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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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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过晌午,钟离昔一返回宫城便被元大夫邀去用膳,公子绍翟亦另在偏殿设一席为内史洗尘。席间,绍翟置上琼浆美酒款待;王孙衍盛情难却,免不得多喝几杯,借酒意娓娓而谈。
卢国的美酒举国闻名。相传卢地原为前朝王都所在,前朝亡国之君极爱美酒,便于宫殿之中置一酒池收纳美酒,朝廷百官也以酒侍君,终日声色犬马,最后痛失社稷。前朝虽亡,但造酒之术却在卢地广为流传,使得卢国之酒为天下一绝。
“天下美酒皆在卢,卢国美酒皆在宫,绍翟你以此等美酒款待我,怕不会是无事献殷勤吧?”王孙衍放下铜觞,眉带笑意地看着卢国公子,“你有话不妨直言。”
“内史大人果真是个明眼人。”绍翟也不客气,开门见山便问内史,“你早上在正殿中曾提议我继承卢公之位,不知内史有什么更详细的建议?”
王孙衍微笑,瞟了绍翟一眼,说道:“绍翟你是个聪明人,近日卢国已先后有两位公子即位,想必其中礼节绍翟你不会生疏吧?”衍说罢,好整以暇地等待绍翟的回答。
“礼节自然不会生疏,只不过前两位公子都无疾而终,我要不要效仿他们的做法就另当别论了。所以我才要求助内史大人你啊。”公子绍翟说道,命人为王孙衍斟满美酒。
听闻绍翟的话,王孙衍举起酒觞倾杯饮尽,道:“酒已尽,那不知绍翟你所求何事?”
“我继承卢公之位,若有幸能得内史策命,启宁暂时就不敢轻举妄动,我亦能争取平息湈县叛乱的时间。”绍翟答道,“有内史你代天王策命,丁国欲举兵进犯卢国,必有一番考量。就算启宁他执意要夺我手中之权,光是劝服丁公就得花费一番功夫。”
“你的意思是指,就算得天王使臣的策命,丁国仍会助公子启宁夺位?”王孙衍问,见绍翟脸色有变,笑道,“我无意为难你,只是你话说似有看轻天王之处,实在让人不得不仔细思量。”
“陛下为天下共主,我岂有看轻陛下的意思?”绍翟回答,站起来踱了几步,“可惜远水难救近火,卢丁两国之战不宜惊动天王大驾,就算天王下令四方诸侯助我,待人马赶到时恐怕卢国已成焦土。丁国进犯之心不得不防。”
王孙衍轻轻点头,赞同绍翟的看法:丁国之所以助公子启宁,目的无非是从中为自己谋取利益。若如他们意由启宁即位,丁国扶持卢国新君功不可没,届时卢国自然要对丁国额外信任,甚至要献上金银珠玉为谢礼;若启宁不幸失败,丁国也能借启宁的名义侵入卢国,抢占卢国的土地粮食。于丁国而言,若无变数出现,助公子启宁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丁国错算一步,他们并没有想过冏天王会派王孙衍前往卢国策封新君。只见内史淡然微笑,对公子绍翟说道:“与我详道你的计划吧。”
公子绍翟放下手中酒杯,取来一卷图纸,与衍详谈卢国的形势,末了才道:“依我们早上商讨之法,平息内乱为易,抵抗丁国为难,其中风险难测。现今内史大人奉天王之命策封我为卢公,即是与我为伍与公子启宁为敌。启宁未必会轻易放过你,因此我也想过后路,若内史你命麟国军队驻在麟丁两国交界,想必丁国会投鼠忌器,不敢妄然加害你。”
“哈哈,你的野心可真不少。”王孙衍笑道,抬眼见公子绍翟泰然自若,遂起惺惺相惜之心。
绍翟的提议确实是狮子开大口,他不只要天王使臣策封的名义,更要身为麟国之君王孙衍的相助。麟国位于丁国之西,若麟国驻军,丁国即腹背受敌,自然不敢妄动。但这必然会破坏麟丁两国的关系,因此依王孙衍之立场,他不会应允绍翟的要求。可是麟国长久处于列国纷争之外,难得在众诸侯国中露面,若麟国此次能助卢国,未尝不是加入诸国逐鹿的机会。
王孙衍挑眉,沉吟半晌,说道:“麟国诸臣为我部属,自然关心我的安危。只是,若丁国臣民误会他们的本意,绍翟你要如何补偿我?”
“若丁国因此冒犯麟国,那届时卢国三军愿为麟国先锋讨伐丁国。”公子绍翟说道,见王孙衍并不作声,又道,“假如丁卢两国起战事,有幸得麟国军队相助,那么麟军夺回的土地我愿交给麟国管理。”
“这不公平,卢国的封地都是数代卢君经营而来,我又怎可以轻易取之?”衍笑道,伸手握着绍翟,“你我同宗,我本来就该助你。我只求他日绍翟成为卢君后勿忘麟国军民为卢国流下的血汗。”
公子绍翟手一颤,连忙应允:“他日麟国有需卢国相助之处,绍翟断然不敢忘记今日之事。”
王孙衍莞尔微笑,放开绍翟,记起酒肆中听闻之事,遂说道:“绍翟,我尚有一事需你相助。”
“咦?内史你但说无妨,若我能帮上忙自然尽力而为。”绍翟疑惑地看着对方,问,“只不知要我办何事?”
“这事对你也有益处。你何曾听过石佑夫之名?”
“我自然听过,他原是卢国一位旅下士,却连二接三投靠新主。这种不忠不义的人,不知内史突然提起他是为何?”绍翟眉头紧皱,问。
王孙衍哂笑道:“绍翟,石佑夫投靠二主你便称他为不忠不义。不知道你会如何评价湈县投靠你的人?”
“湈县效忠能使百姓免去战乱,又岂能与石佑夫之徒相提并论?天下臣子该对君主忠心不二,这难道不是天下君主的追求吗?”
“今日你饶不过石佑夫,湈县百姓又岂知他日你会饶过他们?”衍摇摇头,反驳卢国公子之话,“绍翟你素有雅量,何必石佑夫一人过于苛责,要知道人心难得却易失啊。”
“你要我饶过石佑夫?”绍翟严肃看着王孙衍,见他点头,便沉默良久,最后终于答应,“好,我能放他,但我不会让他再在卢国任官。”
“可也,但你得对他示好,使湈县百姓相信你能善待归降之人。”王孙衍起身告辞,“那劝服石佑夫的事便由我们来做吧。”
“那就拜托你了。”绍翟也站起送他出门,说道,“石佑夫之事你告诉贾纾即可,我一切听从你们的安排。”
衍复行一礼,离开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