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61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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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云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到底还是低估了冷兵器时期的人们为了攻城略地，对村落城镇的破坏力。
先不说什么毁屋毁田，坏了一年的收成。只说这眼下，若有如她们一般的流民路人经过，竟是连讨要一碗水喝的去处都寻不到。
幸而扈三娘经验老道，在入济宁卖马车时，除却银子,还特地留了些干粮两人背着，才算勉强可以支撑。可饶是如此，待走到济宁北，却也已经是饥渴难耐了。
济宁城里一片死寂，已然是焦土。偶尔听到些生气动静，惹得人满怀希望地走进一瞧，却不是风声，便是破瓦支撑不住从烂墙头跌下来的声音。
竟然连个耗子野狗都瞧不见，林洛云心中只觉得绝望。
其实她和三娘这一路上也曾遇到过人。在刚到济宁东北门外时，竟瞧见七八个汉子拉着个板车急匆匆的行路，看样子倒是济宁本地人。
当时洛云还想着同他们攀谈攀谈，至少也得问问哪里能有饮水解决饥渴。
哪知那为首一个汉子闻言竟然大笑：“这个小兄弟倒是滑稽，哪有饮水？只有血水！”
旁边一个也搭腔：“喏，去那边的烂泥渠里刨一刨呗，说不定运气好，能刨出一块两块野狗吃剩的脑浆肉块呢。”
脑浆肉块？洛云疑惑。
那一众汉子却哄笑了起来：“妙，妙，妙！那群梁山的贼子横死在这济宁城已经月余，渠里的血水都凝成泥了，唯独尸体肉块还有得剩——可不正是猪狗都嫌吗？”
这般说话没忌讳，多半不是什么正经乡民。
林洛云脸上讪讪地笑，手却不觉攀上了腰间的匕首……那几个汉子倒是浑不在意，只顾着为这个“与狗夺食”的高明笑话而得意。
在洛云的手摸上匕首柄的同时，三娘的手也伸了过来。她抬手将洛云一挡，总把洛云隔在离那些汉子几步远的地方。
好在后来过了城东门的瓮城，那几个人转了个弯就复又往北去了。分开的时候，洛云隐约瞧见他们板车的稻草下，埋着豁长的朴刀——也不知道有多少把。瞧这样子，这几个汉子多半是附近的土匪，瞧着济宁城遭难——来刮油的。
这世道，难不成只有强人盗匪才能立足么？洛云心中不免悲戚。
二人不忍再取道城中，只顺着城外的小路往南走。
行到一片石时，荒野草盛，隔着老远洛云竟恍惚看到有沽茶卖酒的幌子在风中悠悠招展。
乡民逃难尚来不及，哪里还会有酒家呢？想来是自己口渴难耐，倒是生出幻觉来了。洛云苦笑一声，只觉自己太没出息。
没想到，竟不是幻觉。
“妹妹快看，道旁的茶棚竟还在，想来，或许还没打到南面的这几个乡？”扈三娘惊喜地叫道。
走近瞧时，果然是道旁的茶棚。只是竹杆油布新张，一应的桌椅板凳、里店外堂都简易极了。倒是张出来的茶棚后面，靠着屋墙的地方好大一片焦黑的印子——显然是之前才经过大火。
洛云二人才生出的希望又浇灭了半截：这里也不比城北好。
只是奇怪附近的乡民都离乱奔逃，不知是什么人竟会留在这里，把这茶棚重整开张。
洛云心里这么一盘算，走进茶棚的时候便存了十二分的小心，指尖已经扣在匕首上，只差一瞬就能弹刀出鞘。
“二位是远行的客人吧。哎，二位来这兖州可是来得不巧啊。”一个小伙计从那间小破屋子里走出来，抹布往肩头一搭，手指夹着两个茶杯往桌上一丢。
洛云看他指节虎口，只有些常年生火的黑黢黢的印子——这个人没有武艺，竟真是个寻常的伙计。
扈林二人这才放下心，坐下歇脚喝茶。
“客人不是兖州人吧？北边来的？”
这小伙计倒是话多。也是，在这荒凉的一片石守着这么一间破瓦房，只怕半天也遇不着个过路的人。他大概也着实憋闷。
对于他的好奇发问，洛云只含混带过，反倒反客为主地问他道：“这一路上，尽瞧见抛家舍业四处乱跑的了，小哥倒是很沉得住气。”
“嗐，我是一条贱命，老天不稀罕收。之前济宁打得那样乱七八糟，天爷都没收了我，现下都打完了，就更不必走了不是？到底留下还有头顶一片瓦。”
他倒是看得开。不过，打完了？只怕未必吧。洛云心里不禁为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兄弟暗暗忧心。
“好在如今打完了。一片石今年七灾八难，总算遇着一桩好事。客人不知道，那官军的大营就在小店东头二里地，不仅能保管得咱平安，就是平时那些巡防的兵爷们过来饮水，也能照拂一二不是。”
小伙计越说越喜欢，洛云却心里生了狐疑：他说往东二里就是官军大营？这可奇了，张叔夜青州兵未至，李诚怎么会轻易出府城呢？
她正思忖着，就听着哒哒的马蹄声，夹杂着薄靴踩地的声响。
回头一瞧，竟还真是一小股巡防的军士。为首的一个骑马，后面还跟着七八个步兵。
小伙计忙招呼军爷喝茶。
“哟，今儿难得，还有这外地来的客人嘿！”那个骑马的军士瞧见洛云二人，觍着脸在对过一坐，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把二人一通上下打量，“两位小相公生得还挺俊俏，这是要去哪里呀？如今这兖州地界可不太平，要不要爷们几个安排送送？”
“送送！”“送送！”……
周围站着喝茶的小卒子们个个都兴奋极了，哄笑着附和。
哪里还有官军模样，倒像是地痞流氓。
凭三娘的功夫，自然不必怕了他们。只是二人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摸出几个铜板算作茶资，起身便要走。
“哎，别走啊！”那军士急了，竟几步上前，拦在道上，一只手攀扯着就要拉扈三娘的袖子，“少说也得陪咱们喝一盏再走。”
“滚开！”扈三娘涨红了脸，反手一甩，挣开了那军士的手。拉扯之下，那军士一个踉跄。
“咦？”旁边一个看戏的小兵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双眼睛竟直勾勾地盯着三娘。
就在那个当儿口，洛云瞥见那军士踉跄间卷起的衣襟下，腰间挂着的令牌分外眼熟——上面写着兀然一个“义”字。
这哪里是官军，分明是梁山贼寇！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61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