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宁静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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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还是米兰。
一样的阳光，一样的空气，一样的街道，甚至连将来要走进的球场，都还是一样。
只是不应该再叫它梅阿查。
它现在是圣西罗。对于他来说。哦，圣西罗。齿间流过细细的风。你看，至少这是不一样的。他想着。
米兰内洛阳光明亮，晒得人皮肤灼灼地发痛。
皮尔洛忍不住抬起手遮住眼睛。今年的夏天，似乎有些太热了。
从指缝中望出去，前面走着的人是保罗·马尔蒂尼。令人安心的背影。这让他有些燥热的情绪安定不少。
希望在这里能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在等着我。
他已经忍耐得太久太久，仿佛时光停滞。甚至都可以感觉到自己体内深处有些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地生锈，一动就会发出嘎嘎的刺耳声响，在深夜里尤其清晰得让人心生恐惧。
现在似乎是他们的休息时间，诺大的训练场上只有几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在收拾散落一地的训练器材。其他人都躲在树阴底下三三两两地或坐或躺，很是悠闲。
队长带着他一个个地介绍过去。其实很大部分人都是认识的。
同城德比，他们在场上奔跑呼喝挥汗如雨的时候，他也在。只不过是坐在替补席，甚至是看台上静静地看。等待结束的哨音响起，转身离开。
照例的点头，微笑，握手，自我介绍。话语无味得像晒干的苹果核。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他暗暗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个人躺在树阴底下，双手懒洋洋地盖住脸，在草地上摊开两条长腿。马尔蒂尼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没有反应。不会是睡着了吧？
舍甫琴科偷偷地从背后蹭过来用力捅了他一下，成功地让他弹了起来。舍瓦！你做什么！同时作出欲扁之而后快状。
队长的脸色开始向多云发展。好在那个怒气冲冲的嗓门赶在暴雨之前反应了过来。呃，队长？
马尔蒂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Max，来介绍一下吧，这是……
那个人的眼光转过来落在皮尔洛身上，很清澈的海水蓝。金色的柔软头发泛出细碎的光。耀眼的人。皮尔洛心想。
他有些尴尬地在沾了草屑的球裤上擦了擦手，然后伸过来。
你好，欢迎来到米兰。他笑得很灿烂。以后就是队友了，我是马西莫·安布罗西尼，你可以叫我Max
想一想又补充。我们一起来拿冠军吧。
很多年以后皮尔洛回忆起那一幕仍会忍不住微笑。Max，你知道么，当时整个世界都在你的眼里闪亮。
对面的人轻轻歪着头带点孩子气地看他，阳光从晃动的枝叶间落在他的脸上，留下金色的班驳光影。空气热烈又甜蜜。耳边传来已经开始训练的人们的呼喊声。
这样的夏天，真的，似乎什么都可以实现。
皮尔洛觉得自己的嘴角有些不由自主地上扬。于是他也伸出手去。那个人的手指颀长有力，手心里是粘腻滚烫的汗水。
……你好，我是安德列·皮尔洛。他微笑。琥珀色眼睛有温润的光流动。
七月的阳光很明媚
有风吹了过来。
不知为什么心情很好。是因为夏天的关系么？
安布罗西尼摸摸鼻子，也跟着笑起来。
可是人生并不能事事如意。这句话偏偏该死的却是真理。
皮尔洛希望有所改变，可是他在特里姆手下仍没有获得什么上场的机会。
身体里生锈的部分开始从内部摩擦他的皮肤，钝痛潮水一样涌上来。整夜地蜷缩着身体，弯成一张就要折断的弓，好缓解一下这种疼痛。于是便注定失眠，直到接近早晨才能偶尔眯一下眼睛。这让他白天也顺理成章地带着副似乎在梦游的表情。
已经渐渐混熟的队友会把手伸到他眼前晃晃，然后笑说安德列你现在到底是醒着还是在睡觉，给个准信吧。他也不生气，只是温和地笑笑，低头走开。
当坐在场边看着那群红黑间条衫的时候，他会有错觉，好象自己又坠回到那个停滞了时光的梦魇里。阳光依旧灼热，可是他却全身冰冷。
安布罗西尼虽然也会开他的玩笑，叫他“冬眠的鼹鼠”，顺便揉揉他的头发。但更多的时候，他会默不做声地走过来坐在皮尔洛身边，把他微微发抖的手指攥在自己手里，然后一起看场上人们奔跑来去。
他身上有青草的味道，手掌的皮肤很温暖。皮尔洛会想不起这个人原来已经断断续续受伤一年多而无法上场。
又过了一段时间，空闲的时候安布罗西尼会经常跑来公寓找他——他们现在是邻居了。
开始他会拖着皮尔洛兴致勃勃地去打高尔夫，可是最后却输得愁眉苦脸。皮尔洛就微笑着摸摸他的头说。Max，不用难过，要知道打这个我可是有半专业水准的。满意地看对方张着嘴巴一脸目瞪口呆，然后拒绝再和他一起出现在高尔夫球场。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租上一大堆据说是科斯塔库塔拍胸脯推荐的好电影，拎上几罐啤酒窝在家里看。我可不想在街上被我的疯狂女球迷抓伤。安布罗西尼昂首挺胸地撇嘴。
哦哦，是这样么。皮尔洛懒洋洋地回应，学他的样子撇撇嘴。然后爬过去换带子。
比利推荐的几乎都是些很热闹的动作片，于是两个人就沉默地坐在一屋子明明暗暗跳动的光影里，就着枪炮的轰鸣声喝啤酒。偶尔安布罗西尼会嘲笑一下某个导演倔劣的拍摄手法。哈！如果是我来拍，至少能比这个家伙强十倍！他不屑地用鼻子哼。下巴抬起，在脖子上投下重重阴影。
可是往往等不到所有的片子都看完他就会躺倒在沙发上睡过去，散落一地板的啤酒罐。第二天起来嚷嚷着肩膀疼，然后一把拎起还在半睡半醒状态的皮尔洛塞进车里往内洛一路狂飙。
皮尔洛其实很喜欢这样的晚上。虽然他并不爱看动作片，而且看完后还要费上一番功夫收拾房间。但是屋子里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会让他莫名地觉得安心，甚至可以很顺利地睡着，不会再有疼痛的感觉。嗯，似乎这样也不错。他想。
可是有时还是会有疑问。Max，你怎么老是跑来这里，都不和他们出去玩的吗？
安布罗西尼一愣，然后就故意挑起一边眉毛看他。安德列，你现在才感觉到么，那当然是因为我爱你才想和你在一起呀~~~~~同时邪笑着压过来蹂躏他的脸和头发。于是皮尔洛只好放弃，不再追问。
嘿，小孩，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一个人的时候露出那种仿佛就要被淹没的表情。像片在水面打转的树叶。
人生还是处处有转机。哦，感谢上帝，这也是一句真理。
特里姆离开了，代替他的是卡尔洛·安切洛蒂。皮尔洛终于开始有了上场机会，他在后腰位置上如鱼得水，逐渐成为主力和核心。
安布罗西尼的时光却仍旧在替补和板凳陆陆续续消磨。
他有时会很不甘地用力揉皮尔洛的头发。你这个家伙，居然就这样远远跑到我前面去了呢，我明明是你的前辈来着的……
皮尔洛会茫然地看他，说Max，我们难道不是和从前一样么。
他于是就打着哈哈拍皮尔洛的后背，故意很用力。没错没错，所以呢，我们明天也出去联络联络感情吧，就和从前一样，你请客。
……那，Max，明天去打高尔夫怎么样？对方一脸“快来参加安德列·皮尔洛的高尔夫讲座”的表情看着他。
不去！他迅速拒绝。什么烂提议。
去吧去吧~~~~
………………
安布罗西尼很黑线地确定他在皮尔洛的笑容里看到了一种名为“幸灾乐祸”的东西。
但是他现在经常笑经常说话。这真好。他想。
以前的一些阴影，似乎都已不复存在。
然后是那个金子一般的进球。
最后的时刻，全场沸腾。
安布罗西尼站起身。他看见皮尔洛远远地从球场那一头向他跑过来，把所有人甩在后面，只向着他跑过来。
嘿，安德列。他低声嘟哝。平时冲刺练习我可没见过你跑得这么快。但心里却不知为何非常快活。于是他也张开双臂。
夕阳把那个奔跑的人全身一点点地描上金边，球迷的欢呼潮水一般涌过来涌过来。他站在那里等待，脑子里却突然模模糊糊地想起他们以前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不知怎么混进那一堆都是打打杀杀的带子里，一部老掉牙的爱情片，连剧情都已经记不清楚。唯一清晰的是那黑白的画面，却有着异常鲜艳的夕阳，流光溢彩遍地碎金，好象要把人整个吸进去熔化掉。
他想，我是不是也该像那个迎接公主的英雄一样摆个英俊无比的姿势出来？可是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呃，是哪里呢？他微微皱起眉毛。
可是还没有等他理出头绪，皮尔洛已经猛地跳到了他的身上，把他从那个公主夕阳的梦里扯了出来。
Max！他用力地揽住他的脖子，边笑边喊。几乎要把他的耳朵震聋。MaxMaxMaxMaxMax！
于是安布罗西尼也笑起来。好吧，去他的夕阳和英俊POSE，我只要现在。只要现在，把整个世界拥在怀里。
身后队友们冲过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把他们重重地压在底下。
球场充满欢腾吵闹，他却清晰无比地听到皮尔洛在他耳边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汗水涔涔地把头埋进他的颈窝。皮肤紧贴，呼吸滚烫。
费力地偏过脑袋，透过层层人缝，可以看到被染成深橘红的天空像火一样燃烧起来。
他们用力拥抱。在这个草地都蒸腾出香气的傍晚。
“皮尔洛在终场前8分钟攻入一球，米兰2－1战胜维罗那，进军欧洲的希望得以延续。”
他们在一步步地走向颠峰。
“02-03赛季欧洲冠军联赛，米兰击败尤文图斯，夺得球队历史上第六座冠军杯。”
那天他说，安德列，我们一起来拿冠军吧。
他记得对方也微笑着说，好啊。
当时阳光明亮树影喧嚣，整个世界在他们眼睛里闪闪发亮。
那是属于他们的宁静夏天。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宁静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