如今就在他怀里，苍白的肤色被水雾蒸腾出昳丽的绯红，陈养生拥住江行，手顺着滴水的锁骨一路往下。
江行轻笑了声，倏地松了桎梏着陈养生的力道，头微往后仰，与陈养生肌肤相贴。
很难说清是谁蛊惑了谁。
陈养生的动作愈发放肆，却在最关键时刻，听见了江行的一声叹息。他听见江行问：“阿生，我同你真的是那种关系么？”
陈养生的动作刹那顿住。
风吹来，旖旎的水雾散了些，使得江行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丝丝的凉意。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真的是疑惑，又仿佛是想起了什么。
陈养生的动作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境地，进退两难。
他自然可以继续欺骗江行，他们是那样水乳交融、亲密无间的关系。
江行什么都不记得，只要生米煮成熟饭，真假与否又如何？
陈养生会用尽一切办法拴住江行，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可这一箩筐的欺骗之语在腹中成形，真正要说出口时，陈养生只想问一句：“为什么？”
明明记忆尽失，为何还是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哪怕这个机会是他费尽心思偷来的。
陈养生有时会很嫉妒凤栖迟，嫉妒凤栖迟是唯一一个被江行深爱过的人，深爱了十几年。此后便再无旁人入驻的机会。
江行感知不到陈养生复杂的思绪。他等了许久未等来陈养生的回答，倒是未曾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唇角一勾，巧妙地从陈养生怀里脱身。
哗啦一声，他从水中起身，雪白的皮肤被温热的泉水烫得发红。
江行道：“泡了这么久，有些困了，我回屋小憩一会。”
陈养生心照不宣地顺着江行给的台阶下，一同起身扶住江行。
他顾及着江行的眸子还未好全，温声道：“凤哥哥，我送你回去。”
江行没有拒绝，好声道：“有劳。”
将江行送回屋的陈养生恰好在苌卿院的拱形门处遇到匆匆赶来的陈修，他的神色是极为少见的严肃。
陈修拦住想要越过他离开的陈养生，蹙眉道：“出事了。”
陈养生神色淡淡：“是修仙界那帮老头遇到麻烦了？”
自从他把邪魔逼出体内后，那邪魔必定会附身在其他人身上。普通修仙者承受不住邪魔的威压，在邪魔附体的一瞬间便会入魔。
陈养生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也是有意纵容这一天的到来。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早该有人出手让他们尝一尝苦头。
既然他们如此憎恶魔，憎恶到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便如他们所愿。
陈修摇头：“不，是凤栖迟入魔了。”
陈养生兴致缺缺：“哦，我知道了。”
陈修额角突突地跳，拽住转身要走的陈养生，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不是简单的入魔，是邪魔诓骗了幸存的宛丘，帮她混进了你关凤栖迟的洞里，现在他附身在了凤栖迟的身上。”
陈养生神色一变，他竟然忘了这一茬，凤栖迟修为不低，本就经过阵法加持，如果邪魔附身在凤栖迟身上，恐怕会导致八年前连屠四城的惨案再现。
陈修亦是考虑到这一点，沉声道：“现今，只有凤哥哥能阻止凤栖迟，我们必须要在最坏的事情发生前，把入魔的凤栖迟掐灭在萌芽之中。”
他迈步要走进苌卿院，寻找江行，没想到被陈养生一把拽住。
陈修不解：“干什么？”
“不行。”陈养生神色沉冷，语气漠然，“他好不容易才忘掉凤栖迟，我决不允许凤栖迟再见他一面。”
陈修声调微扬：“可是你知道这会死多少人吗？”
陈养生冷笑，残忍的模样与八年前在沧柳坡那个问江行为什么不杀了他的少年重合。他的声音轻飘飘地：“那又如何，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我根本不在乎。”
陈修哑然，瞅了陈养生好一会，撂下一句：“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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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不想撕开最后一层面具，陈养生有许久未曾提过要与江行双修，也许久未曾踏足苌卿院。
修仙界外水深火热，凤栖迟彻底入魔，在外边大开杀戒。
血案无数，入目所及皆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其中最惨的当为宛渊和宛丘，被凤栖迟抓住后折磨了三天三夜，最终被凤栖迟挫骨扬灰，连个渣都没剩下。
修仙界人人自危。
青云宗宗主带领一众还活着的人拜倒在神医谷外，乞求江行能出面，以凤苌泓的名义阻止走火入魔的凤栖迟。
可惜拜了七天七夜，神医谷连个门都未开。
眉山原本想偷摸找凤苌泓帮忙，被陈养生拦了几次，拦得不耐烦，直接将他关在后院关了起来。
至此再没人能打扰江行的宁静。
神医谷内岁月静好。
江行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乐得清闲，在神医谷里悠哉的养着眼睛。
他十分喜欢在神医谷内散步，从前山走过后院，即便什么也看不见，闻到花香亦会心情愉悦。
可惜有一个地方是陈养生从不许他踏足的存在，听闻那里养了一片毒气弥漫的瘴林，若非修为高深者，进去很容易死于非命。
江行算是个惜命的，陈养生提过一次，便没再要求要去那个地方。
直待三个月后，江行蒙在眼睛上的纱布可以拆除。
纱布拆除那日，江行久违见到了光亮，陈养生站在他的面前，罩着一件赤色外衫，果真如他想象那般，眉目清俊，宛如邻家少年，只是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他望着陈养生，眼底红莲昳丽，神色是罕见的温柔。
陈养生有许多年未曾见过江行如此模样，情不自禁看怔了，直待江行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笑道：“这些天有劳你照顾。”
陈养生回神，玩笑似地道：“倘若哥哥愿意亲我一下，什么苦什么累也就消了。”
江行轻笑，一手揪住陈养生的衣领慢慢凑近。
陈养生未曾想江行真会答应，一时愣神，眼看着离江行愈来愈近，两人就快亲上，却又在唇即将相贴时，从他的脸侧轻轻擦过。
他听见江行无辜道：“怎么办，阿生，我有些饿了。”
一贯的不正经。
心被高高拿起的陈养生骤然落下，空落落的，敛目时竟然依旧在期待那个吻。
他唇角微弯：“凤哥哥等我一会，我去为你做些吃食。”
“阿生，你真好。”
江行一叹，面带微笑地望着陈养生踏出他的屋子。
转过身的陈养生未曾注意，江行脸上立刻变淡的笑容。
江行闭了下眼，手抚摸想眼尾的红莲。
不知想到什么，他笑了声，笑声微不可闻，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江行喃喃自语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纸包不住火，凤栖迟最终还是杀到了神医谷。
陈养生、陈修联合修仙界还活着的人一同应战。
奈何凤栖迟的手段诡谲，一个随意画出的阵法就能让普通的修仙者自相残杀。
猩红的血染红了神医谷外皑皑白雪，仿佛绽开在天地间一朵触目惊心的梅花。
凤栖迟披头散发，素净的青衫上沾满了血，宛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强大的威压迫使陈养生跪在地上，他滴血的竹萧一点点刺进陈养生的肩胛骨，绯色的唇微启，一字一句地问：“苌泓在哪？我要见他。”
陈养生的脸因血液流失而迅速变白，即便如此，他赤红的双目中依旧挑起一个嘲讽的笑，挑衅道：“我不会让他见你，永远不会。”
凤栖迟神色狠厉：“你找死！”
掌心握成爪刺进陈养生的心脏，粘稠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陈养生吐出一口黑血。
在陈养生奄奄一息之际，一道缥缈又浅淡的声音适时响起：“住手，师父，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凤栖迟动作一顿，恍若身处梦中一般，期待地害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可是他忘记他已经瞎了，什么也看不见，唯一一双眼睛都换给了凤苌泓。
凤栖迟持萧的手哆嗦着，自入魔之后就变得麻木不仁的心底忽地生出一股不能看到凤苌泓模样的难过。
他等这次重逢等了太久，久到每一刻都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凤栖迟跪在了江行的面前，宛如献祭一般，收起自己的爪牙，引颈受戮。
江行敛目，双手轻轻抬起凤栖迟的脸。
因为失去了双眼，凤栖迟的眼窝处是空的，别人的血堆在其中，流下时滑落两条明显的血痕。
这一幕恍如回到从前，江行被赶出神医谷时，也是这样跪在了神医谷门口。
只是两人身份对调，跪着乞求疼惜的变成了凤栖迟，站着漫不经心的成了江行。
江行弯腰，抬手抹去凤栖迟脸上血痕。轻柔的动作给了他一种两人依旧相爱的错觉。
江行凑近凤栖迟的耳边，呼吸温热。
是最甜蜜的糖，亦是最尖锐的刺。
下一刻，一把匕首插进了凤栖迟的胸口。
这一次，江行不再有任何的保留，刺进去的力道利落又坚定。
猩红的血滴在了皑皑白雪之上，尖锐的疼钝钝地刮着凤栖迟的骨头。
可依旧比不上他听见江行说：“师父，你不该救我，你应该让我死在鬼哭塔里，死在最爱你的那年。”来得让人心碎。
鬼哭塔里是求不得爱别离的幻象，最爱他的那年是八年前。
明明应该感到心痛的，可凤栖迟却在一刹的沉寂后，当着江行的面笑了出来，笑得撕心裂肺。他没有挣扎，做出的唯一动作就是握住江行的手，向自己的心口刺得更深。
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凤栖迟唇角渗出血丝：“苌泓，倘若我为你死这一回，你愿意宽恕我么？”
江行欲开口，凤栖迟仓皇抱住他的腰，如穷途末路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即使匕首在心口插得更深，指骨用力到骨节发白。
他嗓音沙哑：“苌泓，我想听真话，临死之前，只求一句真话。”
江行哑声。
神医谷上的雪经年不化，料峭的寒风发出呜咽的声响。
天地寂静，所有人都在等着江行的回答。
“不会，师父。”江行终是开口，神色怜悯，“永远不会。”
悬在头顶的刀落了下来。
意料之中的答案，不经由江行说出口不能让人死心，凤栖迟再度笑了，眼眶中的血源源不断地流下。
“也好。”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唇，不知是哭还是笑，“也好，终归你也不会再爱上别人。”
最后，凤栖迟连同邪魔一起，被江行关进了鬼哭塔。
而江行也因为阻止邪魔，一夕之间从人人喊打的魔头变成拯救修仙界的英雄。
兴许，这才是凤栖迟最终想要还给凤苌泓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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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江行拜别了陈修和陈养生，开始游历修仙界。
陈养生知晓江行依旧不爱他，失去记忆时不爱，恢复记忆后更不爱。可他不死心，一直跟在江行的身后，盼望着江行能有回头看看他的一日。
凤栖迟被关在鬼哭塔中，经由眉山守着。
眉山当年也是冤枉过凤苌泓的罪魁祸首之一，虽然常言道不知者无罪，可他想起凤苌泓曾受过那么多的苦，心中依旧不好受，心甘情愿守着鬼哭塔为凤栖迟赎罪。
鬼哭塔八年开启一次，江行偶尔路过会去拜访眉山，和眉山一起在塔下坐坐。
眉山告诉江行，凤栖迟当年之所以会厌恶入魔的他，乃是因曾经凤栖迟生父生母便是死于魔族之手，那时的凤栖迟也不过才八岁。
江行喝一口眉山为他泡的雨前龙井，无声地笑了笑：“往事如云烟，我未曾真正怨过我师父，我和他不过是无缘罢了。”
“好一个无缘。”眉山笑叹。
喝完茶，眉山又请江行看了一出折子戏，大意是说落入敌国的皇子忍辱负重，最终报仇复国的故事。
戏腔不像风月戏一般软糯缠绵，却自有一股子铿锵之意。
江行没听过这样的戏，觉得新鲜，饶有兴味地从头听到尾。
戏曲即将落幕时，是皇子手持敌国皇帝的首级，踏着无数尸骨登上皇位。
数十年的忍辱负重在这一日拨云见日，皇子终得以实现自己的抱负。
戏曲落幕，江行也将离开。
眉山望着江行，失神间发觉时光如白驹过隙，这么多年，江行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躲在凤栖迟身后看他的少年。
眉山忍不住问：“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江行笑了声，此时无声胜有声。
眉山惋惜：“我送你一程。”
此后，又是一个八年，神医谷早已荒废，江闵在外游历许多年，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神医谷。
他站在神医谷的入口处，谷外白雪皑皑，谷内四季如春。
杜鹃鸟攀在丛生的高大树木上，悦耳的啼声无一不在劝江行归家。
失神之际，杜鹃飞到江行的手心。
“声声只道不如归。”
江行敛目，指尖轻点杜鹃的脑袋，笑道：“你说得对，在外贪玩数年，我也该回家看看。”
不知江长乐和江未央还会不会在家里等他。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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