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超凶》两只蛋挞

84、回家看看吧

　　方子轻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别的办法，要么这个离开家，要么另一个离开家，为了个新来的小孩，与熟悉的家人分开……
　　但，跑出来游历不也离家么？

　　萧施意味深长看他：“我带你出来过两次，你应该有那种感觉吧，归属的感觉，远方有东西拴着你，如风筝有线能回去，容身立足。”
　　方子轻垂下眼睫。

　　萧施：“族里以前不是没有上门的案例，五皇子联亲来了后，兴起过一段时间的嫁娶，离母家，以孩子为纽带，组建起小家，有只一方离的，也有觉得亏，两边一起离的。”
　　“显然，这种方式维持不久，两三年不到又回归了母亲为纽带，你知道为什么维持不了吗？明明在这边搞得风生水起。”

　　不等回答，他自答：“因为五皇子到来的条件之一，是我们出去，在异乡当异客，行陌路遇陌人，心中会强烈需要归属，小家小孩，作风筝线容易断，不是说都断，是真的比不过母亲的牵扯，第一批出去的长辈都这么说，于是恢复回原来的模式。”
　　“人不能迷失，人需要归处。”萧施若有所指道。

　　方子轻视线落在地缝：“那等你老了……”
　　他想起阿父鬓角的白发，不知又白了几根。

　　萧施：“你想问我老了怎么办？等我老了，就回去，在族里把一身医术教给小崽子们，然后他们给我送吃的送喝的，一如我小时候去给前辈们送吃喝，从他们那里学东西，听故事。”
　　他兴味回忆。
　　前半生是积攒经验，后半生是传承经验。
　　有了积攒，才有传承。

　　“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有点像大长公主所期待的大同世界。
　　提起这个，方子轻略感愧疚，答应过去陪伴的，转头就食言。

　　初雪趁夜而下，风声呼啸。
　　方子轻起身，到旁边屋帮着燃炭盆，把斗篷留给，又盖一层。

　　萧施邀请他留下，一个屋里暖，挤挤，今儿不收你费用。

　　方子轻拒绝，单衣回到自己屋，闭门，冷冷清清，只有火苗向上跃。
　　和风在外呼啸。

　　方子轻检查门窗缝隙，地桩埋得深，应该不会被刮走，屋顶、他抬头。
　　附近有个山洞，要是塌了就过去。

　　冷冷清清，不会有人进来念叨盖被子，别仗着身体好不生火，老了要后悔的。

　　方子轻自己给自己盖，心口热意延展至四肢。
　　他扼住右手腕。
　　什么都没有。

　　那天床上躺一个，跟前站一个，以失忆后的言行，几次虚弱完全可以动手，自己毫无招架之力，但现在他依然活蹦乱跳。
　　或许，真的不打算杀。

　　只是，雨声那般急促，显然不是巧合，那句“还道你不愿认我了”，明显是知情的。
　　方子轻苦涩地闭眼，睁开。
　　如果没了那个声音。

　　“萧大哥，我出去几天。”天一亮方子轻敲开旁边屋。
　　萧施还在被窝里，迷瞪着眼：“去哪？”手上不见拿东西，衣服单薄，“银子带够没？你去那，拿几颗。”他指着木箱，把斗篷扔他身上。

　　方子轻没拿，只提了灯笼，通过城门，来到国子监门口。
　　鞋又磨破一双。

　　他找风定。
　　要弄清楚那个声音到底是谁。

　　.

　　风定似乎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没再疯疯癫癫，整个人正常多了，不传他的教，每天忙着整脚踏车水轮车灰泥地等等。
　　“虽然回不去，但要让自己活得好点，及时行乐，干就完事了。”风定说，特别洒脱，“就是可惜我上学时是个学渣，没好好听课，否则把电给整出来，我就是这条街最靓的仔。”

　　方子轻：“……”他收回之前的话，这家伙还疯着。
　　不过这不重要。
　　“你能给我讲讲司命吗？”

　　风定停下手头动作，狐疑看着方子轻：“别告诉我你打算做些什么。”

　　方子轻：“嗯，我要找他。”
　　雨声水声，极北极北之地有一片海，对上了，以前没注意，乍一联系起来，可能真的在暗示什么。
　　细问是没法细问的。
　　只能来风定这里抓住唯一的头绪——曾经提过的司命。

　　风定现场一个炸起蹦三尺高：“你疯了？你不要命你去找祂？”
　　眼大如铜铃，震惊之色露于言表。

　　方子轻自动过滤他的咋咋呼呼，只问：“不能找吗？”

　　风定果然平静下来，拍拍衣袍：“能是能，但找一次短十年寿命，你算算你剩几年，可以找多少次。”

　　方子轻：“十年就能找？”他又问。

　　风定看傻子眼神看他，这傻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真不要命了？
　　他绕着傻子转，摸摸额头发烧没，扒拉衣服瞧戴的人皮面具还是真脸，捏腿是不是机器人假的。

　　方子轻忍着没呼他，只推开。

　　风定又贴上去大惊小怪转一圈，发现好像的确是真人。
　　“你知道十年意味着什么吗？”

　　方子轻：“知道。”五岁到十五。

　　风定：“你知道个屁，你毛才长齐你跟我说知道，人一辈子多少个十年，啊？十根手指都不到啊，你才一根手指，你年轻你清高你不珍惜……”

　　“所以，”方子轻打断他，“能讲讲怎么找吗？”

　　长篇大论遭腰斩的风定：“……你认真的？”
　　“嗯。”

　　风定叹气：“行吧，不听老人言，吃亏不是老人，你近前来。”

　　风定：“这原本属于教内机密，轻易不得外透，不过现在也回不了家了，告诉你也无妨。”
　　“我们的镇教之宝，你献祭十年寿命给它，可以向司命问询一件事，以命为媒介，这是我们喊祂司命的缘故，寿是真的会减，虽然不知道怎么减，具体又减了多少年，有没有贪污暗地里减二十年三十年。”
　　“只一点确定，是真的会减，明明昨天还状态满满能打死老虎，睡一觉就没了，明明昨天风寒都快好了，今天突然加重人直接没了，等等。”
　　“教里目睹过经历过的人无一不产生心理阴影，寿命既定的那种感觉想想就毛骨悚然，也因此镇教之宝被投票封存起来，非必要不取出。”

　　方子轻颔首，并不怎么悚然：“若去问询，是会面对面地问，还是像书信那般一往一来？”

　　风定摊手：“我没用过，只听前辈说，那是一块竹牌，牌上有图案，取十指指尖血滴在竹牌表面，问想问的，如果司命搭理你，你会做一场梦，你知道自己在做梦。如果不搭理，就啥事也不发生。”
　　“怎么说，听前辈的描述，我感觉就是个AI，能通讯能全息投影，噢对，你跟我不是一个世界来的，你应该不懂这个。”

　　方子轻忽略他的神叨，竹牌的描述好熟悉，似乎小时候见过，他努力回想。
　　又问：“所梦属真属假？比如浸泡在水里，是真的在水中，还是仅仅一种幻觉？”

　　风定：“应该只是幻觉吧，有人确实梦过在水里，苏醒时并无湿漉。”

　　又对上一处，方子轻眼底一亮，所以当时两个一模一样，说不定……
　　会不会？
　　早知道看看十指上有没有伤口，屋里暗没点灯。

　　拜托风定去信问竹牌愿不愿意借出，他可以去取，借费你们定，有消息往药铺寄。
　　方子轻抬头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脚下，鞋破了，暂且留宿一晚，明儿去买双新的再赶路。

　　翌日，早起，与祭酒告辞离开。
　　出门时守门的喊住他：“公子——”

　　“有人送来这个，说给你的。”

　　是两双鞋，两套棉衣，还有口粮碎银。

　　方子轻看着某个方向，回到山里。

　　萧施装了一锅雪正煮茶，见他回来，哟了一声：“还道不回了，你那屋我都计划好怎么霸占养鸡生蛋。”

　　方子轻推开自己屋，把手里东西收好，依旧冷冷清清。
　　出门，围在火炉旁，揣着手。

　　萧施：“……再养几只鹅，既能看家护院，绒羽还暖和，放出去到处拉，土地肥沃……”

　　方子轻揣着手听他大展宏图，一边发呆一边搜寻竹牌的记忆。
　　似乎在哪里见过。
　　小时候见的，肯定不是在外游历时。

　　貌似在方家，阿父住的房间，对！有一年过年好奇去瞧阿父以前住的房间，调皮每个角落钻了一遍，是有发现一块很好看的竹牌，卡在床底。
　　不知道还在不在。
　　方子轻看向某个方向，犹豫。
　　现在有两条线，两块竹牌下落，阿父是否把牌给了……

　　且罢，先等风定的消息。

　　.

　　一个月后，方子轻赶了趟药铺，把信件取回。

　　信中说竹牌封存不当，被白蚁啃得坑坑洼洼，面目全非，怕是不能用了，抱歉，你要不信邪，可以去取，费用就不必了。

　　取信的时候寄给萧的也一并拿回。
　　萧施进来神情略微严肃，语重心长：“有时间回家一趟吧，师兄说看你家大人面色不太好，别等以后后悔、莫及咯。”
　　说完拍拍他肩，转身继续忙活自己的。

　　屋里又变成一个人。
　　方子轻扼住右手腕，脚步踟躇。

　　往前。

　　蹲守侧门观察伙食买菜情况，确认那位不在。
　　方子轻翻墙，从马厩而入。

　　小黑斜了眼天降之物，口中咀嚼，高傲地继续俯首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