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洗白去》陆乡随末

39、殊途同归

　　“嘿嘿嘿！”贠祺皓听了晏小顿的话，心里美得直冒泡。
　　他觉得之前想了那么多，愁了那么久，根本全是陷入歪理，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谁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的，也许天下太平，也许世界末日，用有限的生命去担忧都不知道到不到得了的未来，这不是未雨绸缪，应是因噎废食、得不偿失。
　　况且，是奇妙的际遇让他们用这种怪诞的方式相遇，老天一定有它自己的安排，不会让他们轻易玩完的。
　　还有，贠祺皓想，他们十年前就已经有过交集，十年后的现在，他们彼此相爱，这缘分可老深了！
　　所以说嘛，梁之算什么。梁之听了都得赞美他们难得难得，然后良知发现成全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等一下！”贠祺皓突然觉得不对火，“你男朋友现在还是梁之啊！咱俩这样不就成了偷情了！我不要当男小三儿！”
　　“哈哈，我就知道我晏小顿没看错人！”晏小顿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虽然嘴贱又爱浪，但还是蛮讲道德的一个人嘛！”
　　“谁嘴贱了？我那是不畏强权，积极反抗你这恶势力！”贠祺皓一把搂住晏小顿，晃荡着腿得意洋洋地说，“现在我要以身殉道，用我纯洁但充满魅力的□□，降服你这恶势力，再慢慢感化你！”
　　“别呀，那你岂不是真成小三儿了！”晏小顿冲贠祺皓笑得贼兮兮，她把贠祺皓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紧了紧，“想起自己是小三儿还搂我，这是知三儿当三儿啊！”
　　“起开！”贠祺皓赶紧撇开晏小顿的手，后退三步，和晏小顿划清界限，“晏小顿，我以你下一任男朋友的名义命令你，赶紧去和你那学长分手，不然你下一任也得黄了，爷可是正道的光！”
　　“噗哈哈哈哈哈！”晏小顿终于忍不住大笑，她拉开一把椅子，腿一跨坐下，“老娘比你更正！中午那会儿我就跟他分了！”
　　“真的假的？”贠祺皓有点儿不信，也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晏小顿瞪了一眼贠祺皓：“骗你干嘛？骗你又没糖吃！”
　　“乖，一会儿爸爸给你买糖！”贠祺皓轻轻拍了拍晏小顿的头，然后又问，“我意思是，你先跟他分了，再给我表白，那如果我拒绝你了，你岂不是两头空！”
　　“我只是不想再自欺欺人！”晏小顿想起梁之，表情变得有些难过，“而且拖得越久，我越觉得我对不起学长！学长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马妙妙说得没错，梁之确实是一个高手。就像晏小顿笔下的赵念清一样，他是个有很多心思的人。
　　晏小顿说过，她最被震撼到的时候，就是那年的圣诞节。梁之轻而易举地，就看透了她这怪人的本质，甚至温柔地只用简简单单两句话，就彻底安慰好自己。
　　“你不用随时都做有趣的人，反正在我面前不用。”
　　晏小顿想：那实际的意思就是，你愿包容无趣的我。
　　“你不用，我也不用。”
　　晏小顿知道，那是他在表明，他们可以彼此信任。
　　而且，他们也许是一样的人。
　　一般到了这种心灵相通的地步，故事里的男女主人公理所应当会成为最完美和谐的一对。
　　可是真的好奇怪，晏小顿对梁之有着无数复杂的感觉，但唯独没有爱情。
　　赵念清有吕朝露，晏小顿有贠祺皓。
　　可梁之有谁呢？
　　他谁都没有，却仍然温柔得体，细嚼慢咽，慢吞吞地吃着炒河粉，妄想把悠闲的时光熬得久一点。
　　最后也只能先发制人，把晏小顿的尴尬和为难收到自己这里，他说：“小顿，我们分手吧！”
　　语气平静得像个渣男。
　　可晏小顿知道，渣的人是她。
　　“学长，对不起！”晏小顿表现地很难过，她是真的好难过。
　　“哈，我和你说分手，怎么反倒是你道歉啊！”梁之伸出手，点了点晏小顿的额头，“真是个小傻子！”
　　“学长你别这样，你越这样我越难受，不如你骂我吧，虽然骂我也弥补不了我对你的伤害！”
　　晏小顿的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了，她真的好爱哭，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她才是始作俑者，居然还有脸哭。
　　“你哪里伤害我了？只是被我逼迫才不得以和我谈恋爱，要说伤害，应该也是我伤害了你吧！”梁之看起来很落寞，“我以为你不敢讲的，还打算一直这样绑着你，也许最后你会真的喜欢上我，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学、学长？”晏小顿没想到梁之会这么说，她不太相信他是这样的人，“你不用为了减少我的负罪感就这样说啊！这对你不公平！”
　　晏小顿觉得，马妙妙嘴里的高手，是在爱情博弈里运用合理的方式获得赢面的超级选手。
　　学长这样，合情合理。
　　虽然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但也不必放大到这个程度。
　　“可我就是这样卑鄙的人！你以为像我这种被变态暴力的父母折磨过的人会成长为什么样子呢？”梁之终于换了个和平时不一样的表情，这个表情在那天他和晏小顿看完电影，他抱着安慰她的时候，也有出现过，只是晏小顿没有发现。
　　当时梁之说：“只要结局是好的，苦一点没关系，过程迂回没关系，甚至有点儿卑鄙、有点儿不择手段，也都没有关系。”
　　那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学长，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人要……”
　　“人要往前看是么？你还真会说啊！”梁之打断晏小顿，他叹了口气，抬眼看着晏小顿问，“你是不是根本就知道我家的事？不问不是因为不好奇，是因为你根本就知道！”
　　“我……”晏小顿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确实知道，但又不全知道。
　　但不管怎样，她不想让学长觉得她是一个伪君子。
　　“学长，我承认我知道一些，但是我是真的希望你忘掉以前不幸的事，未来还会有很多很多幸运的事降临在你身上！”
　　“你别怕，我不是在指责你，其实我只是在炸你，很可惜你不经炸。”梁之又恢复了以往他淡定温柔的样子，他接着问，“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么，还有你都知道些什么？”
　　“……好。”
　　接下来晏小顿把她所有知道的事都告诉了梁之，包括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边讲边注意着梁之的表情，在说到梁之被家暴的时候，她还斟酌了用词，想尽量不要戳到他的痛处。
　　这对于晏小顿来说像在自虐，对梁之来说更是如此。
　　梁之听完许久没有说话，晏小顿忐忑地等了一会儿，就听到梁之说要送她回家。
　　事到如今，晏小顿什么反抗都做不出来，只能任凭梁之带着走。
　　梁之是开车来的，晏小顿坐在车里，狭小的空间把她的难堪和恐慌放得更大了。
　　她试图说点什么，却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她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是不是觉得很尴尬？不过没关系，我早就说了，我们在对方面前都不需要伪装。”梁之突然开口，“其实是我先做得不好。”
　　“学长，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晏小顿低着头。
　　“你还真的很喜欢给人道歉啊！我是不是应该也回你一句对不起啊？”梁之打趣道。
　　“不不不，学长你别这么说，都是我不好！”
　　梁之用手摸了摸晏小顿的头，又立刻抓住方向盘：“行了，放轻松，接下来我要说的话都是真心话，你要好好听！”
　　“好，学长，我一定认真听！”
　　“应该是那年高考的前几天吧，我放学回家，我妈正在做饭，我一看，呵，居然还很丰盛！她说老板娘突然给她涨了工钱。那是我妈当时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工作，之后她就一直在那做工。我还以为我能吃顿好的呢！”梁之笑了笑，“结果饭还没好，老板突然打来电话，说他老婆弄错了，不是涨工资，是要辞了她。”
　　“这老板人真的很好，可是生意实在太差了，一年多都没有起色，那会是真的撑不住了，实在没办法请那么多人，都是老伙计他不忍心，只能辞了我妈这个来的时间最短的人。但是他给了我妈一个半月的工资。”
　　好人生活却如此不易，梁之觉得可真讽刺。
　　“我妈求了半天无果，挂了电话，饭也不管了，就开始抽我巴掌。”梁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打了一阵子，我爸回来了。哈，一看我妈打我就两眼放光，也加入进来了。”
　　“那晚上是他们第一次两个人一起打我，也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反抗。现在想起来那场面还挺好笑的，三个人基本上都是能摸到什么东西就用什么东西打。”梁之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开始狰狞，抓住方向盘的手也更用劲了，“你知道么，都杀红眼了！我爸打我的同时也在打我妈，可是那个女人呢，从始至终，都只打的是我一个！”
　　“学长，别说了！”晏小顿扶住梁之的胳膊，想让他冷静下来。
　　“之前她每次打我我都不还手，第一次的时候我想是她压力太大了，她也受了太多苦和虐待了，我原谅她。”梁之打了几下方向盘，接着大吼，“可是之后呢？一次次的殴打跟羞辱，有想过我是她的孩子么？有想起她是做母亲的么？受害者变成施暴者，天大的讽刺！”
　　“学长，都过去了！别想了！”晏小顿不自觉地流泪，她觉得她能体会梁之的痛苦。
　　“当时都打作一团了，谁还管灶上的东西啊！可能也是报应吧！”梁之突然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他一字一顿地说，“起火了，好大的火！”
　　“那顿我没吃上的饭我感觉我要记一辈子，因为它救了我的命！那天就我一个人跑出来了，最后我回头的时候，他们俩都趴着，朝我伸手求救来着，呵，去你妈的吧。”梁之笑了，“我爸这垃圾还挺惜命的，之前有钱的时候买了保险，可惜都赔给我了！”
　　“也不是多大数目，但是复读再上到大学毕业绰绰有余了！”梁之伸了伸懒腰，“为什么教导主任他们会知道，可能是后来警察有去学校了解情况吧！毕竟我一身伤大多都是被打出来的！我还告诉警察我当时被虐待得撑不住了，准备自杀，谁知道还没行动他们俩的报应就来了！”
　　梁之转向晏小顿，才发现她哭了，他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又恢复了温柔的样子：“吓到了？是不是觉得我最后没救他们挺狠的。”
　　晏小顿摇摇头。
　　“其实，如果你当时追问老师们，你就会知道我的情况还有我的名字，但是你没有。”梁之不再看她，他靠在椅背上仰起头，“因为你怕你将会听到的事，所以你放弃了能找到我的途径。”
　　是这样么？晏小顿想要反驳，却突然觉得学长说得没错。
　　“你怪我么？”晏小顿问。
　　梁之没有回答她，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那你怕我么？”
　　这次换晏小顿不说话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可能很像，我看似温柔其实很心狠手辣，你好像特别勇敢实则有些懦弱。我们在不同的地方展现着人性的弱点，却总能殊途同归。”梁之真的很适合当兄长，临离别都还有一堆话可以讲，“希望你找到真正对你温柔的人，我也找到真正能为我勇敢的人。”

　　直到最后，晏小顿也没告诉缠着她问分手细节的贠祺皓，她和学长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她看着傻不拉几的贠祺皓，心想，温柔的人，自己已经找到了。那勇敢的那个人，也希望她能快点儿去到梁之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