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地》独木不成林

6、第六章：熄灭了的应许之地

　　我喜爱收集样式奇特的剑，而且是有名的剑。
　　我的收藏品中最珍贵的一把剑就是传说中的胜利之剑。它曾经的所有者是古日尔曼的丰饶之神福瑞。
　　我见过他，那时候，他是华纳神族中司掌战争的神明。
　　他喜欢在雪中洗澡，看着雪覆盖在他身体上慢慢融化为水。我就那么远远地望着他，他巨大的生殖器垂到了膝盖，黑压压的一片。当时我就觉得，他的命运与那个庞然大物息息相关，事实上也证明了我的猜测。
　　为了得到那个叫葛德的巨人族女孩，他舍弃了胜利之剑，把剑作为了聘礼，送给了葛德的父亲。满足了自己的爱欲的同时，福瑞失去了作战的能力，因为他全部的能力都在这把剑上。
　　胜利之剑是一把细长的剑，虽说细长，但既不像西洋竞赛中使用的细剑，也不像日本的武士刀。它有着双刃，长刀身，整个说来就是维京人的剑，剑刃就有如长刀般细狭。
　　闪耀着光芒的刀身上嵌有美丽的纹饰，同时刻有鲁纳文字。
　　这是爱达经上的记载。
　　只有我知道，胜利之剑真正的秘密。
　　失去了胜利之剑的福瑞，在众神之战中输给了火焰巨人舒尔特，导致了众神败北。而曾经的万神之国也在火焰的包围下变成了灰烬。
　　我是个记录者，而非参与者。对于变幻中的一切，我冷眼旁观。存在于世，却不知为什么了存在，甚至搞不清楚我只是存在的思想，抑或实体。我抚摸过柔软的毛皮，看着生命在我手中凝成为死亡。我真心地祈祷过上帝，却没有听到一句宽恕。
　　一个又一个曾经雄伟辉煌的神庙在我面前如沙砾般消逝，一个又一个曾经显赫的名字在我面前风化成白骨。没有了人类的供奉，没有了那充满爱和祈求的信仰，神沦为蝼蚁。我曾亲眼看到拿撒勒的耶稣在我面前哭泣，为了世人，也为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他爱自己的生命如同爱着光辉的太阳，他的父，我未曾谋面的主给了他人间最悲惨的经历。绝望的没有尽头的爱，耶稣爱着我们每一个人，却被我们每一个人毫不留情的唾弃。他的拯救，连同他为了我们流过的血，都被我们当作了世间最肮脏的灰尘，经历了无数次的丢弃，最后回到了它的母体。
　　我看着他钉在十字架上，看着他的泪凝结成坚固的钻石。我无法也不能伸出手，去擦干他脸上的血迹。那时候，游乐园主人拉着我的手，他指着耶稣淌着血的伤口，淡漠地对我说：“他不必这样痛苦的活着。上帝从不怜悯一切，包括他的独子。”
　　“我害怕，”我握紧了他的手：“有一天，我也会这样死去吗？”
　　“你？呵呵，我的孩子，”他推开了我的手：“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你是我挑选出来的人，你没有爱，亦没有恨。你无法参与任何的经历，直到世界毁灭，一变成无，你――我的女孩，仍然会活着。因为我和上帝的葬礼需要一个见证者，你要记录所有发生在时间里的一切。”
　　“就算我记录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你们已经消失了，世界也不存在了。”
　　“‘无’也会再度变成‘一’。”他别过头，不在看我。
　　“谁，是这‘一’的创造者？”
　　“不知道。”
　　“没有最后的审判对吗？没有所谓永恒的天堂？”
　　“‘无’，不就是最美好的天堂吗？”
　　我感到恐惧，为了遥遥无期却又近在眼前的毁灭。巴别塔之上，我为什么要接受他的抚摸，让自己有机会再次沉沦在他的闪着羽毛的眼睛里。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杀死他，我爱他。他究竟是这游乐园的主人，还是那个和我在教堂里交换戒指的天使。
　　我记得，那一年我十六岁，他拉着我的手，亲吻着我的脸颊，带我参与了一场又一场别人的舞会。他说他会生生世世在我左右，我相信了他。我曾是有爱的人，为了他的笑容，我情愿放弃永恒的一切。
　　他在我面前杀死了他，我看不清杀人者的脸，但我确定，他们是同貌人。他们有着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他们就是天堂和地狱。我搞不清楚我爱的是那一个，是巴别塔之上的那个人，还是和我拥吻的那个人。
　　我呢？有没有一个容貌同我一样的人？在我深不见底的心灵里，等待着有一天把剑刺进我的眼睛。我不知道我的□□会不会腐烂，但我知道，我的精神，早就在看到那只米黄色的高跟鞋之后毁灭了。
　　那双高跟鞋，属于我唯一的一任母亲。那是我唯一设法参与的人生，她的女儿在我面前死去，一架马车从她身上碾过，她的眼珠滚到我的脚下。从那双还鲜活的眼睛里，我发现了她的母亲，还有她挚爱的情人。
　　我变成了她，享受她母亲的疼爱，享受她情人的亲吻。她的母亲，总穿着米黄色的高跟鞋，那清脆的声音在地板上响起，她总会抱着我，轻拍我的后背，那一刻，我仿佛感到当年在耶稣身边感受到的温暖。
　　而他，我的情人，他是那么的美好，他把草编的指环戴在我的手上，他给我无尽的爱和数不清的吻。就算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他的情人。
　　“我爱你”他吻着我的耳垂，“尽管我知道你不是她，从我第一次拥抱你开始，我就知道，我的情人死了。你――只是她的同貌者。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爱你，无论你是谁。”
　　我无言地抱紧了他。他是我在这茫茫无尽的人世上唯一的希望。
　　直到游乐园主人找到了我们。他提醒我，我们之间的契约。
　　之后，他死了。
　　之后，她也死了。
　　我没有了母亲，没有了情人，一切又回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