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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补发】造化弄人,去而复返 ...

  •   13.勇闯太尉府
      太尉府戒备森严,府兵众多,玉楼来到府门前,有人通传:“来人可是白姑娘?太尉已恭候多时。”玉楼想也没想兀自进了府,太尉要什么她很清楚,若是要她的命,也不用这么麻烦。
      太尉府的大牢里有为数不多的犯人,大抵重罪的并不关押在此吧。在一个潮湿逼仄的囚牢里,未儿穿着离开时那件鹅黄的衫子,蹲在角落,初秋的天气早晚有点冷了,他们却连个被褥也不给她。
      玉楼气得大骂宇文怀:“堂堂太尉,为了一己私利拿一个婢女要挟我真是小人手段。请你们的太尉大人出来吧。本姑娘今天送上门来任你宰割,太尉若是还扭扭捏捏,别怪我回宫就坐上后位。”
      未儿听见玉楼声音,急忙过来:“姑娘小声些。”
      玉楼道:“我若是怕了他宇文怀,我就不来了。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生病?吃的饱吗?怎么连个被子也不给你?你放心,他们怎么对你的,我就怎么还回去。”
      “姑娘,我没事,他们没有把我怎样,倒是逼问我平南之与姑娘是否有逾越,姑娘你既然来了,也不能被他们威逼,就算他们对我用刑,我也不会为了自己苟活,污蔑姑娘。”
      “小人!”
      “哟,不知白姑娘驾到,有失远迎。”宇文怀惺惺作态。
      玉楼反唇相讥:“太尉大人不是恭候我多时了吗?岂有不知之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来就是让你赶紧放了未儿,她是皇上的人。”
      宇文怀道:“我既然拿了她,自然对皇上有交代。这还要看姑娘怎么说?”
      “你想听我怎么说?无非就是说我不配为皇后,让我自己给自己扣上个屎盆子?”玉楼笑道。
      宇文怀:“白姑娘这么聪明,一点就透,那就在这供案上面签字画押,未儿姑娘就可以离开了。”
      玉楼接过来一看,无非就是平南之强行纳了玉楼,成了夫妻之实,好在他给玉楼留了条活路,玉楼算是被逼为妾,并不与平南之同罪。
      “大人可知道,你所谓的名节,在我眼里狗屁不是。我若和平南之睡了,你即便昭告天下,我也懒得理会。可是我没做过的事要让我认,就是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玉楼断难从命。”玉楼着实没把这迂腐名节当回事。可是她干干净净的,有人却要把她摁进脏水里,还要让她喝两口,她绝对不能忍。
      太尉也不是吃素的:“姑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也算是牺牲了自己成全了皇上,我自然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是这周未儿,在将军府醉生梦死,没保护好白姑娘,被平南之金钱利诱,于平叛当日自平南之府上前往龙虎营通敌报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免不了要吃点苦头。”
      “你敢!”玉楼呵斥。
      “皇上为了你,舍弃一个区区婢女算什么。她的小命只有你能救了。”宇文怀如果要杀未儿,能找出一千个理由,皇上要救一个婢女,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可是他之所以不开口,是想把权力用到最关键的时候。
      玉楼意识到自己不让步是不行的,陈昌不会帮自己。
      “太尉大人,签字画押很简单,只是我也是个讲究礼尚往来的人。未儿,你来说说,他们给你吃的什么,喝的什么?太尉大人蹲在这牢房里原样吃下去,这个押我就画。”
      “姑娘,未儿真的没事,太尉大人没有为难我。”未儿哭道。
      “我亲眼所见,这不叫为难叫什么?怎么样啊太尉大人?我这人喜欢有仇当场报,日后以礼相待,绝不找后账,我还得尊您一声‘国丈大人’。”
      “父亲!万万不可!”一声娇脆的哭喊伴随着一阵香风艳影,款款而来。
      “女儿,你怎么来这儿了?还不快回去,这里没你的事。”宇文怀爱女心切,想必这就是宇文水清了。
      玉楼瞧着这姑娘浓眉大眼,高鼻梁,樱桃小嘴,小模样倒俊俏,身姿窈窕,衣裙摇曳,只是若为皇后,还缺乏那么一点底蕴和气度,略显稚气。
      只不知为人处世如何......
      “想必这位就是白姑娘了吧?”话音未落,一个带风的巴掌就扇到了玉楼面前,玉楼防范得早,又有几分力气,一个手臂挡在中间,宇文水清没讨到便宜。
      “想必太尉府的小姐也没少扇人巴掌,动作娴熟麻利。”陈粟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好戏终于忍不住出声,他就想看看白玉楼究竟能不能让太尉吃一回牢饭。
      “陵王殿下。”众人拜。
      “免礼。本王受皇兄嘱托,来带玉楼姑娘回去。怕姑娘不懂规矩,冲撞了太尉大人。”陈粟吊儿郎当,“走吧,白姑娘。”
      宇文水清拦住:“陵王殿下有所不知,这位白姑娘与羁押的犯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父亲问清原委,自然放她走。”
      陈粟道:“这我倒不知,我只是奉皇上差遣,办完就复命去。”
      宇文水清忙挡在陈粟和白玉楼中间:“殿下还是与我离开此乌糟之地,何不到禅房喝茶叙话。”
      陈粟拨开她的手:“我与宇文姑娘无话可叙!太尉大人还是尽快放白姑娘离去为好。”
      宇文怀道:“这位白姑娘只需签字画押,即可与殿下离去。”
      陈粟看向白玉楼:“签字画押?白姑娘与太尉大人还有公案?”
      玉楼道:“并不曾,只是和大人交换个人。我仍然坚持我的条件,太尉大人想要这份供案,这是最便捷的办法了。”
      陈粟饶有兴致:“那你们继续谈。本王且一边候着。”
      陈粟坐镇,宇文怀和宇文水清不敢造次,宇文怀思索片刻,问:“白姑娘说话可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宇文怀命人开了未儿的牢房,未儿一出来,哭着跪谢不迭,玉楼忙扶起她。只见宇文怀坐在地上,端起未儿没吃完的残渣剩饭,囫囵着吃完了。看得玉楼、陈粟目瞪口呆。宇文水清甚至来不及阻止他,慌得直喊:“父亲!”
      “好,太尉大人能屈能伸。担得起国丈之称!拿供案来,笔印伺候!”玉楼爽快道。
      陈粟夺过案纸一目十行,大怒之下撕成粉碎,道:“不许画押!什么东西你就胡乱画押?跟我走!”
      宇文怀连忙喊道:“殿下且慢!白姑娘可是答应了的!”
      陈粟一伸长臂,将宇文怀斥在两步开外:“本王说不签就是不签。太尉大人,告辞了。”
      “姑娘,你没做过得事,不能认!”未儿急忙扯住玉楼得衣襟,玉楼被陈粟连拉带扯出了太尉府,远远地喊道:“太尉大人,你放心,我说话算话,就算不画押你也是国丈,你的牢饭不会白吃的!”
      宇文怀只恨的在原地跺脚,恨不得杀了她,可是听得她临走说的就算不画押这个事也算数,心里还好过点,牢饭没白吃。话说那馊饭的滋味.....宇文怀连着呕吐了几次,总算是吐干净了,这个味儿熏得他几天不想进食。
      回到大内,玉楼看着未儿瘦了不少,心疼不已,陈粟向陈昌小声嘀咕了一阵,然后走了,玉楼见他临走又朝自己意味深长笑了笑,有些莫名其妙。
      玉楼缓过神来,身上的疼痛提醒着她陈昌对她做的一切,懒得同他讲话,未儿懂事的行了礼,轰着太监宫女出了殿,让他二人独处,陈昌靠近来说:“你没签那蠢案纸吧?”
      “签不签我都答应了宇文怀的。”
      陈昌怒道:“答应他什么?朕的皇后是让你们推来让去的吗?你说谁当就谁当的吗?朕虽是新帝,这宫闱内的事还是做的了主的!”
      玉楼:“我没有说让谁当皇后,我只答应了宇文怀我一定不是。”
      “由不得你!”陈昌恨恨地道,继而软言细语哄她:“朕不与你做无谓的争执。你看谁来了?”
      “尹妈妈!你安然无恙回来就好!”玉楼开心道。
      “害姑娘忧虑了!老太婆我好得很。”尹妈妈连忙安慰玉楼。
      说起平南之,尹妈妈一时悲愤难填:“将军府受先帝照拂,平南之得先帝荫封,不思报效朝廷,仗着自己略有战功,扶持妹婿上位,礼法不容。只是他待下人是没得挑的,虽是家规森严,却从不草菅人命,也不似外间传闻那般贪财好色。”
      玉楼示意尹妈妈不要再说,免得陈昌听到心里不痛快。各人有各命,玉楼深知他是个可用之人,可是谁也挡不住历史前进的车轮,别说平南之,就是陈昌,自己也不一定能救他,虽然自己一直在努力。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陈昌说平南之九月初八行刑,自己要找个时间跟他说几句话,让他出口恶气,算是为他壮行。此事若告知陈昌,他定然不允。即便如此,玉楼还是要争取,她的行为准则向来是快意恩仇,绝不能等到平南之死后自己后悔不迭。
      出人意料的是,陈昌应允了。不过是行刑那天,他的条件是,玉楼必须与他一起观刑,短短数月,陈昌已经不是那个心怀慈悲,满腔热血的拳拳赤子,权力使他扭曲,最终使他早早葬身秦淮河。玉楼突然明白,历史是无法被改变的,陈昌的性格决定了他的命运。
      皇帝登基大典在即,众人皆知新帝后宫萧条,等到登基朝贺寥寥数人不足以彰显气势,为此朝廷官员,民间权贵之间已经纷纷行动起来为皇帝物色后宫佳丽,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甚至已有婚配的闺阁少女,都想方设法托人送往宫里,令得少府各路官臣忙得跟斗翻天,一面要依照新帝及后宫的喜好置备衣食用度,一面对宫内诸人重新登记造册,以防混进逆王一党,一面要打理这举国上下送来的各路美人,真真是个苦差事。
      陈昌却不大搭理这些琐事,一门心思肃清朝廷内政,清理逆王余党。
      14、六宫粉黛无颜色
      玉楼被安置在太极殿的东偏殿,诸多大臣对此颇有微词,连日上书请皇帝将玉楼安置入六宫,随便给个位分。皇帝不肯,只推脱说玉楼在御前日夜伺候,皇帝要宠幸一个宫女,那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大臣们也无可奈何。
      玉楼则日日寡欢,陈昌想起那日自己侵犯于她,心中不忍,可堂堂帝王,却又不知如何放下身段去安抚她,急得在殿里踱步,内侍监杨文扇原是王府里伺候太子的老人,太子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皇上,可有何烦忧之事,不如老奴宣玉楼姑娘替皇上排遣排遣?”
      “就说朕为北齐余孽之事烦闷,对北周的强大骑兵束手无策,她答应过朕,要帮朕成为一代明君,不知可还算数?”玉楼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陈昌只好用她的承诺来缓和两人的关系。
      玉楼闲坐无事,杨文扇来宣时正拿布匹剪成的面膜敷脸,把杨文扇吓了一跳。杨公公说明来意,把局势描绘的异常紧张,玉楼无奈道:“公公且先去复命,玉楼片刻即到。”
      未儿帮玉楼重新上妆,眼看玉楼肌肤胜雪,粉面桃腮,唇红齿白,未儿羡慕不已。玉楼笑道:“女为悦己者容,在我看来,女为己容才是对的,女人打扮自己也是为了让自己看着赏心悦目。”
      未儿笑道:“姑娘总是有这么新鲜说辞。”
      尹妈妈欣慰笑道:“姑娘和皇上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昌看这眼前人,深蓝色粗布衣潦草裹挟着凹凸有致的身躯,一根荆簪绾在头上,即便如此,这充满侵略性的美艳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你若为男子,天下女子皆为你倾倒,你既为女子,这万里江山谁还肯要?说她祸国殃民并没有冤枉她。
      玉楼先开口道:“皇上别过来!咱们就这样说话。皇上是在为北齐北周的事烦恼?”
      陈昌只好不再靠近:“正是!如今天下初定,内忧外患,纵使朕昼夜思虑,无奈群臣离心,何谈治国安邦,成就一代明主。玉楼既答应了帮朕,还请为朕出谋划策。”
      “皇上认为群臣离心,不过是因为玉楼一人。若如此,大可丢开玉楼,群臣自然归心。今天下初定,山河飘摇,实在不宜为玉楼一人使得朝廷上下鸡飞狗跳。如此玉楼便是背离了当初的诺言。”
      “后世有明主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百姓是国之根本,只有老百姓安定,国家这条船才不会翻。常言道攘外必须先安内。皇上新帝登基,宜减轻百姓赋税,换取民心,鼓励耕种,多多发展渔桑,老百姓吃得饱才能相信朝廷。此次捉拿逆王,当及时论功行赏,犒劳三军将士。军中宜重用陵王和匡家三父子,有为殷王效力者,既往不咎,愿意效忠朝廷继续留用,不愿意的可领取遣散费自行回家耕种。朝廷大事多仰仗萧让,朝廷官员宜尽快就位,各司其职,御史周攸,大宗正陈良玉可堪大用。至于抵御外敌,加强边防军力的同时也要开放边境,准许边境的老百姓开放互市,化干戈为玉帛,求得长治久安,北齐余孽乃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北周眼下受突厥国扰攘,受北齐牵制,尚不敢轻举妄动。若要与北周长久保持势均力敌,皇上务必高瞻远瞩,严明法纪,鼓励农户豢养马匹,训练骑射,北人擅骑射,拥有一直骑兵队伍与之抗衡很有必要,另一方面根据骑兵的短处,武库要研发克制骑兵的兵器。有青壮年农闲时可参加军队操练,一旦发生战乱,老百姓也可以御敌。”
      陈昌本想与玉楼套套近乎,没想到听她说完这些,大为震撼。此女若不能为自己所用,必然成为最大的敌人,故而立她为后的念头愈加强烈。“玉楼乃女中宰辅也!陈昌受教了。那天的事是我鲁莽了,还望姑娘饶恕我的罪过。”
      “你不必恭维我!我不吃这一套。你若真心悔过,便把手表还给我吧。”玉楼觉得自己见过平南之后,任务也完成了,不亏欠谁,不留恋谁,尽管还没找到自己的身世之谜,也不打算徘徊在这一千多年前的时光里了,就让它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好了,回去好好安葬奶奶,让她老人家安心地走吧。
      “我要食言了。玉楼。我不会让你离开我。”陈昌道,“玉楼,你说过我会是一个好皇帝,可是我还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好皇帝,你说过你会帮我。不要离开我。”
      他情不自禁抱住了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概是他第一次拥有了她,大概是她答应帮他成为千古一帝,大概是她行侠仗义深入虎穴盗取兵符,大概是帮他谋划起事,面面俱到,有勇有谋,甚至是她第一次衣不蔽体,出现在密室,一见钟情,从那以后,陈昌的心里再也没有别人,一路陪他出生入死的王良娣、陪他风花雪月的钱良娣,他最懂事的常保林,甚至他素来最疼爱的娇俏可人的马保林,她的小字“尖尖”,便是他为她取的,可如今,他们在不食人间烟火的玉楼面前,都变成了庸脂俗粉,就连寝宫,他也不愿意把玉楼放到她们中间,生怕她沾染了她们的俗气,看吧,自古以来男人就是这么靠不住。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怎能耽误在儿女情长里,您当时承诺立我为后,不过是为表感激之情,可我并不需要感激,我只想回到我之前的生活,如果皇上想论功行赏,那就把我的手表赏赐给我。”玉楼推开这个伤害了自己的人,不想与他共处一室。
      “你我共谋的江山,你为何不愿与朕共坐这天下?你我共坐帝后之位,朕勤政爱民,你母仪天下,深宫上苑里晨昏相伴,万里江山你我双宿双飞。玉楼,你为何不愿?朕知道,平南之对你礼敬有加,呼延天城对你体贴入微,朕也感激他们都是君子。可是你若对呼延天城有别的心,或对平南之心生怜悯,那就辜负了朕的一片心了。”
      “皇上,我们并不适合。我只见见平南之,从此咱们再无瓜葛,你若不肯归还我的手表,我也无可奈何,我从此出了这建康宫,我不是你豢养的鸟儿,你把我圈在这里也没用,要么你杀了我。”玉楼今天要把话说开。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看来朕是太纵容你了!”陈昌恨恨地道:“朕要让你知道,你若敢离了这宫里必将生不如死!就算是死,你也要死在这宫里!”
      15、乱点鸳鸯谱
      杨文扇进来:“启禀皇上,淮王、陵王、萧大人、匡大人、宇文大人等求见!”
      “宣!”见玉楼转身要走,陈昌阻止她,命人赐座。玉楼知道,他这是要和众臣宣战了。众亲王大臣进来见玉楼坐于殿前,已明白圣意决绝,更有人怀死谏之心,反对到底了。
      叩拜完毕,萧大人率先道:“皇上,登基大殿已筹备完毕,只是,循例是否派内官到宇文大人府上操持大婚事宜,以显庄重?”
      陈昌道:“是朕说的不够清楚?皇后的人选乃是白玉楼,玉楼母家甚远,朕有意让玉楼拜柳县伯为义父,从柳家入宫,一应内官侍婢前往柳府布置礼仪庆典,一切耗用从宫内拨款。”
      宇文怀叹道:“皇上断不可因小失大,白姑娘于社稷有功,朝廷上下不会忘了她,皇上尽可以赏赐金银细软,赐豪宅良田,可是皇后之位必须出自名门贵族,清白身家,于皇家于国运大有助益。白姑娘身家不明,虽勇闯虎穴,可那平南之是垂涎姑娘美色而收姑娘入府,朝夕相对,平南之就能把持自己?白姑娘是否完璧还不好说。”
      “老匹夫,本姑娘的清白可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玉楼岂能容他污蔑自己,“平南之虽是逆臣,可他也称得上君子,我和平南之曾在殷王面前分辨了清楚,此事朝中大臣多有知晓,宇文大人切不可为达目的拿小女子清白开玩笑,极尽卑鄙之能事!”
      宇文怀道:“玉楼姑娘不必做无谓的争执,清白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宫中女医可一查究竟!”
      “宇文怀你大胆!”陈昌怒道:“朕明确告诉你,白玉楼已是朕的人,清白与否轮不到他人说三道四,谁也休想污蔑她!若再有妄论皇后之言,一律枭首示众!”玉楼听闻此言,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古人也蛮开放的,朝堂上讨论这种事情,真是够了!想起他们正讨论自己是不是处女,玉楼猛地醒悟过来,不能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况且,主题不是皇后的人选吗?我又不想当这个皇后,不必在这个清白问题上纠结了!
      “宇文大人,那日我在你府上地牢说的一切算数!大人大可不必为一己之私抹黑本姑娘。本姑娘并不属意皇后之位,当日潜入将军府也不是为名利地位,荣华富贵于我皆如浮云!诸位大人无需多言。”玉楼简直要抓狂了。
      “臣惶恐,可皇上的婚姻大事,关乎国运,岂可儿戏。白姑娘若说话算话,自当履行你对老夫的承诺。”宇文怀振振有词。
      萧让急忙圆场:“皇上钟爱白姑娘,大可以安置在后宫,封个贵夫人,皇上与白姑娘仍可朝夕相对。只是这皇后之位,臣认为宇文大人的顾虑不无道理。务必身家清白,名门贵胄。白姑娘虽一身正气,我等却不明其来历。实在不适合皇后之位。”
      宇文怀不让步:“不可,皇上新帝登基,自有大长秋为皇上严格挑选良家女充盈后宫,就算是纳一个宫女,也需要少府官臣造文书、沥青来历,身家清白方可。”他是一定要反对玉楼进入后宫的,皇上这么爱重白玉楼,就算他的女儿做了皇后,说不定哪日被废后,扶正白玉楼。所以他是断断不会给自己的女儿挖这么大的坑的,最好是将白玉楼胡乱配个臣子或者亲王,此事他早已有决断。
      看着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眼看登基大典在即,再不能说服皇上立宇文水清为后,只会引起内乱,让乱王一党死灰复燃,想到此,陵王和淮王都坐不住了。
      淮王道:“皇上,将士们出生入死,为的是让陈氏的江山回到陈氏子孙的手中,此刻断不可因一个女子意气用事,自毁前程。”
      陈粟道:“皇上,社稷为重,我看玉楼姑娘的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此时此刻,以大局为重,众位肱骨大臣既然一致反对,必然是从我大陈的千秋基业考虑,皇上也不可一意孤行啊。”
      匡大人对玉楼十分认可,只是玉楼这身世说不清道不明的,就连她自己都含糊其辞,今日朝堂上已然翻了天,也不见她自己出来澄清,可见她必有难言之隐。于是只好两边说和:“白姑娘适才言语中表明,并不属意这后位,皇上为何不听听白姑娘的见解呢?”
      匡世奇果然老道,既然君臣无法统一意见,就又把球踢回给了玉楼。
      玉楼早就想好了说辞,道:“我白玉楼不过一介草民,那日误闯了太子府,当今皇上仁慈,没有苛责,故而玉楼不惜一切报答皇上不杀之恩,虽盗得兵符,帮皇上成了大业,那也是皇上名正言顺、福泽深厚,先帝在天之灵庇佑,还有未儿和尹妈妈从中协助方才顺利送出兵符,我不敢独自一人居功,更不敢忝居后位,皇上虽有承诺,可小女子昼夜不安,惶惶不可终日,还望皇上垂怜,赐我些金银财帛来得实在。”
      除了陈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宇文怀道:“白姑娘深明大义!我等深表敬意!金银财帛自是不能少,可还有一样,老夫也提个建议,姑娘在平南之府上号称要做个独一无二的正头夫人,眼下正有一人,青年才俊、身份贵重,且尚未婚配,不如皇上成就了这段好姻缘。”
      匡世奇道:“今日只说皇上和白姑娘的事情,宇文大人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匡世奇明白宇文怀的步步为营为哪般,他今日非要把白玉楼婚配出去,叫皇上断了念想,可是见皇上的样子,白玉楼若是配了他人,只怕将来还要惹来杀身之祸,不如及时阻止这个老匹夫得寸进尺,省得来日为皇室添上丑闻。
      下面有大臣附和道:“宇文大人所言极是,淮王人品贵重,尚未婚配,与白姑娘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陈粟道:“小王深感匡大人言之有理,我王兄钟情的女子,岂可随意婚配?白姑娘不同于其他人,她于社稷有功,朝廷上下不得怠慢,实在不适合轻言婚配。此事作罢吧。”
      陈允大笑:“我倒不介意添一位夫人,只是,这仓促间要皇上割爱,白姑娘做出这么大的决定,未免强人所难,不如从长计议。”
      陈昌面如死灰。别人说什么他已然听不进去了,只是白玉楼那一番话,叫他五内俱焚。他如此爱重的人,他许以后位的女子,就这样轻飘飘的说只求财。全然拿着自己的感情不当回事,果然,帝王是不配有爱情的。
      可是,当他听到要把玉楼许配淮王时,忍无可忍拔出了身边常侍的剑:“朕可以不封她为后,可今日谁再敢妄言白玉楼的婚事,朕今日就亲手杀了他!”这大概就是他的底线了。
      群臣噤声。
      白玉楼款款起身,回到偏殿。
      后来听杨文扇说,皇上也颓然离去,命王公大臣们商量登基事宜。
      16、断箭之恩,世间再无平南将军
      却说平南之在牢里不吃不喝,如此下去只怕挨不到九月初八那日,如果不能杀平南之以示众,就不能起到震慑的作用。狱卒禀萧大人道:犯人要求见柳一舟方肯吃饭。
      萧让不敢擅自做主,只好来奏御前。陈昌还为前几日玉楼提出要前去看望平南之耿耿于怀,今日平南之以死相逼,也要见见玉楼,也好,让他二人了断清楚,平南之也好死得瞑目。
      地牢里,透不进来一丝光,一股发霉的潮味扑面而来。昔日进出巍峨将军府,今日被作阶下囚,择日就要身首异处,自古以来都是成败论英雄,难怪人人皆功利。
      “将军。”玉楼来到近前,平南之已没有了往日的威武霸气,英气的五官因为绝食毫无生气,竟像个垂死的老人。“柳姑娘!还是我该叫你白姑娘?”平南之嗤笑道,“我竟被一个小女子耍的团团转。”
      “将军随意就好。自古成王败寇皆风流。我敬服将军为人磊落,只是所托非人,殷王即位本名不正言不顺,他诛杀幼帝,却谎称发往封地,软禁太皇太后,妄自称帝,其狼子野心,天地可鉴,人神共愤,你助殷王登基本是大错。我助太子登基,也不过是顺天应人。”
      平南之仰天大笑: “我早该想到了。只恨我色迷心窍,妄图与你厮守一生,如今断送在你手上,我也没什么不服气。我不怕死,战死沙场是死,石榴裙下也是死,不如做个风流鬼。我只想问问你,就算我愿意为你去死,你可愿意余生想起我来,为我上柱香?”
      玉楼感慨:“将军豁达,只管放心去,还请勿怪玉楼,玉楼实不愿将军含恨而终,如果将军恨意难填,这是当初将军赐我的毒箭,将军依然可以将它刺在玉楼身上,也算是还了将军的知遇之恩。玉楼绝无怨言。”
      玉楼毫无畏惧地将手上的箭递给他,平南之握住箭,握住玉楼的手:“你凭一己之力毁我一朝君臣,我平南之心服口服。今日你效忠陈昌,来日难保陈昌不死于你手,我要你活着,我要你看看这天下,是不是你要的那个样子?我要你替我看这天下大厦将倾,你就是我留给陈昌的诅咒!”
      “将军错了!白玉楼并不效忠于谁,我只是顺天意,从人愿。你我终归是凡尘俗客。凭一己之力使苍生免于荼毒,玉楼不后悔,唯独将军,玉楼是亏欠。”
      “罢了,就算你是太子的人,就算你是细作,来杀我的,我也不怪你,那日我射出的毒箭,是情急之中,错拿了,并不想真的置你于死地。你得天城公子所救,我为太子所擒,咱们互不相欠了。”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白玉楼......玉楼......”
      平南之用那支毒箭,直刺心口。眨眼间鲜血喷涌,平南之倒地不起。
      世间再无平南大将军。
      玉楼震撼至极!其惨烈状况,触目惊心。玉楼已然惊吓到眩晕。陈昌抱着她出了地牢。
      回到太极殿,陈昌大怒!还说她和平南之是清白的!平南之心甘情愿为她而死,她却还答应每年为他祭香。玉楼尚在昏睡,否则非要与她分个青红皂白。
      17、事从权益,兄嫂弟即
      话说这日陈允与陈粟商议如何才能阻止皇上将白玉楼收入后宫,一旦白玉楼入了后宫,成为皇后是早晚的事,只怕哥哥会为了这个女人犯下大错,按说诛杀白玉楼永绝后患是上策,可是白玉楼献计谋划有功,哥哥刚坐上皇位便诛杀有功之人,只怕会寒了一干追随者的心。为今之计,便是将白玉楼嫁出去。可是这谈何容易,皇上是断断不肯的,况且皇上已经不是彼时的太子了,而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他若不允,谁也奈何不得。
      陈粟忖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事情的关键还在白玉楼身上,白玉楼虽不愿嫁,可她始终不嫁人,皇帝就随时能收入后宫。遂忙书信一封,命人送去太极殿,给了白玉楼。
      来人回报玉楼在天牢里受了惊吓,一病不起。
      “因何而受惊吓?”陈粟问。
      “听说是平南之的事。像是已经赐死了。”
      “这个女人还是对平南之情深意重啊!她不愿看到平南之受车裂之苦,故而在牢里了结了平南之。”陈粟颇为感慨,既是如此,她必然按自己信中所说,辞谢中宫之位,下嫁人臣,下嫁也不过做做样子,只为让皇帝彻底死心。
      至于下嫁到谁家......尚未娶亲,只有一位保林的淮王陈允虽是最好的人选,可他和白玉楼是一对死对头,加之陈允放浪形骸,见色起意,对白玉楼实在不公平。“算了,公不公平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只要她不入宫,就是给皇帝和朝廷省去了大麻烦。”陈粟下决心劝她入淮王府。
      不多时,宇文怀和陈允前来,陈粟说了自己的想法,几人一拍即合,商定此事,只待玉楼回信。
      玉楼第二日看到陈粟的书信,她自然明白陈粟的用意。自己本无意这个皇后之位,可如今又骑虎难下,陈粟之意让她下嫁臣子,让皇帝死了心,可是皇帝会同意吗?就算自己以死相逼,皇帝真的怕她死?多的是玉石俱焚,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操作。但是自己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拿捏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回到自己家,这里局势纵横纷纭,生死难测,不如借此机会,让陈粟陈允以及朝臣们给皇帝施加压力,要回手表,再做打算。陈昌在登基大典之前会溺水而亡,可是是谁在幕后操纵的呢?自己也不得而知。想要救他也无从下手。
      翌日,陈粟收到宫里来的信笺,大喜过望。白玉楼虽同意了他的办法,却也提了两个要求,一是务必取回那块手表,二是入陵王府,只做个幕宾。陈粟犯了难。
      天气已然入了秋,建康城晨雾笼罩,云杉滴露。一夜的思虑,陈粟顶着秋霜来到宫里,发髻上沾染了露珠,他求见了皇帝递上奏折,说自己对白玉楼一见倾心,如今既然皇帝不能纳了白玉楼,他为了皇帝不再烦忧,请皇帝准允白玉楼入陵王府,自己代替皇帝照顾她。
      陈昌绝望了:“连你也来为难朕,你也惧怕那些老臣?朕知道你对白玉楼没有非分之想,你明知朕对玉楼的情谊,为何你们都不成全朕?”
      陈粟道:“皇兄既然知道臣下们的苦心,何不退一步以全君臣之美名?历史上多有女子祸国殃民的先例,自古帝王远美人总是没错的,你看看商纣王、周幽王哪个不是被后世唾弃,皇兄初登大宝,务必克己宽人方能江山稳固,待到国富民强,何愁没有美人?宇文怀手握重权,朝中颇多裙带,牵一发而动全身,忍一时方能做长久打算。玉楼在我府里,我必以皇嫂之礼相待,待来日哥哥江山稳固,粟定完璧归赵。”
      陈昌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杨文扇。准陵王所奏,传内侍监拟旨,赐婚江陵王白玉楼,一切用度按亲王大婚仪制。九月初八完婚,不得有误。”
      陈粟道:“不可,此事实在不宜过于张扬,只悄悄一顶轿撵抬了入我府里即可,若来日玉楼再入宫只怕要大费周章,今日有多张扬,来日便有多周折,皇兄怜惜玉楼之心,我等皆知,只是这也是玉楼的意思。玉楼本倔强,六弟生性张狂,少不更事,若入了淮王府,少不得横生枝节,让皇兄忧心。悄无声息办了此事,六弟就算知道也晚了。”
      “照陵王的意思办。”陈昌已是焦头烂额,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杨文扇诺诺而去。
      “玉楼还有一事,”陵王道,“请皇上将她的心爱之物赐还于她,别无他求。”“朕知道了。你且去吧。”
      18、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1)
      玉楼忐忑不安在屋里来回踱步,未儿也深知,一旦陵王上了奏折要娶玉楼,不知皇帝是个什么动静,颇有点山雨欲来的感觉。谁知入了傍晚,皇帝并没有来偏殿。杨文扇来回话说:“皇上一早就歇下了,明日选秀还要劳神,请姑娘自在用膳吧。”
      玉楼松了一口气,命未儿在院里摆了供奉,呈上桂花米酒,点起一炷香,玉楼跪下向着城外奶奶的别墅方向拜了三拜,向奶奶在天之灵告罪,自己阴差阳错来到这里却一直未能揭开自己身世之谜,还差点搭上性命。如今尘埃落定,不几日就要去陵王府里潜心研习自己那块表,陵王虽跟自己交情不深,可也算的上正人君子,虽然日后他夺了帝位,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眼下他是全心全意辅佐新帝的。
      再拜三拜,乃是告慰平南之在天之灵:“这天下既不是我要的天下,也不是你要的天下,只要这天下是仁爱黎民苍生、怜惜万物生灵的,你就没有白白死去,我也不为罗衣染血而自责。”
      “未儿,置些下酒菜来!”玉楼是能喝酒的,此时此刻,她只想一醉方休。
      这桂花米酒香甜不辛辣,让人欲罢不能,玉楼一杯一杯小酌不能尽兴,命未儿换了大碗来,几碗下肚,拉着未儿坐下,非要陪她一起喝,“今夜,咱们俩,不醉者乌龟,哈哈哈.......”
      未儿急切道:“姑娘可歇下了吧,醉得不成样了!”
      “我不要!快坐下来,咱们月下对饮。”
      “这初一的夜晚,哪里有月亮呢?姑娘可是喝傻了。”
      玉楼突然伤感起来,是啊,初一哪有月亮呢?只剩这飞星传恨,银汉迢迢。烛火明灭不定,桂花树下落英缤纷,“一朵烛火一弯树,一杯残酒一杯愁。满园桂香染罗裙,翩翩公子执素手。干了!”玉楼有如诗仙附体,顿悟为何诗人总要喝点酒才能吟诗作对,实在豪情万丈。“未儿,还不坐下,罚酒三杯!不对,三碗。”
      玉楼眼前竟是模糊一人,眉目含情,衣袂飘飘,玉手执扇,拂去身边蚊虫,怜爱地吹去她发上桂花点点。
      “我自罚酒三杯,陪姑娘一醉!”玉楼眨了眨眼,是未儿。“好丫头,来!喝酒!”眼前人端起酒一饮而尽,玉楼拍拍她,甚是诧异,未儿又长高了,只是怎么胡子拉碴的,细看之下,竟是陈昌。不可能,怎么会是他,他早已动怒了。
      “未儿,你说,皇帝那小子是不是气的要死?”玉楼醉意朦胧,唇齿不清:“可是我能怎么办?我会害死他的!我想让他活久一点,我只有离他远远的他才能安然无恙,红颜祸水......”
      “你不是祸水,你是万里河山,你是星河璀璨,如果我能选择,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我们一处陋室两倾薄田,粗茶淡饭,我定努力耕种,用心稼穑,做你的好郎君。”陈昌轻声在她耳边道。
      “死丫头,敢调戏我。小心我收拾你啊。你这嗓子什么时候变粗了?竟然跟个爷们一样。我摸摸,连喉结都有了......”陈昌已不胜撩拨,一个打横抱起她来,稳步进了太极殿。在自己的龙床上,这个女人还不安分,平日里没什么话,喝了酒怎地跟个话痨一样。一夜春风。
      白玉楼醒来,发现自己在陈昌的床上,那是他初次侵犯她的龙床,她一辈子都如鲠在喉。这次又是什么情况。身侧又空无一人,莫非自己找陈昌来了?
      太可怕了,昨晚什么情况早已断片了!可是,身上有异样的感觉!分明就是做了不该做的事。难道自己趁醉酒把陈昌玷污了以报前仇?天!不敢想。
      未儿听见动静,忙到跟前来伺候:“姑娘酒可醒了?”
      “未儿,发生什么事了?”玉楼抓紧未儿的手,冷不防身上锦被滑落,未儿忙遮住眼不去看那胜雪的肌理!
      “你给我脱的?”玉楼崩溃了,“谁给我脱的?”
      “自然是奴婢给你脱的,姑娘喝多了,吐了一身。奴婢给姑娘换洗了。”
      “没骗我?”
      未儿睁着眼说瞎话:“自然没有,姑娘还非要睡睡龙床,说是什么古董。奴婢拦不住,皇上就出去了。”
      “他确确实实是出去了?”
      “奴婢伺候姑娘更衣吧,一会儿陵王府的銮轿就要来了。皇上有命,今日姑娘入陵王府,不必叩谢了,自去了照顾好自己便可。”未儿道,“奴婢愿跟随姑娘,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19、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2)
      “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用情不敢至深,浅尝辄止,知道了结果,就没那么难受。
      两情相悦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是两个人灵魂的高度契合,是门当户对的平起平坐,是被人称赞的玉女金童,是被人祝福的神仙眷侣。玉楼从来没有遇到过。比起一见钟情,她更相信烟火阑珊后、凡尘俗世里的百转千回,跨越千年的苦苦寻找。
      通向陵王府的路,漫长幽深。沿途百姓们闲淡舒适,安居乐业,这难道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家国天下吗?建康城里秋意盎然,街道两旁的各种树落叶纷纷,秋日里特有的惬意渲染着长街,穿过长街,一条长满银杏的路,长长的铺满锦绣。银杏果熟透了,大街小巷的银杏树金叶满枝,犹如枝头栖满黄蝴蝶,翩翩黄叶飘散在空中,又似黄色鸢尾花迎风飞舞,这绝望的鸢尾花,犹如飘散了的缘分,零落到尘土里。抬着大红轿辇的迎亲队伍没有吹打,如这路面一地静默的锦绣,通向没有爱情的府邸。玉楼也没有着嫁衣,只一顶帏帽遮面。她从轿辇里伸出手去,确有凉意吹拂到手心,秋日确切地到来了,春华秋实,而她,更需要有个结果。
      未儿悄声道:“姑娘,远远的有一匹白马跟着咱们许久了,不知是同路还是蓄意尾随,马上一袭红衣倒像当日救你的天城公子。”玉楼忙命轿夫停下脚程。后面一人一马眼见自己避无可避了,只好迎头赶上。
      “姑娘今日得进高门,在下前来贺一贺,凡品俗物配不上姑娘,此短刀一柄,想是尚能入眼,也算是借花献佛,物归原主。”天城公子道。
      玉楼接过一看,正是先前平南之赐自己的名作射月的那把胡刀,自此也是明白了他与呼延芸的关系。必是整理遗物时得到此刀。
      “未儿,快快替我谢过,”玉楼道,“天城公子可去探望过将军夫人了?”
      天城道:“幸得姑娘相助,余已疏通牢头,得见舍妹。”
      “公子没有动过救她的念头?”
      “余不敢,姑娘勿要试探了。聚散有时,生死有命。天城相信天命,从不问前程。”
      “公子活得通透!”
      说话间一骑飞扬而来,禀过未儿,未儿告诉玉楼,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常侍,送来一个锦盒。玉楼打开查看:一支白玉绞丝簪,一封信。
      未儿道:“姑娘,我认得这枚绞丝玉簪,是太皇太后谒庙冠上之物,奴婢曾见过。皇上将它赐给你,是心里仍然属意你为皇后之意。”
      玉楼无奈摇头。信封里赫然玉楼那块表,一张纸上写: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落款为昌。她毫无防备落下泪来,陈昌短暂的生命中,有这样的一份爱而不得的痴绝,宛如心口朱砂,却又似有梗在喉,全是自己的罪过,若他没有遇到玉楼,登上帝位,娇妻美妾,安于富贵,此生无憾尔。
      玉楼让未儿带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务必让皇上远离深水,远离平家之人。”玉楼力尽于此。
      途径柳县伯居所附近,未儿道:“姑娘可要进去拜一拜?”自然要的。玉楼在此地举目无亲,这也算得上自己正经八百的娘家亲人了吧。
      “女儿拜见父亲!”一进门,见柳父正在喂鸟,乍闻得这一声,魂飞九霄。
      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被人称作父亲了,柳牧老泪纵横,忙扶起玉楼,“好!好!好!皇上传口谕来,我儿嫁往陵王府,按宫女入王府制,不得大张旗鼓,为父只好尊圣谕,只是委屈我儿。”
      玉楼忙以袖拭去其泪,安抚道:“父亲放心,皇上、王爷待我极好,去陵王府也只是权宜之计。更方便女儿时时来探望父亲。切勿伤怀。”
      辞别柳父,玉楼且行且看,浓雾锁清秋,霜露垂松针。一去王府不知何年,自己如若不能回到富光市,便要在这王府中终老一生,陈粟为王,自己亦不知何去何从。
      内侍一声:“江陵王府到。”呼延天城方远远离去。未儿掀开轿帘,玉楼只不出声,前来迎接的乃是府司,玉楼心里质疑着,陵王府已有正室,就算是做样子,也该走偏门,为何府司引着自己朝着正门去的。
      府司到:“姑娘下榻陵王府,王爷本应亲自来迎,只因王爷尚有公务,故不能亲临,望姑娘莫见怪。”
      “无妨。”
      下人们多有围观的,有打理着花草看着看着走神的,也有佯装洒扫偷瞄的,府司一直躬身引路在前,好奇却不敢直视。无奈玉楼带着帏帽,隐隐能看见白皙的脖颈,纤长身量,却不见尊容。
      陈粟哪里有什么公务,只是碍于彼此身份,见面尴尬罢了,毕竟玉楼和皇兄并无正经行礼,而自己和玉楼,说是夫妻,却又是叔嫂。他静静坐在书房,听着玉楼进了东配殿,下人们议论纷纷。玉楼又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身份不见也好省去尴尬。
      常侍一路护送到了陵王府方返回建康宫向皇帝回话,如实带到玉楼的叮嘱。陈昌不觉两行清泪闭目而下。全然不顾大殿之上一百待选美人两侧秀立。有大长秋礼官喊良家女之名、年岁、身量、府第,他已经全然听不见,任凭太皇太后做主了。
      “吾有所思,大海之南。
      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
      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
      妃呼狶!
      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太皇太后见他疯癫无状,忙命宫人扶了去太极殿,命良娣或者保林侍候着。原想着良家女中不乏有姿色的,皇帝兴许就转了兴致,谁知还是这般割舍不下。暗暗憎怪这些良家女不争气。挑来挑去也还是些庸脂俗粉,竟还不如原来宫里的马保林之流。
      马保林来到太极殿,这是她第一次来太极殿,陈昌虽入主了这建康宫,原太子府邸的良娣保林却再也不得见天颜,住进太极殿偏殿的却是白玉楼,各人更是未及封妃已然被皇帝厌倦,故而阴阳怪气对身边的丫鬟说:“为着一个白玉楼,帝心竟然谁也厌倦了!不用说平日里朝夕相对的良娣保林,就是尚未娶进门的宇文水清也是百般疏远。就算没有荣宠,可众人都是跟着太子一路熬过来的,帝迟迟不肯拟封妃诏书,众人难免心中愤愤不平。偏这白玉楼还一直被皇帝护在身边,我们姐妹连个面都见不到,就算是一败涂地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败给了什么样的天仙人物。”
      进得太极殿,陈昌早已三杯酒下肚,摇摇晃晃道:“今日走了,才说起来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全都是虚情假意!”猛然见马保林进来,大骂道:“都给我滚!”遂砸了手里的酒盅,杨文扇伺候在一旁,忙对马保林道:“娘娘无需介意,皇上喝多了,我等奴才侍奉便好。等皇上酒醒了奴才们自然转告皇上娘娘前来侍奉过了。”
      马保林道:“也好,我等庸脂俗粉也入不了皇上的法眼了,只是皇上这么宠爱白玉楼,如何肯让她下嫁江陵王?”
      “圣心难测。”
      马保林讪讪地走了。陈昌呜呜哭将起来,“不让我去深水处,我偏去,我明日便去淮水边纵情声色,风花雪月......”
      20、魂归故里还是大梦一场
      江陵王府里,秋意正浓,没有了夏日里的蝉鸣蛙声,白日里秋高气爽,夜里霜□□人,几株桉树已经枝黄叶落,满目萧索,只有院里一处湘妃竹翠绿又密实,笔直的竹茎,倔强地在微微的风中招摇着焕然一新的绿。玉楼闷在殿中,无心茶饭,困倦不思动弹。总这么卧着也不是办法,“未儿,我们出去坐坐吧。”
      “好,奴婢给姑娘拿件披风来。”
      玉楼推开殿门,却见陈粟独在院中徘徊,四目相对,甚是诧异。
      玉楼淡淡一笑:“给王爷添麻烦了!”
      陈粟不知自己该怎么称呼,嫂嫂还是夫人?还是直呼其名?算了先不管那些,忙道:“姑娘哪里的话?姑娘已临小府两日,闭门不出,茶饭不香,定是厨子们没有尽心。待我去好好责罚他们。”
      “王爷言重了,是我神思倦怠,无关他人。我来府里已是叨扰,却还要因我责罚他们,岂不是平白给我添嗔孽?”
      陈粟见她虽面露倦容,谈话一切如常,便没在意。“当日粟鬼迷心窍,一心只认为姑娘是北齐细作,姑娘可还怪我?”
      玉楼道:“不怪你。若不是王爷,玉楼也早已是井底孤魂。玉楼还要谢过王爷当日太尉府解围之恩。”
      陈粟道:“姑娘见外,视奇珍异宝如无物,却不知为何独独放不下那个东西。”
      玉楼笑笑:“想来不只王爷一人困惑,今玉楼如实相告。”玉楼便娓娓道来。
      陈粟疑惑地问:“你说一千五百年后,女子也可以入朝为官?”
      “不止各级地方政府,衙门,就是中央,朝廷,也有女子考核通过从政的,花木兰能替父从军,为何女子不能为官?”
      陈粟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再也没有了皇亲贵族,没有奴才买卖,这不是没有了尊卑之分?”
      “正是,彼时已经是人人平等,只是分工不一样,多劳多得,按劳分配,钱财有多寡,得到的是一样的对待。再过若干年,物质丰富到了极点,精神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按需分配,需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那岂不是乱了套?真是匪夷所思!”
      “王爷,我来此地只是要寻自己的身世,误打误撞卷入了王室的纷争。此刻玉楼功成身退,只想回到我的家中为祖母尽最后一次孝道。不知王爷能否成全。”玉楼坦诚相告。
      陈粟犹豫着还想问什么,只张了张嘴:“好,好。姑娘若需要什么帮忙只管开口。”
      “别的不需要,外人勿扰即可。玉楼走后,还望王爷能规劝皇上,凡事多加小心,勿要以我为念。”
      “君子成人之美。我虽私心里明白留姑娘在此地于我朝大有裨益,却也明白姑娘的心不在此,强留也是无趣,小王愿意在姑娘离开此地后,劝慰皇兄,请姑娘勿劳神挂心。”
      这天太阳格外的好,算来是九月初六了,玉楼拿出手表摆弄,日头底下,忽然闪出刺眼的光来,玉楼痛哭流涕,必然是手表吸收了太阳能,才有了反应,玉楼忙调至零点处,仍然按三下,眼前一阵炫目的光亮,接着玉楼只感一阵眩晕,醒来已回到密室。仍旧是那把旧椅子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奶奶留下的古董还在。手机甚至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电。玉楼暗自笑道,南柯一梦而已吧,怎么做的那么逼真,她甚至能想起陈昌那扎人的胡渣子。
      想起好多事情没有办,玉楼赶紧行动起来,却发现身上穿着的,却是陈粟府里为她做的衣服,头上还簪着那支绞丝玉簪!不是梦!
      无论如何,一切又归于正常,自己该庆幸,仍然回到了这里,而不是被遗落到千年的时空里。
      自己的床真软,阳光正好,自己煎的牛排真美味,这红酒醒的太足了,来个冰啤酒,简直不要太爽!工作也是真的很多,忙起来真好,奶奶的那些孝子贤孙都去张罗后事了,玉楼落得清闲只消每日一有空就守在灵前,没有眼泪只想安静陪她走最后一程。
      下葬那天,玉楼随着灵柩来到墓地,这一处墓地是奶奶生前自己选好的,就连地下的一些防水设施都是奶奶自己督工的,看淡生死,方能率性而活,奶奶最放不下的,应该就是害怕这些孩子们因为钱财分崩离析了吧。玉楼看着奶奶的安详面容,明白再见她只能在梦里了,不觉泪眼已婆娑,头重脚轻,重重摔了下去。
      醒来窗外已经繁星点点。玉楼不知身处何处?身边小助理正在打瞌睡。
      玉楼轻声喊道:“曦曦,这是哪里?”
      曦曦睁开眼:“白市长,这是医院啊,您在葬礼上晕倒了,他们把您送到了医院,委托我来照顾您。”
      玉楼对于那些算不上家人的家人,指望不上他们能管自己的死活,只能做无声的叹息了,以前奶奶在世,他们只装装样子,如今奶奶不在了,他们也懒得虚与委蛇了。
      “白市长,您感觉好点没有,我去叫大夫。”曦曦还没出门,门外大夫推门而入。“白市长您好,有几句话我想单独跟您说。”
      这个胖乎乎的大夫,尚存不多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正是玉楼的指定全科医生,玉楼给了曦曦一个眼神,曦曦忙出去把门带上了。
      “白市长,嗯......”“玉楼见他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急得直喊:“陈大夫,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话痛快说!什么绝症我都扛得住!”
      “不是,不是,白市长误会了,据我所知,白市长还没有结婚吧?”
      “没有,我连男朋友都没有.......莫不是?我......”
      “请问上一次例假是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总之你的猜测可能是对的,一言难尽,有试纸吗?”
      试纸、B超、彩超,玉楼自己一人完成,为了把影响降到最低,她让曦曦先回去了。
      果不其然,是个男孩。陈大夫又问她怎么办,玉楼说:“要生下来,我要找他爸爸去!”陈大夫砸了咂舌,不知道谁家里烧了几辈子的高香,能娶到这样的媳妇。
      玉楼清楚,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忙拔掉手上的吊针,收拾东西,打电话给司机,陈大夫怎么也拦不住,玉楼急道:“陈大夫真想帮我,就去给我开点口服药,从怀孕到生产,可能用得上的,都给我开了!再标注上如何使用。”
      玉楼不确定能不能带走,但是有备无患,毕竟贴身的衣物都可以一同回到这里来。拿到包裹,玉楼发现陈大夫还贴心地准备了无菌剪子,缝合线和针,甚至还有狂犬疫苗和注射器。看到这些,玉楼忍俊不禁,略思索了下,觉得有备无患。
      21、秦淮河边葬君魂,万花船上点老臣
      玉楼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未儿也不见踪影,玉楼忙整理自己的东西,发现独独不见了缝合针和注射器的针头,真是蹊跷。未儿听见东偏殿有动静,忙过来查看,一看玉楼忙哭喊道:“姑娘你可回来了,刚刚杨文扇派人来报,皇上不好了。”
      玉楼心中大恸:“陵王呢?”
      “陵王已经快马加鞭赶去淮水边了。”玉楼只觉得身上一股凉意,紧接着一阵眩晕。“备马!”门口早已两匹快马立住。玉楼翻身上马,扬鞭疾驰。
      已经晚了。这是九月初十的早晨淮水岸边一条花船,陈昌刚被从淮水中捞起,身上有一处刀伤,只剩了一口气。江陵王和淮王都已经到了,十数个御医束手无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玉楼忙上前查看,马保林抱着陈昌哭啼不休,不肯让开,玉楼一把扯起她来,杀人一样的眼神盯着她说:“你哭的哪门子的丧,给我滚!你这样皇帝还如何交代事情?”
      玉楼搂着陈昌,气如游丝,玉楼摸了摸脖子,脉细尚有,只是失血过多,那一刀伤在了肝脏,且时间太长,不怪御医,就是放在一千多年后也未必能救得了。玉楼拍拍他的脸,喊道:“陈昌,你醒醒,我是玉楼啊!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快醒来!”
      陈昌悠悠转醒,慢慢睁开眼,眼里有一丝光亮:“真的是你吗?我是做梦吗?我快死了,玉楼,他们说你不会回来了。真的是你吗?”
      “是我,还有我们的孩儿,他在我腹中,他今日算见到父皇了。”玉楼再也忍不住泪水。
      陈昌用尽全力攥紧了玉楼的手:“真的吗?是咱们的孩儿?我要让他当太子,当皇帝。”
      “是啊,你要好好的。再有几个月他就降生了,他等着父皇给他赐名呢!”
      “我只怕等不到了,我早已为我们的皇儿想好了名字:宗,让他继承宗庙。他是我们的宝贝,你要好好疼他。杨文扇呢?”
      “老奴在此,几位王爷都在呢,萧大人匡大人宇文大人也到了,皇后也在路上呢,约摸着快到了。”
      “着内侍监拟遗诏,朕庸碌无为,德不配位,行事鲁莽遭此横祸,朕走后,江陵王陈粟摄政,淮王驻守淮阴,匡世奇、萧让、宇文怀同为辅政大臣。待太子出生后登基,白玉楼为皇太后,宇文水清去留随意,若留宫中,只封太妃。后宫余人有子嗣者皆封太妃,无子嗣者,去留随意,不可为难,不可殉葬。不要为难行刺之人。”
      玉楼看着他亮起来的眼神,慢慢的暗了下去,玉楼握紧他的手,不肯放开。杨文扇将皇帝口述遗诏一字不漏复述了一遍,众人跪拜叩首,皆哭泣不止。昨日登基大典,今日就遭此横祸,王爷和老臣们纷纷拭泪。
      玉楼哭到,自己来晚了,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身体的异样,虽然明白无论如何救不了他,至少能安稳陪在他身边。“玉楼,别怪朕,是朕没有福气和你厮守。只盼来世......”玉楼和道:“我们一处陋室两倾薄田,粗茶淡饭,你要努力耕种,用心稼穑,我要努力纺织,用心茶饭,做你的好娘子。”
      宇文水清的轿辇赶到了,她踉踉跄跄下了轿辇,直奔过来,眼见白玉楼在,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你这个贱婢!皇上登上九五之尊,与本宫大婚,本宫册封皇后,这么多桩喜事加在一起,竟然抵不过你白玉楼一个影子。”杨文扇眼疾手快,忙拉住了她,白玉楼肚子里可怀着皇帝最后一点骨血,万万不能有闪失啊。忙命几个小太监扶太妃回轿辇侯旨。宇文怀知道轻重忙上前拉走了她。
      而玉楼怀里的陈昌,终于舍下这凉薄的人世,撒手西去。
      玉楼嚎啕大哭!“陈昌!你个骗子,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要对我负责任,你说你喜欢我的,你说不舍得拿我去换江山,你说你若为帝,我必为后,你说愿为我与天下为敌,你说要为我举行皇后册封大典,你说要我与你深宫上苑晨昏相伴,你说万里江山与我双宿双飞,你说不让我离开你,你说要兑现对我的承诺,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了?你看你送我的玉簪,我天天戴在头上,你现在要耍赖了是不是?你怕我遇到别人变了心,你就不怕我去找呼延天城?”玉楼哭的凄惨,在场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陈粟忙拉起玉楼:“姑娘节哀,皇上大体还要运回,不可耽搁。你放手,让大长秋操持后事吧。”
      玉楼醒过神来:“行刺之人何在?平南之之子,平坚何在?”
      众人面面相觑,杨文扇忙上前回到:“太后娘娘,行刺之人已经看押起来,交摄政王府了。平坚确实没死。皇上当日念在平南之跟随先帝开疆拓土,齐心合力诛杀王僧辩之功,为其留下一点血脉,故而平南之之子得圣旨赦免死罪,充为官奴,在五品以下官员家中服役。”“给本宫找到他,拿了囚起来!不许他死了,本宫亲自提审。”常侍不知所为何事,却也不敢半分迟疑,火速去拿人。
      陈粟道:“太后请放心,臣弟已将此女妥善关押,找到平坚也一同押往我府里。”
      玉楼:“有劳摄政王!皇上妇人之仁,有此横祸!匡仲愚何在?”
      匡仲愚回到:“臣在此!”
      “调集左卫营将此地围了,不许放走一个人。”
      “臣遵旨!”
      “内侍监、中书令可到了?”玉楼问。
      “姑娘有何......太后娘娘有何打算?”陈粟忙改口。
      杨文扇答道:“回太后娘娘,内侍监协同中书令已拟好遗诏,请太后娘娘过目!”
      “杨公公,你仔细看看,是否和你适才听得先皇口诉和你向在场诸位复述的一致?”
      “一字不错!”
      “好!那有劳杨公公签字画押。”杨文扇照做。
      玉楼又道:“请摄政王陈粟过目,如无异议,同样也请签字画押。”
      陈粟低声道:“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玉楼道:“日后你自然明白。萧大人、匡大人、宇文大人可到了?还烦请各位大人依样画葫芦,认为和先帝适才口宣遗诏无差的请签字画押。”
      宇文怀深感此女不简单,对于这份遗诏签字画押心中十分抗拒,他明白,如果坐实了这份遗诏,宇文水清在宫中就再无翻盘的可能性,可是谁又忍心自己女儿刚过门就要守一辈子寡,宇文水清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可能性,况且昨日大婚,陈昌根本就不在宫中歇息,就意味着,他们两个只有夫妻之名。凭着太尉府的嫡出小姐,便是皇上也配得上,如今虽然出了这么档子事,往后婚配个官爵人家也不是难事。
      虽然不情愿,可陈粟、匡世奇、萧让都已签字画押,自己也不得不照做了。
      余下在场诸人自是不必分说。
      “这份遗诏,本宫会命人密封起来,连同其他三十份空白诏书,放于建康宫内,本宫六个月后会顺利诞下皇子,如若不是,愿禅位于王良娣之子陈禹,绝不贪恋权位。可日后若有想反悔者,这份诏书连同今日你们签的字画的押,都会刻在你的墓碑上!”
      “谁知道你会不会偷梁换柱呢?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陈允小声嘟囔道:“我们如何知道你生的什么?纵是女胎换男胎,历朝历代也不乏先例。”
      “淮王殿下放心,本宫临产定然叫你亲自前来仔细查看!”
      “你......你......厚颜无耻,谁要触你的霉头!”众人窃窃私语。陈允第一次碰到这种女人。玉楼深知,对陈允这种不要脸的人,只能比他更不要脸才能让他心服口服。
      22、秘不发丧乎?大举国孝乎?
      宇文水清从皇后到太妃,着实不知如何自处,便称病卧榻,不肯露面。宇文怀更是为女儿前途焦急,他贪恋权位,昨日在路上与女儿合谋谎称腹中有了皇上的骨血,待到生产之日抱来一个男婴即可,然摄政王和淮王虎视眈眈,就连与皇上朝夕相处的白玉楼称自己怀有皇嗣尚且被淮王质疑,更何况才大婚一日的皇后,明眼人一眼能看出皇上大婚之日去淮水寻欢,对宇文水清薄情寡恩,对白玉楼的情真意切倒是闹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此举实在下策。父女二人又全盘否决了这个路子。重新商定,宇文水清请旨离开宫中,自行婚嫁才是良策。
      午后三品以上大员连同亲王商议国丧事宜,太皇太后不堪大喜大悲,已然病倒了,着人来传话,一切以皇太后的旨意为主,不必去请旨示下了。
      宇文怀道:“新帝登基大典次日驾崩,若举国大孝必然让北周知晓,北齐余孽尚未清除,北周又虎视眈眈,屡屡进犯,此时若他们大举来犯,必然使得我们疲于应对,内忧外患,则朝廷危矣!”
      萧让道:“一国之君驾崩不能发丧这是什么道理,我三军将士也不是吃素的,他敢来犯,我必打得他不认得娘!”
      陈粟颇认同:“北周虽兵强马壮,可也是新帝登基,藩王割据、党同伐异,我们无需长他人威风,国丧务必举国齐哀,守孝三年!”
      宇文怀笑道:“若北周来犯,摄政王是运筹帷幄呢还是王驾亲征?说得轻巧,历来征战劳民伤财,无论汉还是魏晋都有和亲替代征战的事迹,不是不敢打仗,而是但凡战乱无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谁也讨不到便宜。”
      陈粟道:“宇文大人无须激将,司马子长曰‘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本王冠皇家之姓,皇家骨血,焉能只是坐享富贵,不肯马革裹尸?便是战死也是死得其所!总不能坐等墙头吹风,哪边风小往哪边倒吧?”
      宇文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是知道陈粟指的是先前旧太子夺回帝位,自己曾有动摇。
      玉楼无意去针对宇文怀,各抒己见未必是坏事。想必这也是陈昌遗诏里将宇文怀列为托孤大臣之一的原因吧。一个团队里不能只有一种声音。
      “三位匡大人何意?”玉楼虽心里早有决断,但一路走来离不开匡世奇父子的鼎立支持,故而也想听听他们父子的意见。
      匡世奇道:“老朽以为,一国之君驾崩,秘不敢发丧乃是国丑,兵临城下,不敢出迎,乃是国耻,与其让我大陈从今往后,儿孙遭人耻笑!不如一战酣快!无人迎战,我一把老骨头还是舍得出去的。”
      匡伯乱、匡仲愚皆以为然:“孩儿愿替父出征。”
      “匡大人教子有方,一门忠贞!本宫深以为然,不但要发丧,还要举国守孝。既然我们明知北周即将进犯,为何不将计就计?”玉楼没有挤兑宇文怀,继续道,“宇文大人的思虑也不是全无道理,我们既知自身不足,就要扬长避短。有萧大人这样的猛将在,何愁没有胜仗可打。若北周胆敢趁人之危进犯我大陈,必然是小人作为,我们也不必跟他论礼节章法,必出其不意,以游击偷袭为主,多用疲劳战术,北周长途奔袭,加之水土不服,不敢恋战,左不过半月数十天,粮草耗尽便要退守。”
      宇文怀见玉楼替自己解围,心中也敬服白玉楼的肚量,不亚帝王容人之度。
      陈粟道:“既如此,容后与大司马商议迎敌的方略再禀皇太后。一切国丧事宜如常,大长秋加紧操办。”
      “好,摄政王、大司马谨记,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一切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打胜仗为主,消耗敌人的意志为上,宁学曹孟德不拘泥于小节,不学项羽逞匹夫之勇。再过三五年,我们的骑兵崛起,那时自然想怎么打怎么打,怎么赢得漂亮怎么打。”
      陈粟、匡世奇、萧让道:“娘娘高见。”
      至此,朝中老臣大部分被玉楼的才干折服,再无二心。就连宇文怀也因玉楼不计前嫌深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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