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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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久也，远也。”
未已，未尽，未完，未央。
城里的午后闷热异常，走几步就汗流不止，抬头却不见太阳，不同于山里的清爽。
跟着向阳从酒店出来的余兰额头鬓角都浸着湿汗，被热得有些力不从心。她蔫儿蔫儿的模样都被欲言又止的向阳看在眼里，在街上随手叫了一辆出租车，车里的空调冷风十足，余兰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从车窗向外看去，街景在眼前飞速掠过，大街小巷的底色都记录着这座城市的文明和历史，从有生僻字的牌匾就能看出传统文化在这里的根深蒂固。
这座千年古都留下的遗迹和年轮余兰刚下火车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车站前的城墙厚重感十足，彰显着它的悠久与古老。对于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游客来说，更有别具一格的底蕴和色彩。
而眼前这样的街巷让余兰的心安微不足道地汇入了历史的长河，再长久也不过就是沧海一粟。因为她看到了身边人深邃的眼，落到自己身上仿佛有无穷的吸力。
他的眼里分明就是写着有话要说，他还有别的想说的，余兰知道。但直到车停下，他都没有再说一句。
余兰只好乖巧地跟上他，没走几步就到了城市的中心，他们默契地伫立于此。
街道的四面八方是车水马龙，当街的正中央是整座城的见证，就是钟楼。
余兰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古迹，发自内心地感慨，可她依旧感受到了身边人炙热的眼神，转头迎上他的眼，犹豫地问出了口，“你……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还想说什么？”
两个问题都是出自面前这个小姑娘之口，她扎起的长长马尾简单美好又青春洋溢，青草绿色的棉T松松垮垮地塞进牛仔裙里，露出的小腿有点儿细得不像话，脚上依旧是那双一直在山里穿着的帆布鞋，可是鞋底已经不见了泥土，但还是留有一层泥渍，可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洗衣液的清新自然。
这样普普通通的穿着让向阳觉得格外顺眼，尤其是对上她干净的眉眼，他甚至觉得自己应了个景儿，从山中走来，带着一捧兰花草，也想一直揣在身上。
可他清楚得很，她哪里是什么草，她根本就是明亮的月亮啊。可以是他的，也可以是别人的。
“我希望你能记住那朵花，也希望你能记住我，但只要记住就好。” 他不奢求其他。
他的话如风般扫向心间，那朵花那样艳丽，面前的你又像光一样，怎么可能会忘记？
在余兰沉思的功夫里，她又听到了头顶上有他的声音飘渺地断断续续，不甚清晰，“但是你不要为了我，就像……我不会为了你，留下来……你永远都要做你自己。”
虚无缥缈的声音让余兰不解，直到听到他说‘做自己’的最后一句，她才懵懂地听进了心里。
向阳看着她欲言又止了许久，“以后，你会遇到很多人的，很多很好的人。而且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他的声音克制又隐忍，“如果你遇到，也可以……”
也可以，喜欢的。
隐隐的，余兰虽然懵懂，却能聪慧地预感到他接下来的话，义正言辞地摇头打断他，“我会听你的，做自己，不会为了你，但我会记住你，永远。因为对我来说，你就是很好的人，不，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仰着头的余兰一丝不苟地说着这些话，却听到了向阳的失笑一声，那笑声很闷很无奈，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喉结在上下翻动，最是好看。
那么漂亮的喉结里发出的笑音闷声闷气，让余兰心存最深的不解，可当她想要从他仰起的脸上看个究竟时，天空早已布满了乌云，有雨淅淅沥沥，打断了她的困惑，还有心底里绵长的情愫。
她该问的，可是没有。
因为雨越下越大，越大越来势汹汹。她只能跟着向阳落荒而逃，逃进了地下通道。通道里的人群本就拥挤，顺着人群余兰被挤来挤去，她的小手艰难地在人群里胡乱比划，最终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向阳衬衫的袖口。
因为她怕，又丢一次。
袖扣被她紧紧地攥在手里，在人群的拉扯下衬衫变了形状，对于稍有洁癖的向阳来讲，如果放在平时，这是让他难以忍受的。
大概是经历过山里的生活，也或许，只是因为拉扯的人是她，所以这次不同。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她的手，细长也无骨，力度之大，足以证明她心底的信赖。向阳心有微动，反手覆在她的手上，大手牵小手，用力地回握。
因为不想，把她弄丢。
所以在地下通道等雨停的间隙，面前有无数人路过，期间也被推搡过无数次，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一直没有放手。
不知道等了多久，雨才终于停下，从地下通道里走出来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也有彩虹挂在尽头。
“打车回酒店吧，你的手，有点冷。” 向阳提议。
天公爱变脸，一会儿闷得热气腾腾，一会儿又湿冷得让她打起了哆嗦，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也没什么心情继续逛下去，就连附和着点头都觉得头昏脑涨。
全身无力的余兰拖着疲惫的身体耷拉着小脑袋，脚踩浮云一般跟着向阳走进酒店电梯，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掀开被子好好睡上一觉，睡醒以后又会元气满满。
虽然她没精打采地埋着头，向阳还是看出了她的异样，在她刚要迈出电梯时，一只手环住她纤细的手臂，一只手覆上她光洁的额头，整个过程亲昵也自然。
火热的额头感受到他手上的微凉，余兰眼波如水，看着他高挺的鼻慢慢向自己靠近，浓密的睫毛近在咫尺，还有关切的眼里有自己的倒影。
这样的他可真好看。这是她仅有的，也是她尚存的意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感觉到他在耳边沉声地道出一句“你高烧了”，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直接进了酒店的房间，感觉到房间大床的绵软。可她就是睁不开眼，也睡得不那么踏实。
很快，她又感觉到额头敷上了一层毛巾的冰凉，她不舒服地哼唧半天。又过了不久，房间灯被熄了几盏，房门也被轻轻关上，好像没有人在了，她才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才终于被叫醒。迷蒙之中的昏暗灯光下，她看到了从门口刚走进来的苏郁。她也看到了半跪在床边的向阳，他好像彻底松了口气，一只手里端着一杯水，一只手里摊开三粒药，口中都是轻哄。
“你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有点发烧，先把药吃掉，再多喝热水……” 余兰眯缝着眼睛听话地吃了药，喝了水，却根本听不清他接下来的话，只能听见耳边有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在升高的体温和退烧药的催化下，余兰稀里糊涂地继续睡去。她依稀感觉到头上的毛巾再次被换时有几滴水滴落在脸上和唇上，一片湿凉。也能感受到房间的灯在换完毛巾以后瞬间盏盏熄灭，暗夜之下的这一觉睡得实在是很好。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余兰觉得这一夜尤其漫长。
余兰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间布景，竟不是她的房间，抬眼望去，坐在小沙发上打着瞌睡的……竟是苏郁。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没有错，“唔……” 余兰慢慢坐起，嗓子沙哑到一句也说不出。
听到床上的声响，苏郁睁眼，悠悠地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你醒了？要不要喝粥？我给前台打电话要一碗。”
肚子的确是空的，余兰点点头，看了看四周，又摇了摇，大眼睛越过他看向门口的方向，明显在等。
苏郁明白她的意思，“别等向阳了，他走了。” 说完拿起电话和前台说了半天。
余兰头脑还不能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可是眼睛却是瞬间睁大，心犹如被雷劈中，一遍遍地默默消化着这个消息。最后的最后，依然六神无主。
大病初愈的声音嘶哑异常，不知道是在确认，还是在提醒自己，“他……他走了……”
“嗯，昨晚日本那边就催他赶快回去，他一直等到你早上退烧才去的机场，临走前他让我接下来的一路照顾好你，他怕你更难受就没有叫醒你……”
那些离别的细节苏郁描述得很仔细，还有安慰的意味在，可无论他说得再具体，余兰的眼眶依然胀得酸疼，她不能哭。
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叫醒她呢，为什么没有告别呢，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呢……
“哦，你住的是他的房间，你昨天在电梯口突然晕了，他昨天一着急直接带你进来了。他多给你开了两天，连同你的房间也一起付了，你走之前别忘了把这两个房间都退了。” 苏郁边嘱咐边走向门口。
余兰看着雪白的被子，一声不吭地听，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根本不敢抬头看。
这几天她经历过很多场离别，每一次她都不愿意说再见，可是这次与之前的每次都不同，这次是根本来不及，也没给自己机会。
“还有，你手机在床头柜上，我给你充了电，向阳应该会给你留言。” 苏郁提醒完打开房门，“酒店说现在这个时间不提供早餐，只给了个市场的地址。我下楼去给你买，你再休息一会儿。”
随着关门声响起，余兰才抬起千斤重的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旋儿的泪珠也终于不争气地颗颗掉落，静悄悄地滴落在纯白的被子上，手机的屏幕上，还有颤抖的手指上……
2014年，那时候微信已经普及，但还没有支付程序，她对当时的微信聊天界面记忆深刻。
因为微信界面上的确有一条最新消息，只有简单的一句，还有越来越多的，她的泪。
那个和煦的少年，他留下了一句祝福。
他说，【岁月沉长，祝我们，未央。】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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