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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020章 缱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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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睡醒醒,醒醒睡睡,这一整夜都是如此。
桑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上榻的,脑子昏沉得很,睡梦中,仿佛一直能瞧见那抹红色身影。
清早司棠端了汤药过来,见她满头的汗,不禁讶然:“姑娘昨夜是没睡好吗?”
桑葚摇头。
她照了照镜子,好像回到酆都这几日,憔悴了好一些,眼圈一直都是红的。
喝过了药,她才问了司棠一句:“玉千泽这两日不在酆都吗?”
却见司棠摇头:“主上在殿中歇息,不得空来看姑娘。”
他莫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桑葚心里颇为担忧,在屋中发了会儿呆,才静下心思去拂雪阁。
恰好月清绝还没离开。
桑葚一进门便见着了他。
“清绝。”
月清绝弯着眉眼,温和一笑,轻声问:“你不歇着,怎么跑出来了?”
桑葚望着他的神情,摇头道:“我已经没事了。雪衣她怎么样?”
他仍旧笑着,神情较为淡然:“就那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受罚了。”
桑葚淡笑:“我开口和千泽说,似乎更加惹恼了他。”
“他现在怒气未散,你说再多也没有用。”
“桑姑娘,你有这份心思,就够了。”
桑葚抿着嘴角,眼底一片萧瑟。
他为什么要这样端着装着,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虚伪去对待别人,他只是对她这样吗,还是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他这份温柔和友善下,掩藏的会是怎样的一颗心。
桑葚手指微拢,沉默半晌,将发上的蝴蝶步摇拔了下来。
月清绝微微一愣:“桑姑娘,怎么了?”
“月公子。”桑葚盯着他的眼眸,“桑葚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为人处世自来不喜欢绕弯子。”
她将步摇递过去:“此物,原封不动还给你。”
月清绝笑意一僵,但很快就接过了,嘴里问:“桑姑娘这是何意?”
桑葚微微笑:“你心里应当明白。”
月清绝握住步摇,笑意转作凉意,冷冷看着她。
桑葚转身正要走,四娘突然从外跑了起来。
“清绝!”她只瞄了眼桑葚,并未和她打招呼,同月清绝说,“方才师父发病,昏过去了。”
桑葚霎时一慌:“发病?他怎么了?”
四娘解释道:“桑姑娘,孽摇頵羝山的戾气每隔百年会往外散出,所有的鬼魂会往外跑,这是妖魔增进修为的大好机会,反之,仙神受此戾气干扰,会法力骤减。”
“而师父每逢这个时候,都会心口剧痛,浑身躁动,散失灵力。”
桑葚沉默片刻,追问:“无缓解之法吗?”
四娘沉沉叹息:“从前倒也能尽力压制住,难受两三日服些药就好了。”
“但这几百年来,情况一次比一次糟糕。还是要找到散落的残魂,尽快让魂魄归体。”
“如果是这样的话——”桑葚若有所思,“那若我们有雪桑圣果,是不是可以暂时性缓解?”
四娘尚不及回答,月清绝便抢着答话:“应是如此。”
桑葚眸光微顿,眨了眨眼睛,含笑道:“多谢你,清绝。”她转而看向四娘,“四娘,我先走了。”
四娘下意识地拉住她。
桑葚冲她一笑,拍拍她的手背,不多言。
等人走远,四娘一脚狠狠踢在月清绝腿上,恼然道:“月清绝,你到底什么意思?”
月清绝把玩着手里的步摇,笑得阴然:“她不是想救人吗?反正雪桑果就在她体内,她若真喜欢师父,必然愿意付出一切去帮师父。”
四娘只恼自己不能打他,咬牙切齿:“你简直魔怔了。”
桑葚在拂雪阁门外脚步顿了顿,她一回头,看了看上方,不由得笑出了声。
她去听云殿的时候,玉千泽已经醒过来了,正倚着窗棂静思。
只是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似是比病危垂死的重病之人还要憔悴。
桑葚心里一抽,徐步靠近,“你好些了吗?”她说着便去握他的手,他却收了手,没有给她触碰的机会。
桑葚微微仰头注意他的神色,低声说:“这两日你没来看我。”
玉千泽难受地悟了捂心口,指尖隐隐发白。
桑葚眼里一热。
“四娘告诉你的?”
他表情格外冷淡,语气也只透着冰冷。
桑葚长吁了口气,“你既想我留在你身边,就不该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玉千泽神情温和了几分,唇际缓缓浮出浅淡的笑意。
只片刻后,桑葚抬眼又说:“我能去一趟天宫吗?”
“我想见师父。”
玉千泽语气不快:“你不是都已经和她说清楚了,还要见她?”
桑葚扯住他的衣服,“你只说准不准?”
“这种事情你不必问我,你想做什么都由自己决定。”他神情难辨喜怒,从一旁随手拿起放置着的玉令递过去,“通行玉令,拿着吧。”
桑葚也没含糊,坦然接过,怕他反悔似的立马就收了起来,好奇问他:“你就不怕我不回来么?”
玉千泽轻笑道:“我见你如今与司雪衣和萧寒萱都关系不错,难道盼着他们死?”
说到底,还是在威胁她。
桑葚气得跺了跺脚,“那我走了。”
玉千泽猝然冷笑,盯着她的背影。
桑葚慢慢悠悠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转过身来。
“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先别睡,等着我。”
她丢下了要说的话,才快步离开。
从前在月缘阁,师父倒是多次和她提起过……有关雪桑圣果的事儿。自己能救人、帮人,她倒也完全不介意。
只是玉千泽委实烦人,那么强烈地想留她在身边,却又不把她当做知心人,万事都不与她说。
而她也总觉得……自己哪怕知晓了许多事,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他的过去、他所经历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是她不知道的。
或许还有她自己。
他们曾经……是否发生过什么事。
桑葚踏进九重天,直接去了月缘阁。浣芳说,今日师父不在。
她好像松了口气,求得浣芳允准,进了书阁里翻阅书本。
一来一回,也就两个时辰。
回到娉婷院,司棠正在屋外候着,“桑姑娘。”
桑葚将手里拿着的通行玉令地给他,说:“备水,我要沐浴。”
司棠一愣:“可天色尚早……”
桑葚沉沉地看着她,复述道:“我要沐浴。”
司棠沉默半晌,应声道:“是,属下去准备。”
桑葚前去听云殿的时候,心里甚觉荒唐。想过无数次他们到这一步的情景,却没曾想自己会主动成这个样子。
见了鬼了,自从她在孽摇頵羝山醒来,这心里就跟着了魔似的,想陪他、想伴他、想长长久久与他在一起。既心疼他、又惧怕他。
那喜欢的心思愈渐深切。
他虽然变了一些,可还是让她百般琢磨不透。
玉千泽已经在寝殿歇息,桑葚去时,正在殿外撞见了司云裳。
对方恍若未见,丝毫不搭理她。
桑葚轻笑一声,遂走了进去。
“事情办完了?”一进门便听见玉千泽问。
桑葚抿着唇笑,紧紧关上了门,一步步靠近床榻。
玉千泽还没完全躺下来,待她靠近,便嗅得一阵清香,煞是好闻。
她今日沐浴,用了他平日最喜欢的花瓣。
桑葚眨了眨眼睛,柔声说:“我在月缘阁翻阅古籍,找到了雪桑圣果能最快吸收戾气的法子。”
“我告诉你心法,你记一下。”
玉千泽按住她的手,“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情,数千年都这样过来了,还在乎这两天吗。”
桑葚摇头:“你想看着自己受折磨,我做不到。”
玉千泽一笑,倏地拉过她的手,贴面轻问:“你真的想这样吗?”
“能减轻你的痛楚,为什么不做呢?”
玉千泽勾动唇角,贴近她耳畔:“做?你受得住么?”
桑葚一低头,正想要将人推搡开,却被捉住了手。
“葚儿,你当真胆大,也不怕我对你只是一时兴起。”
玉千泽深深吻住她,将她放上床榻,动作温柔地解开束带。
他动作虽轻,但掌心温度极热,触碰上来,烫得很。
桑葚气喘不定,身子无意识地发抖。
玉千泽动作一顿,挑起她的下巴同她对视:“你看,我还没有碰你,你都害怕成这样。”
桑葚手贴在他心口处,眼里带泪:“我最害怕的……是你的心。”
玉千泽拭去她眼角的泪。
“别哭。”
他平躺下来,将她抱在怀中,默了会儿后,说:“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嗯?”桑葚瞬间清醒不少。
“酆都戾气外散,鬼魂哀嚎,并非是因为孽摇頵羝山。而是——玉幽宫地底,镇压着一位鬼王。”
桑葚神色无异。
“当年我与他一战,他不敌我,逃窜至此。”
“他是由万鬼生成,吞噬过诸多鬼魂,有再生之力,杀不死。”
桑葚了然点头,问他:“所以你封印了他?”
“嗯。我将他封印在此,但无法完全压抑住他的戾气。”
这应该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而他在曾经,又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
他似乎活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桑葚睁着眼睛,忽觉好奇:“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啊?”
他没有回话。
桑葚低叹口气,抬头问:“那个.....那法子还要不要做的?”
玉千泽按住她脑袋,不让她乱动,柔声说:“不用了,你陪着我就好。”
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温柔。
好不适应。
眼下天还未黑,桑葚哪里睡得着。
她脑子静不下来,身体也静不下来,躺了片刻,突然坐起来,直愣愣地盯着玉千泽看。
他也睁着眼睛看她。
两人对视良久,终还是她不好意思地避开了。
她往他怀里一靠,本想主动去吻他,头一偏,瞧见他侧颈有一道牙印。
这好像……是她上回咬的,她当时是一时情急,过后也没太在意。眼下看,咬的挺重的,到现在痕迹还没有完全消散。
桑葚摸了摸那印记,低声问:“疼吗?”
玉千泽抓住她的手,“怕我疼,下次就轻点咬。”
“千泽。”桑葚往他怀里一闷,压着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我......我知道很多事情。让我帮你,好吗?”
话音一落,玉千泽猛然翻过身,沉重的身影压了下来。
桑葚吓得一惊。
他什么都没说,手温和的揽至她发后,低下头去吻她。
桑葚连连眨眼,片刻间屋子变得暗然,没了丝毫光亮。
方才还说只要陪着他,一刻功夫,就变了,动作还表现得这么急不可耐。
桑葚半点不挣扎,也不主动,由着他来主导。
含混中,听见他在耳畔问:“你不悔吗?”
桑葚下意识摇头:“无悔。”
“葚儿,我晓得你的心意。”
“我爱你。”
桑葚张口说不出话来,被他刺激得眼眸雾朦,神思恍惚。
他的温柔,令她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