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梦鲸记》少城时雨

113、饿鬼道

　　梦鲸才刚入定，整个人便似乎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与平日里入定的感觉全然不同，方开始惶恐，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声音：“别急，沉敛住气息，无碍。”
　　梦鲸闻言，连忙照做，气息平稳后，整个人也不再急躁，四野那种莫名的压迫感便也随之减去。
　　复又睁开双眼，梦鲸发现少城城主戴离玺正立于面前的虚空之中，浑身闪闪发光，满面笑意地注视着自己。
　　那股莫名的羞臊感觉复又浮上心头，梦鲸忍不住脸一红，在这刹那间，那种莫名的压迫感又紧紧逼来。
　　戴离玺温柔说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切莫有杂念，被鬼魅趁机侵扰了。”
　　梦鲸连忙闭眼在心里默念起了清心咒，空明了心智，那种沉沉的压迫感才渐渐褪去，再睁眼时，云蝉也已出现，立于戴离玺身侧的虚空中，冲着自己嘿嘿一笑。
　　戴离玺见梦鲸已然空明心智，于是说道：“我去皇京原本是助友除祟，却反而得了我那友人相助。他原是天魔幽族与凡尘之人所生之子，原本为天地所不容，他父母为了保他也是费尽心力。他从他那幽族的父亲那里知晓了不少幽族之事，在我帮他完事后，便告知了我天穹神匙之事，并言说现下暗性神匙已然临世，有幽族想要重开天穹结界，事态紧急，他刚巧知晓这三途冥卷的所在，便让我尽快取到三途冥卷，方有胜算。”
　　云蝉平日里虽不正经，一直称呼其父为老头子，但真在戴离玺面前时，表情却恭敬乖巧了许多，低声问道：“这三途冥卷究竟藏在何处？我们如何才能取到？”
　　戴离玺答说：“三途冥卷虽在六道之中，却并未尽在人世。三途即为火途、血途和刀途，故而三途冥卷实则分为三卷，其中血途即为畜生道，畜生道与人道本相交，我那友人持有这血途卷，已交于我保管。火途卷藏于地狱道，刀途卷藏于饿鬼道，我本已快到散仙修为，故而能在一炷香的功夫里施不坏金身术，业已在极度凶险之中硬闯地狱道，找到了火途卷。现下不坏金身术需在半月后方能重复施术，定然来不及了，所以只能靠你们以已得的神匙护体，硬闯饿鬼道去寻那刀途卷。”
　　“饿鬼道……”云蝉喃喃说道：“有点瘆人……”
　　戴离玺笑说：“傻儿，六道之中，畜生、饿鬼、地狱为下三道，要论凶险，自是地狱最甚，那饿鬼道虽也布满凶险，有无数夜叉、罗刹，见人追杀食之，但真要论凶险程度，还不及那上三道的修罗道可怕呢。我已取出火途卷，有何可惧？”
　　云蝉长叹了一口气：“我又不似爹那般修为，那金刚不坏之术我是片刻也施不出来……怎能相提并论……”
　　戴离玺眉眼含笑地望着梦鲸：“你呢？可害怕去那饿鬼道走一遭？”
　　梦鲸长吸了一口气，坚定回应：“不怕！”
　　云蝉见梦鲸这般坚决，只能摇摇头说：“想来那地狱道也不是好去的，你也去了……大概现在能去那饿鬼道寻刀途卷的也只有我们了……”
　　戴离玺见二人应诺，于是说道：“那我便立刻送你们前去……切记进入饿鬼道之后必须立刻释放神匙护体。那饿鬼道中诸鬼分为外障鬼、内障鬼和饮食障鬼，虽不如修罗道的魔神和地狱道的鬼差那般神通，但它们也是极危险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之为敌。这三途冥卷原是娲皇和人祖在人间道所造，虽分散在其余各道，但在除人道外的各道却属异物，故而除开人间道的神匙外，气息与道内之物太过不同，反而显眼，并不似人间道的神匙那般难找。找到刀途卷速回！”
　　言罢，戴离玺便闭眼念诀，云蝉和梦鲸方相互对视一眼，眼前的虚空景象忽然消失不见，二人便已置身在一处不知名的山丘之上。
　　云蝉抬头看了看头顶，整片天空呈现出鲜血般的红色，仿若人世傍晚时分的火烧云模样，只是却并不好看，反倒让人望之便生出不祥的念头；四野则是一片黑黄的焦土，偶有一些黑色的杂草，胡乱生长着，面前的景象看起来萧瑟无比，惨淡可怕。鼻端总被一股浓浓的腐血和焦尸的味道所包围，闻之欲呕。
　　“这……便是饿鬼道吗？”梦鲸诧异问道。
　　“想来是吧！”云蝉拍了拍梦鲸肩膀，“我们快将空相揭谛轮相交，放出光华护体！”
　　梦鲸点了点头，二人将空相揭谛轮相交，然后从各自所佩戴的轮中分别生出一团白光，将二人罩住。光华升腾起来的刹那间，那些焦尸腐血的味道也变得淡薄了许多。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找那刀途卷呢？”梦鲸问道。
　　云蝉挠了挠脑袋，“老头子也没有细说，只是它本是人间道产物，非这饿鬼道之物，气息明显，但这饿鬼道也大到无边……神匙之间能相互感应，我们现在在空相揭谛轮的宝光之中，想来也能感应到一些，先随心而行吧……”
　　二人方在说话间，身后忽然传来异响，回头看时，皆被狠狠吓了一跳。
　　身后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群饿鬼，步履蹒跚地向着二人爬来，这群饿鬼长得都极为相似，看起来就像是一群面黄肌瘦分不清男女的人，皆都浑身裸露，肚子滚圆，四肢细长，眼眶充血，嘴里不停向外流着浓稠的唾沫。
　　为首的一只尤其巨大，高约三丈左右，其余的则和成年人一般高大。
　　“这是……”云蝉望着这群饿鬼，吃惊说道：“一家人吗？”
　　梦鲸无奈摇头，“你还关心这个？我们虽有宝光护体，到底戴前辈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硬拼，我们还是快些逃走吧！”
　　说话间，那群恶鬼越爬越近，它们面前原有一条小河，那为首的饿鬼爬到小河边后，似是渴极，迫不及待便附身下去吸饮，但它的嘴唇刚触到河水，整条小河的河水竟瞬间变色，化作了一条流着脓血的脏臭之河，臭味无比熏人，虽隔着老远，且有宝光护体，云蝉和梦鲸二人也被臭味熏到头晕目眩。
　　那饿鬼无奈，只能抬起头，带着身后的鬼子们淌过脓血小河，继续向着二人爬了过来。
　　梦鲸呢喃说道：“方才戴前辈所言我幼时在佛经上也曾看过，想来这就是外障鬼，带头的便是鬼母，一胎能生众多鬼子，永世被饥饿所折磨，遇到食物，皆会化为脓血无法食下……”
　　云蝉却饶有趣味地看着面前缓慢爬行的饿鬼，说道：“这些个玩意儿也就个体大点而已，你瞧他们肚子大手脚却细，连站都站立不起来，爬得还这样慢，我们怕它作甚？看我用无用剑杀它几只试试……”说话间，抬手便要放剑。
　　梦鲸觉着云蝉有些鲁莽，方想规劝，云蝉手挥了半天，无用剑却并未化作剑光飞出，于是诧异道：“怎的……我的剑怎么放不出来了？”
　　梦鲸略一思索，说道：“想来除了这极其神力的神匙，其余的灵器因是人道之物，在这饿鬼道属于异物，故而不能使用吧！”
　　“啊……”云蝉一拍脑袋，“要赤手空拳和这群家伙干……算了算了！”说罢，眼瞧饿鬼群已然爬近，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梦鲸便向前狂奔起来。
　　那群恶鬼原本爬行得极慢，不多时便被二人甩在身后不见了踪影。
　　二人瞧见饿鬼群已见不到踪影，方才停下脚步，云蝉气喘吁吁地说道：“平日里不管是行路还是逃命，用惯了飞剑，到了这里竟只能徒步奔走……好生累人……”
　　梦鲸不满说道：“你这一通瞎跑，我们莫不会离那刀途卷越来越远了……”
　　云蝉嬉笑答道：“不会不会……放心，我总有感觉，那刀途卷就在这附近！”
　　二人正说话间，前方一处山谷处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紧接着便是刺鼻的焦臭味道滚滚袭来。
　　二人知晓现下已不能用飞剑护体逃遁，于是也不敢再大意，云蝉冲梦鲸使了个眼神，梦鲸会意点头，二人便悄悄地行到了山谷之上，然后向下望去。
　　眼前的景象是何等的惨烈！
　　那山谷之中流淌着一条血河，河中陷落着一群与方才那群恶鬼模样不太相同的饿鬼，此时正在山谷之中相互厮杀。它们不停从口中喷出烈焰，向着身边的其他饿鬼烧去，体格弱小的饿鬼被这烈焰一烧，不多时便化作一堆焦炭，而活着的饿鬼则继续相互喷射毒火。
　　血河中有的饿鬼被烧得濒死后，用尽最后力气挣扎着爬上了血河，岸边忽然蹿出来一群体态又不相同的饿鬼，按住濒死的饿鬼便急欲分而食之。
　　但那群恶鬼刚咬上去，被它们按住的那只恶鬼便忽然化作了一堆焦土，无法下嘴。这群饿鬼似是极不甘心，转过头便向着身边的同类咬去，也是刚一咬到，那嘴下的同类便变成了一堆焦土。
　　眼前的场景太过血腥可怕，梦鲸看得直摇头。
　　云蝉却看得饶有趣味，问道：“这些也是外障鬼吗？”
　　梦鲸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不过书上所记载，外障鬼应是我们方才所见那群，肚子大手脚细。那喷火的我猜应是内障鬼，据说他们喉咙细如针眼，一张嘴就会喷出火焰，烧尽一切嘴边之物，故而永远不能进食；另一种或许就是饮食障鬼，书中说，它们只要看到食物，食物便会凭空消失或者化作不能食用之物……”
　　云蝉忽然拉着梦鲸的手，兴奋叫道：“你瞧！那血河中最大的那只内障鬼背上，闪闪发光的可是我们要找的刀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