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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也想搞点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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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一伙人围上来观。
“这是什么意思?”
“能吃鱼吗?”
“这样就行了吗?”
稚嫩的声音叽叽喳喳。
方子轻皱眉,好吵,上次的冷脸效果,所以叽叽喳喳们十分有眼力见地立刻安静下来。
铜钱是反面。
反面是阳,没有缘分。
“没有鱼吃。”方子轻对男孩说。
安静的叽叽喳喳们“哇”地一声,好厉害,果然有真本事。
男孩还想再问有没有芋头,被推到旁边,座位易主。
“让开让开到我了……”
“……”
一个接着一个,都不用方子轻喊“下一个”,卜完的立刻被推开,旁边积极顶上。
方子轻被带得都有点急,写出来的字丑丑的,他提笔作歇,决定放慢速度,慢慢写,不急。
慢吞吞换纸,又写满一张。
对面也应和慢慢的,这回轮到一个腼腆的声音:“能、能帮我,看看,会不会,有新衣服吗?”
方子轻抬头,小结巴,脸蛋瘦削没什么肉,看起来吃不饱的样子,衣服像是洗过很多遍,泛白泛薄。
难怪要新衣服。
抛。
还没说结果,下一个火急火燎挤开占位。
“到我了到我了,我爹会明天回来吗,后天呢?”
方子轻:“……”惯的你们,急啥急。
花园里人来人往,有过来小亭凑热闹的,也有看腻了往别处去。
大长公主这边,正跟几个孩童埋头商量什么,嘀嘀咕咕。
起因是有人看到方子轻在搞事,这肯定是得到殿下同意的,于是他也壮胆想搞点事。
搞“儿榜”。
一个专属于小儿的榜,跟别的皇榜一样,要张贴出去,让很多很多大人听到他们的声音。
叫大人们总忽略小孩,天天只忙自己的。
他们的声音需要广传!
大长公主觉得可行,很棒,于是亲自参与讨论,教他们新设一个榜需要准备哪些,想要张贴出来又要到哪里申请审核。
当然,如果能把家中长辈说服支持,便事半功倍了。
酝酿了几个月。
秋收结束后,儿榜顺利发布,以母仪天下慈幼之名,在三分之二朝臣的支持下。
儿榜仅在京畿范围内公布,半个月一更新,张贴的都是些孩童们在衣食住行方面的异想天开,比如想吃荔枝,想吃重阳糕,柿子晒成干好吃吗。
再比如炫耀自己的穿搭很好看。
——近期流行起方子轻的混搭风格,并延展各种奇怪搭配,怎么奇怪怎么来。
仅限于衣食住行,与此无关的一律不出现,暗搓搓春秋笔法的直接筛掉,以保证儿榜的单纯天真。
榜上的想吃荔枝等等,都将作为一次小悬赏,设赏十文钱,有谁能找来荔枝,送到署名的孩童手里,就能获得十文钱。
儿榜的每一条都有署名,不添任何缀述,就单纯的姓与名,家中排行。
从小就打知名度,这也是某些朝臣支持同意的原因,最初更有说把谁谁家谁谁之子写上,还要按官秩高低排序的。
大长公主一力否决,连小孩的位置都要争,真是吃饱了撑的。
找来荔枝,一颗是十文,百颗依然给十文,人们不会为了区区十文钱去大张旗鼓忙活,何况还是秋收冬藏的时候。
但每次路过榜都会停下看一看,看看牙都没长齐的黄口们有怎样的奇思妙想天真想法,好回去作谈资。
方子轻在跟阿兄提起这事。
由于打着母仪天下之名,所以负责张贴和发赏钱的是陛下的两个皇女、以及长公主这边的大女儿。
方子轻时不时就看到这仨进公主府晃悠,在一群不超过十二岁的叽叽喳喳中,她们特别显眼。
才一岁的小安若也特别显眼,她跟着姐姐来的,老幺听说后也撒娇要来。
“公主府现在特别吵。”方子轻抱怨说,“不逢十都有人来,叽叽喳喳的,不过听说他们去了一趟衙门,打算争一块办公的地方。”
等他们挪地就清静了,所以方子轻决定忍忍。
但依然怨念,表现在脸上。
江合安抚地拍拍背,方子轻满意了,重新绽开笑容。
“我听檐花姑姑说,儿榜的作用在软磨硬泡,所以要保证绝对的单纯、天真,只有孩童的言语,这样人们在路过听书生念榜时,听到不切实际的狂妄话,也多是会心一笑,瞧个有趣。”方子轻说。
“但是呢,听过一耳,记住了,以后做事考虑的时候,是会受影响的,比如要裁做新衣服,想起看到的搭配,下意识试试。”
“再比如荔枝,试着移栽荔枝树,如果能成,那么将大卖。檐花姑姑说这叫潜移默化,还有名字也是,我没太懂,大概就是以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都会认字。”
方子轻想想自己的识字量,特别的骄傲。
他耳朵贴在江合胸口,听心跳,边滔滔不绝。
“殿下今天给了我一沓新纸,是那种滑溜溜不糙的,特别好写,说要我誊抄一份卜算的记录。”
方子轻记录了厚厚一本,装订可成册。
“殿下还说了,”方子轻支楞起来,清喉咙模仿语气,手指点点。
“这里面藏的学问可大着呢,比如问新衣服这个,可能单纯爱美,可能是衣服破了没衣服穿,也可能是家里苛刻没发今年的春装,这些只稍去浅浅打听一下,就能窥一而知全貌,得知其家里的状况。”
方子轻解除模仿,靠在江合怀里哼哼:“我当时问,那我是不是也被看透了?殿下答说是的,但要我放心,一些重要的都帮我掩盖好了,外人绝对查不到。”
方子轻瑟瑟发抖:“好可怕,感觉好多双眼睛盯过来,阿兄怎么办?”他缩了缩,揪住江合衣襟。
他在人多的地方可以做到无视旁人,当逛集市,但视线都集中过来,万众瞩目就不行了。
江合低头对上他澄澈的眼睛,没有说些“有我在”“不用怕”的安慰话。
“你跟着尘医,这只手以后会掌握无数命脉,注定很多人看着你,怕吗,要放弃吗?”
“!”
方子轻才意识到这点,猛地瞪大眼,他看看自己的手,握在阿兄掌中。
注定很多人看。
那怎么办。
放弃吗?
可他跟着尘潜,是想学到本事,保护阿兄的,嗯,才不要放弃。
他半是坚定点点头,又坚定点点头:“不放弃。”
江合欣慰一笑,给他顺顺头发:“在你长大之前,我帮你挡住那些目光,不怕。”
方子轻也开心地乐呵,想想觉得自己不能干被保护着,也该做些什么,比如以后行事小心,不让抓到小尾巴。
江合弹他脑门:“不用考虑这些,只管随心恣意,我挡得住,不相信我吗?”
方子轻:“相信,当然信。”阿兄最厉害了,“可是……”
“没有可是。”江合堵他嘴,“不必约束自己,就算你遮盖得再好,无聊的人们都会想办法窥探,就像之前编造你的谣言。”
方子轻瞬间垂下头,过了一年了,心里还是有坎。
江合捏捏他耳朵:“人性如此,所以如果你为了掩盖而小心,他们会更感兴趣,目光热烈。如果为了遮盖扯谎,哪怕小小的无关痛痒的慌,他们都会兴奋激动起来,恨不得把你钉在耻辱柱上,只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欺骗,愤怒委屈。”
方子轻皱眉,有事没事盯着别人,哪来的脸委屈。
江合:“上尚有欺君之罪,可见连陛下都对欺骗容不得,何况乎平民。”
好吧,方子轻不满地哼哼,也总算知道为什么阿兄对说谎的惩罚特别严。
他跳下椅子,打算炫一下技——卜算这么多次,他感觉自己大有精进。
“算一下阿父什么时候回来。”
“要先这样,确定我,还有阿父,时间在明天。”
“然后抛,反面定为阴,代表会靠近、相聚,正面定为阳,代表将远离,也就是没可能相聚。”
“噔噔噔噔——”
方子轻熟练地抛起,盖住,打开手心。
“反面,是明天会回来的意思……会回来?!”方子轻刚得意洋洋高抬下巴要炫耀,不可思议看着铜钱。
他还是很相信自己的测算能力的,目前十次能中五次,一百次能中五十七次。
方子轻半信半疑瞅着铜钱,试图看出朵花儿,喃喃:“阿父要回来了?”
“嗯,明天要回来,小厮刚才捎来信,师父已经到了右扶风,赶一赶今晚四更天能到家,但城中宵禁,加之夜路不好走,所以歇脚在驿站休息一晚,打算等天亮再赶路。”江合说,给他看来信。
居然真的要回来了,方子轻不敢置信,激动地原地转圈。
好久不见啦,年头离开的,年尾回来了。
精力异常旺盛的方子轻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又跑到正屋,正屋有经常收拾,方子轻在里边蹦蹦跳跳,并在冷冰冰的床上滚一遭,增加点人气。
哦对,还有寒月的房间,方子轻又转了几圈,把零嘴准备好。
剩下的就是等候了。
“阿兄你说,我长大了,他们还认得我吗?”方子轻有些忧心忡忡,他个子窜高了点,虽然是一小点,但目睹过安若郡主和老幺膨胀的他,感觉自己也膨胀了。
江合拎起被子盖住他,简明扼要道:“认得,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