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郎君躲猫猫》泠莫亦

25、灭门

　　这两人自顾自地定了主意，令狐离想不到反对的理由，便道：“即使如此，那也还是该先回山庄一趟。”

　　其实他是不好开口说自己其实不认路，毕竟没怎么出过门，若没有他们两人跟着，还真是有些麻烦。

　　山庄内早有布置，而且若是三人同去，也需要对此后的行动稍作调整规划，再商量一下。

　　然而将想法落到实际上时，由于余舒泽和余舒苗这对兄妹是彻底属于行动派的，所以没能商量得有多具体，一切都等去令狐府上再临机应变就是了。

　　令狐离在余舒苗的授意下，婉拒了余舒泽向他借钱好收回那张欠条的请求，用的是他也没有银两的理由。

　　三人在山庄内休息过一日，神清气爽的准备出发，令狐离却让那两人跟他去到小楼前的池边。

　　“从这里走更快些。”他指了指那潭浅池。

　　余舒苗低头去看，清澈的池水映出她的身影，身后的小楼与草木皆在倒影之中：“难道这水池是连接着清梧院那片池子的？”

　　“没错。”令狐离点点头。

　　这就是他为何这么干脆就离开令狐府，搬来这山庄居住的原因。

　　这池子说白了就是个传送通道，只有拥有神识的人或妖族之类，才能在水中照见影子。

　　浅池的水面如镜，除了他们三个大活人在其中留下倒影外，其余的并不是此间景象，而是清梧院中的场景。

　　栖凤居与清梧院两地的布局除去原先的那棵梧桐，包括那座小楼和周围的花草树木，就是一模一样的。而梧桐被挪至此处后，又因受到傀石控制，跑至了山庄外，这看上去和清梧院又是一致的了。

　　刚来山庄时，主要出力负责这片区域清理打扫的是令狐离，余舒苗没怎么留意过，现下仔细观察过后，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破绽。

　　“这株丹桂在池中就没有倒影。”余舒苗吐了下舌头，“清梧院里的那株是被我给砍倒了。”

　　余舒泽露出个“就知道你在令狐府中残害生灵”的表情。

　　“难怪在锁魂阵幻境里的时候会觉得奇怪。”余舒苗恍然大悟，“你和你爹爹在池中都有倒影，唯独那棵梧桐树没有，原来如此。”

　　“我们要怎么过去？”余舒泽问他，“需要念什么咒文施什么术法吗？”

　　令狐离指着那池水道：“跳进去就行。”

　　说罢，他就先行往池中一跃，几乎没溅起什么水花，紧接着就在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舒苗一直都相信他说的话，跟着深吸一口气，正要跳进去，却被余舒泽给拉住了。

　　“妹妹，不会有危险吧？”余舒泽不怎么会水，站得远了些。

　　或者说，他是在害怕。

　　这是当年那桃花妖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之一，其二就是余舒苗总想拿这事要挟他，现在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这水这么浅，就算去不成令狐府也不会怎么样。”余舒苗看着他在池岸边来回踱步，就是不敢接近水边，偷笑一声，突然伸手拉住他，一同往浅池中倒去。

　　这回可算是真把他给拉下水了。

　　通过水池，从山庄的栖凤居到令狐府的清梧院只是眨眼间的事，余舒苗睁开眼就见到了等在池岸边的令狐离，甚至连衣服都没湿，可能是其中设置过什么阵法。

　　令狐离特地留在原地未动，等他们过来，待余舒苗出现在池子中央时，直接施展术法将她和余舒泽接到岸上。

　　余舒苗刚站稳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拉着令狐离的手问道：“狐狸，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嗯。”令狐离的嗅觉比常人更敏锐些，早就发现了这点，也清楚这是什么气味。

　　而且他觉得，令狐府中实在是过于安静了。

　　虽说他这清梧院在府中的位置偏僻，素日里少有人来，很是清静，但总归会有些风声人声传入院中。

　　现下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云儿姐姐呢？”余舒苗也意识到了这点，四下张望起来。

　　秋云儿始终没有出现。

　　令狐离并不怎么在乎她和秋云儿之间是怎么互相称呼的，只是他与秋云儿在十年前相识，知她忠心。

　　他既是派了任务给秋云儿，让她回到令狐府，留在清梧院中，她便不会再擅自离开此地。

　　“许是在府中其他地方。”令狐离在前面引路，带两人往院外走。

　　刚克服恐惧穿过那水池通道的余舒泽，总算镇定下来，持剑在手，朝余舒苗叮嘱道：“妹妹，情况不对，你且小心些。”

　　“知道啦，你怎么和娘亲似的，总喜欢唠叨。”余舒苗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但还是很听话地将自己那柄单刀抽出刀鞘，跟在他和令狐离身后。

　　她已经知道那奇怪的气味是什么了。

　　血腥味。

　　如此浓重的血腥味，甚至能飘至清梧院中，看来令狐家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日内，出了不小的变故。

　　恐怕还是与那锁魂阵有关。

　　此前离开令狐府时过于匆忙，没能彻底处理好那被他们给破解了的锁魂阵，也没有确认过原本封印在阵中的煞气究竟有多少跟着他们逃脱了阵法控制。

　　虽说短期内未见异常，但后来，由煞气凝成的傀石与魂傀出现了，令她和令狐离都不得不认为，无论与二房是否相关，这都极有可能是从那锁魂阵中逃逸的三毒煞气与凶魂所造成的。

　　但余舒苗感觉不到府中有煞气存在。

　　踏出清梧院的院门后，那气味变得更重了，让她不禁皱起眉头，抬手掩住鼻子。

　　天阴沉沉的，大概就要下雨了，就像是那些不怎么美好的剧情开头那样。

　　这气氛烘托得可真够到位的。

　　余舒苗晃了晃头，准备集中精力去应付接下来可能会遭遇的事。

　　三人直接往老夫人的院落赶去，途中路过另外几处院子，皆未看到人。

　　“妹夫，是你们这令狐府上本就人少，还是……”行至府中那座湖边，余舒泽的心沉了下去。

　　他看见那湖水之中混杂着不正常的暗红色，随着起伏不定的水波，丝丝缕缕地荡漾开去。

　　再远些的湖对岸，有几人躺在地上，那混入湖中的血水便是从他们身上流出来的。

　　“是府中的下人。”令狐离的神色瞬间变得不对劲起来，没和那两人打招呼，直接迈步往那边跑。

　　余舒苗见状，忙拉上余舒泽跟着快走两步，追上令狐离：“狐狸，府中感觉不到三毒煞气，恐怕是另有缘故，还是赶紧先去老夫人那里看看。”

　　虽然老夫人不待见她，但毕竟是令狐离的亲奶奶，有那么层血缘关系在，总不能真撒手不管。

　　令狐离点了下头，闷声不响地往老夫人院中赶去。

　　三人穿过湖上廊桥，一路过去，就见步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细查时发现皆已没了气息。

　　余舒苗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

　　堆积的尸首流干了血，变成死灰色，卷曲纠缠着。

　　有几个倒在湖边，半个身子泡在冰冷的湖水里，随着水波轻微地上下浮动。

　　余舒苗实在是看不下去，难以言喻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们默然无语，进了老夫人院中，却只见到原本在老夫人屋中伺候的丫鬟们，也都没了呼吸。

　　余舒苗见这些丫鬟身上并无外伤，皆是双目圆瞪，张着嘴发不出声音，看上去反而像是在大笑。

　　她们应该是见到了什么骇人之事，是被活活吓死的。

　　老夫人却不在院中，令狐离想着府中出事，她或许是和二房的人在一处，便和余舒苗说了一声，又马不停蹄地往二房的院中去。

　　然而，二房的住处内更是狼藉满地。

　　余舒苗还没看清院中什么情况，就被令狐离和余舒泽两人一起挡在身后。

　　但总有些地方是遮挡不全的，她便从那缝隙里看了出去。

　　饶是她胆子够大，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眼看到的场面也足以让她被吓得发出惊呼。

　　令狐珍荣死在了院中。

　　他是被凌迟至死的，身上没一处好的，不成人样，若不是那衣冠瞧着眼熟，根本认不出来。

　　余舒苗感觉腹中阵阵翻涌，就快要吐出来了，喉间已有酸苦的滋味。

　　就算她曾跟着余舒泽和双亲除过不少妖，却从未见过这般残忍的场面。

　　余舒苗没办法继续待在此地了，正想着是否要先行告退时，眼角余光瞥见院中有东西在地上缓缓蠕动着，但令狐离和余舒泽好像都没看到。

　　“那是……”她开口想提醒两人，话到一半是看清了那在动的是什么，惊道，“令狐沐？”

　　她认出那是曾帮她和令狐离说过几句话的二房次子令狐沐。

　　令狐沐这会儿满脸是血，一点点地往院门边挪来。

　　令狐离见状，上前几步，半跪在他身前问道：“府中发生了何事？”

　　“你们总算回来了……”令狐沐朝他伸出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抓住他的衣袖，在上面留下了一个血手印，“快……快救……”

　　一句话未说完，令狐沐的手就松开了衣袖，顿然垂下，“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令狐离直接施法去救，余舒泽也上前给令狐沐渡了些灵气，结果发现他的魂魄早已散去，方才不过是强行将一缕残魂留在体内，撑着发出求救，此刻无论如何都救不活了。

　　他们到底还是来迟一步。

　　“之前的那些事，我还没来得及谢他呢……”余舒苗心里很不好受，闷闷地说道，“他刚才是让我们救谁？”

　　令狐离站起身来，发了会儿怔，这才反应过来：“老夫人现在何处？”

　　“还有叶夫人和那位叶表小姐。”余舒苗又说出了两个人。

　　他们这一路寻来就没见到这三人，不知是躲在何处。

　　仿佛在呼应着他们说的话，从二房这院落的后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