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凌·归南祭北》卿卿思我

11、天边一色

　　蓝愿我得修几世的福份，才能换你的一个回头。
　　袖中那手紧紧握着剑，蓝思追发觉到金凌没有跟上来，以前无论有多远金凌都会笑着跑过来，他以为这次也是。
　　他停下脚步，在回头和不回头两者徘徊，最终他选择了继续走，输给了所谓的面子。
　　金凌以为他要回头，笑容瞬间绽放，却也瞬间消失，就像给你一颗糖，就在要吃时发现那只是一个石头……
　　在一个拐弯处，他回头了。
　　几个落后的人影中，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也跟着猛的一跳，在懊悔和自责中，他努力往回跑……
　　他真的走了，蓝思追站在原来的地方，咬了咬牙，视线慢慢像隔了层水雾，那一刻他从未这般难受过，可偏偏装作没事的样子。
　　走了就走了，反正迟早要走，有什么大不了……只不过萍水相逢，有了一段如烟过往。
　　一个老者从他身边经过，他还是不甘心“老先生。”老者回头。“请问你看到一个公子吗？”他用手比画着身高，未等他完了，老者道“现在肯定是往都国走，你说的那个小公子许是走了，不然也没有别处去了，公子走吧，不然就跟不上了。”
　　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如果放下一点面子，就算回头冷对几句，也比现在好千倍万倍吧……
　　有时成败在一念之差，兴许向前是光芒万丈，向西是一纸惆怅，向南是烟雨朦胧，选择的背后还是选择，故旧却未必在身旁。
　　“蓝愿！”声音有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他猛的回头见那人站在不远处笑着，那刻不知是高兴还是气愤，他将脸上的喜悦换成了冷漠“你怎么在这？”
　　声音带着颤抖。
　　金凌一愣，但还是越笑越开心，不管是以什么理由回头，他也知足了“我刚刚…只是想去别处转转，你怎么又回来了?”
　　蓝思追心中暗气，不回来就让你走了吗？！
　　前面的老人家却笑了一声“别人一心想逃命，你们却有心思暗斗，还是说年轻好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蓝思追走了过去拉住他的手腕“走吧。”身后人却抽回手“你走前面，我跟在你后面。”
　　他心中生出一种害怕，害怕这人开始疏远自己，他轻微的一颤“为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习惯了跟在你后面。”
　　金凌心里也是害怕得要死。
　　他怎么好告诉蓝思追，在他准备往其他地方去时，因不识路摔了个惨不忍睹，腿也是半瘸着，又是人生地不熟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最后还是选择原路返回，碰巧就撞见了蓝思追。
　　他虽不知他回来干嘛，但还是当做是回来找自己的。
　　“摔跤了？”蓝思追瞥见他膝盖与手臂上未干的泥土，也差不多蒙出了答案，他思索几许“我背你。”
　　“好啊。”金凌下意识的抬头说出了这句话。
　　…………
　　黄昏下，金凌说了一大堆，大多是以前二师姐秋水同大家讲的笑话，他竟然还记得。
　　“唉，我再跟你讲一个人，他也姓蓝，叫蓝启仁，他那个人可真是一个老古董!他特别喜欢叫别人抄家规!大家背地里叫他蓝老头……”
　　蓝思追唇角慢慢晕开笑，眼睛里都有了光彩。
　　“其实我以前挺讨厌他的，但是现在我还有一点想他的。对了还有我舅舅!他就是一个坏蛋!经常威胁我!如果我不听话他就说要打断我的腿，但是他从来没有打过我……”
　　“唉，你看今天落日不错啊，哈哈哈哈思追你看那个鸡居然会飞！”
　　“那是大雁”蓝思追望了一眼落日，无奈的笑了。
　　“我知道，我逗你笑的呢，蓝思追!我有话跟你说!”金凌突然严肃起来。
　　“我……”蓝思追笑容不减，对答案居然有些期待。
　　“讨厌你。”那个心悦你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
　　蓝思追笑出声来。
　　金凌也尴尬的笑了笑“其实我不讨厌你的，也不讨厌任何人就像二师姐，虽然她有时好讨厌，但是我现在觉得她不讨厌了。”
　　“嗯。”
　　“我唱段给你听吧？就当是你背我的奖励。”“好”
　　“看那年月下朦胧，公子初见笑如春风，若非心高气傲怎会难了，愿此径年再望，高山流水君知意，花好月圆恰恰情，可时光负少年，落日滚圆，月照少年湿脸庞，风吹泪儿心空旷……”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那段调好像已经将他们慢慢牵在一起。蓝思追不受控制的回头，明知这样子会发生什么，金凌的脸近在咫尺，那长睫下的眼睛好似波洲的泠江水……勾人心魄。
　　金凌长得好看是真的不假，蓝思追马上回头，再看下去就要陷进去了……
　　只不过故乡的泠江水不再是以前山水之都，从波洲城破时起，就已经血染泠江。
　　金凌轻笑一声，他再次望着那落日，现在感觉什么都好了 ，就连那渗人的乌鸦叫声，都有了几分顺耳，放眼望去，一切尽收眼底。
　　一块压在心上许久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蓝思追……我心悦你……
　　一阵风吹起了地上的枯黄，一双白靴踏过枯枝，急促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蓝思追转头看金凌睡着了，头埋在搭下来的长发里，叫人看不清模样，可搭在肩上的手紧握，也知道他睡得不安心。
　　“金凌?”他轻轻唤了一声，那人手一颤从梦中惊醒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的。
　　“怎么了？”他将头抵在蓝思追肩上，思想还停留在刚才的梦中。
　　他刚才梦到了那个树妖被火烧死了，他惊慌失措的发现自己的手慢慢透明，身上也如火焚般疼痛，他到处找水，终于找到水时他跌了进去，疼痛并没有消失，反而有了一个更棘手的事情，他出不去了，在水里他慢慢的往下沉……
　　在旁边他看到了李淑也在往下沉……
　　“没什么，见你睡得不好，就叫了一声。”
　　“哦。”他闷闷的出声。
　　因为路上的一波三折，他们已经落下一段路程，这几天金凌总是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的确是一场暴风血雨要来临，在这之前还是风平浪静。
　　“蓝思追，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李淑。”他话一出口，蓝思追就停住了，只听他平静道“她会追上我们的。”
　　“你怎么就怎么肯定?要是她……”金凌没有说了瘪了瘪嘴低下头。
　　蓝思追没有说话，其实从一开始走这么慢是为了等她……
　　“我们要不要等她几天……”
　　他犹豫了一会儿“不了。”
　　金凌欲再反驳就听后面传来了声音。
　　“师兄！”
　　………………
　　几日后已经跟了前者，金凌跟在两人身后，走路认真看就会发现一瘸一拐的，因为脚受伤的原因走得慢，时不时就被挤进人群中迷了方向。
　　说不生气是假的，可又能怎么样还是只能憋屈着。
　　李淑好像变了，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敌意 ，也不像以前那样叫他小戏子了，冷冷的一声“金凌”连问侯的语气都带着攻击。
　　不知她是遇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或许明白了什么。尽让她褪去天真，有了灼灼逼人的犀利。
　　以前的一切也都只在蓝思追面前有过。
　　人皆草木，连草木都在变更何况是人呢？再说自己不也是变了吗？以前是碎了牙往肚里咽，现在虽是有苦不说，但还是对蓝思追有了依赖 ，如果有一天走散了，他可能连活下去都会觉得崩溃。
　　“哎！”金凌猝不及防的被旁人撞到在地，那人是个妇人。
　　“你是不是眼瞟天上了啊！走路看不看路的！”妇人恨不得给他几脚。
　　“我……”他欲解释，却被手上的痛冲昏了头脑，路人从他手上踏了过去，必非没有看到，只是将此刻的所作所为当做了宣泄。
　　就当少许人决定好好教训金凌时，皆被一人冷冷的眼神给止住了动作。
　　“师兄，打算帮他？”李淑走了过去拉起脑海空白的金凌，冰冷又凶狠的眼神扫过围观者。
　　蓝思追再三犹豫下，选择了转身。在李淑与金凌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就当曾经的融洽，从未有过……
　　可见他受苦心里还是会难受，可能是因为……他太傻。蓝思追找了个无厘头的答案，了了这份疑惑。
　　金凌缓缓抬起头，李淑立马将眼神避开，她也不愿看到这些，她也无法面对金凌眼中的悲哀不解。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谁不喜欢洒脱的走完一生，以圆满结束。无数次那声小戏子差点脱口而出，若还在那悠闲的前期，她还会那样无忧无虑。
　　但爹娘死在乱箭之中，师门被灭，几个师叔为了救她也甘愿拼死相护，她一个人回到酆都城找师兄，给她只有一片废墟……
　　从一个应有尽有到一无所有，她也在漆黑的雨夜，在大雨下崩溃得失声大哭，她以为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哭，但现在眼泪就像以前喝的水。
　　如今她只有一个大师兄，她也害怕有一天那个大师兄离开她，所以她才会去对金凌冷漠。
　　火篝旁金凌听了李淑说完，他那刻很想哭，他开始恨这世道。
　　李淑注意到了金凌的眼睫，在火光下闪着泪光“小戏子啊，你哭什么，这世道都在变，人不变的，那是傻子。”她故作轻松的样子。
　　“对不起。”他的哭腔还是在字尾没有压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觉得自己欠李淑一个对不起，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可能二人早以修成正果了吧……
　　李淑听后笑了“说什么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果然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看来以后要叫你小傻子了……”
　　两人都笑了，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久蓝思追带着干柴回来了，李淑还有许多干粮，三人草草填肚休息后，继续赶路了。
　　一路上多了支离碎语，时不时就笑几声，他们看上去轻松，其实只是把痛和无助埋在心里，不愿让对方看到。
　　金凌随手扯过一根枯草，在手里将它一点一点撕开，嘴角扬着笑。
　　现在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