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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陇上吹乔木(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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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刚入宫那年,曾经有一次听到过那皇帝舅舅醉酒后唱歌,那天八月十五后花园家宴,酒席吃到一半,外祖母借口风有点大身体不适提前回宫,我也赶紧跟上,暂未踏出院落高台时,只听丝竹声悦耳,舅舅从酒席上站起来,手舞足蹈开始歌唱,声音嘹亮颇有气势,他本就生的高大,想来胸腔一定很发达,用师傅的话说就是相当能打。
当时我回头看皇帝几眼,哪知,正碰上他探寻过来的目光,吓得我赶紧一溜跑追上外祖母,今日再想来,恐怕自我入宫第一天起,由于娘的缘故,这个皇帝便在防备着我。
可叹,我也喊了他这几年“舅舅”.
“快,我们先把这个傀儡皇帝给灭了”,宽阔的湖面上,几条敞篷船依次排开蓄势待发,我赶紧一手紧紧拉住洛长衣,腾空一跃,替掉了最后一条船上的两个人.
“出发”,假皇帝伸手朝天一指,湖面上顿时黑浪滚滚,接着,便听到一阵粗旷的曲调从湖心传来,“月亮走,你也走,走,全都走,喝过月亮的酒……”.
月亮的酒是个什么酒?桂花酒吗?
“你真的要刺杀他吗,不过一个替身而已”?洛长衣抱着剑站在船头,眼里似有不屑,我撑着桨坐在船尾,原本应该他撑船的,只是我怕一个不留意他会跑了,
“喂,你看我都不追问你的真实姓名了,讲讲十二月呗,我的底细你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总该让我知晓一个你的吧”。我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跟他对话,好在前面压根就没有人回头看我们,否则我们多少应该蒙个面。
“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你心里藏着的男人你会轻易就对人说出来吗”。他转身面向我一脸无奈的样子让我很是想笑,暂时忘记了将要去赴死这一出人生大戏,我从来没有行刺过别人,我想,我厚脸皮拽着他不放的样子也是天下无敌了。
“我没有藏男人啊”,我轻轻一笑,“我还没有跟人相恋过呢”!
我这话肯定是假的,掐指一算,我这十八年来暗恋过不少人,后来事实证明,他们全都是草包,压根就配不上我娘给我取的这个如此如梦似幻虚无飘渺的天仙名字,云白舞。
其实名字就是一个代号而已,叫我什么我都无所谓的,但或许正是这种无所谓的性格造就了我此前悲剧般的暗恋生涯,因为当年的我,总是只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些个单薄少年,
错,是少年们!
然,眼前的白衣男人也一样,当他从阴影里向我走来,投我一瞥那刻开始,我的心居然慌忙跳动起来,只是不同以往,此生,眼前这个男人必定于我有万般牵连,我断定的想。
“你还记得十二月长什么模样吗”他不回答,我就一直问,反正我又不怕他.
“咱能不能聊点旁的呢,郡主大人”他闪着好看的眼,
“比如”
“比如眼下你该怎么办”
他问完,我顿时直觉难过,被当老一的舅舅追杀是个什么概念,反正若是死的这般莫名其妙,人生也只能悲哀,可是谁说我要死了
眼下,我不真是在追杀假皇帝吗
“你说你叫洛长衣,如果此刻我大喊一声你的名字,你说洛将军满门是不是要完”
“你这鬼灵精怪的大脑袋应该不是遗传自你爹吧”他一脸悻悻,看着我的眼多了些古怪,“你一定不会傻到如此的,所以,我还是洛长衣”.
“看吧,有些人就是喜欢假冒他人,这么快就招供了一点都不好玩”.
“郡主你该是个江湖老油条啊”,他话里没有丝毫赞叹的味道。
“切”,我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
因为我这个人认路的本领超级差,大晚上的其实在我眼里哪里都一样,跟着队伍驾着船驶过开阔的湖面,一路溪流又弯弯绕绕,过了几座桥,路过几座亭台楼阁,走着走着竟发觉前方竟然是外祖母的千月殿。
“我们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下钻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惊讶的张了张嘴,过了今天不知还有没有明天啊,这世间我竟还有些留念。
“你不知道的还很多啊”,我发现他总是惯性戏谑我,难不成我女扮男装了吗,让他活生生当我是个兄弟?
“我知道我是要刺杀啊”,大言不惭的说完,我有种预感,刺杀一定不成功,在我这个时代,是有过不少行刺皇帝的先例,但成功者凤毛麟角,一般来说,能稳坐皇帝这把头号交椅之人,各方面都不差,在先前的所有皇帝里面,阿漠婆婆曾跟我说,她最为崇拜的人就是我外祖父,后来我明白,阿漠也就只见过外祖父一个皇帝!
每每阿漠忆及外祖父时,经常两眼放光,小小年纪的我都会吃醋,好奇怪娘居然肯收留她。
某一日,阿漠坐到阁楼上绣花突然又说起外祖父的生平趣事,在一旁独自看书的我,幽幽来了句,
“阿漠,你是不是喜欢我外祖父啊”。
我刚说完,阿漠便很是生气般的将针线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哑然,看来果然是真的,因为自那天后,阿漠整三天没有理会我这个小主人,我想,莫非我伤了阿漠的自尊?
过后我专门给阿漠道歉,毕竟她也算是个长辈,在青湖上游凤凰山上,我们算是相依为命,当时,阿漠正蹲在院后的井边洗衣裳,阿漠说,
“你还小,哪知什么是喜欢”。
“可我就喜欢阿漠你啊”,见阿漠原谅了我,我马上喜笑颜开的点点头,“可是,阿漠,那我外公知道你喜欢他吗”?
“不知道的吧”,阿漠不停使劲的往石板上揉搓衣裳,薄薄的一件贴身衣裳就这么被她胡揉八揉的,好似在找虐一般,“我以为他不知道的”。
“哦”?我猛的一愣,原来外祖父也如此多情,幸好我不是娘,若哪个女人敢当她的面同她说暗恋她爹这般的话,她定抓花那女人的脸。
“我记得那是清明前的一个晚上,我守在你娘寝宫院落前的莲塘边上给你外祖父熬一罐药,不知何时他路过看见了,远远的似乎是对着我说,他说,不要对一个人太好,因为你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那你是不是真的对我外祖父很好”?我蹲走了几步,蹲到阿漠近前。
“嗯”,阿漠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那他对你说这样的话,你难过吗”?
“也无所谓什么难过不难过的,后来,我想,我对他压根就不是爱情”。
“那是什么”?
“责任”。说完,阿漠还是忍不住抹了把眼泪,或许她的爱情走了,她才会想起来如此难过。
然,跟外祖父比起来,眼下这个皇帝舅舅则肤浅很多,也难怪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发现哪怕一个深爱舅舅的女人,
“好奇怪啊,这个假皇帝不回他自己的寝宫,来外祖母这里做什么”?我不解,跟着队伍一同跳下船,瞅着前方的舅舅马上箭步就窜到了外祖母宫殿跟前,因比较着急醉酒醺醺的差点摔倒,惊的周遭一圈宫人赶紧上前当人肉靶子。
“或许是打算在太后面前哭诉你已经被挂掉了的消息吧”。
“我”?他拉着我站在贴近千月殿门前高大的千年银杏树下,听到此,我差点跌到身后的排水沟里。
“我什么时候死的”?我觉得我这种人虽然江湖闯荡颇久,但在这皇宫里估计排不上道行,由此可见,江湖还是挺简单。
“我们随队伍出来的时候,你在你娘寝宫前的那片莲塘里可有发现什么吗”?他头微微偏向我,悄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