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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小管家多嘴招事 贾郎君仗势欺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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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水和瘟疫阻挠月余的章鲍联姻终于要进行了。为了鲍若兰有面子,鲍漕台在杭州置业。按照习俗,双方下定,这章鲍两家丰实富贵,这定礼极尽奢华。这边珠翠金银、罗帛美酒,那边紫罗彩缎、金玉帕环。
即便是见惯了繁华的杭州城百姓对于两家联姻亦是津津乐道。吉日前三日,章家的催妆礼比普通富贵家多了一倍,团扇、花髻、镶金盖头、铜洗项、五彩钱果等等,器物一件比一件精致。一大早就送到了鲍家。
接着就见,金银胜御、幞头、新婚男子穿的绿袍、靴袜等从鲍家送了出来,一件比一件耀眼。
这边礼尚往来,那边章堂吩咐官家去找些杭州城里有名有才的艺妓、乐官来。按照风俗,这迎亲的轿子得乐官引路,到了女方家由乐官、艺妓催请。而轿子抬回男方后,得由艺妓请迎,引导。这可是见面子的事,马虎不得。
这章家官家年近花甲,却是精通此道。不消打听,带着小厮直奔而去。
但见花街柳巷,在瘟疫的洗礼后,又是一番风韵景象。莺莺燕燕的拉客声、欢笑声听得那刚出来见过世面的小厮浑身打颤。管家却是轻车熟路,左右流连,只是碍于有事不好应酬。
好容易摆脱了各种各样的招呼声,来到一座雕栏画栋的大门前,与这一路所到之处不同,这门梁雕刻精美,只红灯笼孤悬于顶,门上的对联虽歌香讼牡,但字迹清丽,别有风味。
迎客的也是小厮,而不是香酥粉颊。章家小厮想,这地方大概对了。果然,他看见管家对迎客小厮道:“你家鸨妈呢?带我去见她,有正经生意要谈。”
小厮脸上陪着笑,心里却道:“我家楼里都是正经生意,这老汉强调这正经二字倒有些假正经。”
冯妈见客三分笑,一阵马匹让管家少了两分好感,他不耐烦地打断她,说道:“我家郎君乃本地章司征,三日后娶鲍漕台家千金,需要些乐官和雅妓,听闻幽篁楼里藏龙卧虎,还请鸨妈举荐几个。”
原来这正经生意就是婚庆。鸨妈知道了背景和来意,毫不犹豫就应下了。管家临走时特意交代:“东家和亲家都是有头有脸有势的人家,选些机灵些,规矩些的。若下了东家的面子,你们幽篁楼可吃不了兜着走。”
冯妈自然陪着笑应承,她自言自语道:“章司征这名儿好生熟悉。在哪听过呢?”一时想不起来,叫来阿强,寻几个机灵的小姐,由许郎君领着应差。
管家先让许郎君亮亮本事。许郎君是楼里的小乐师,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模样也可,也是个落魄的官家子弟。这本事当然没话说。随便弹了一曲,管家听得很满意。听完后他却摇头:“这郎君琴艺很好,只是东家是迎亲,要的是热闹。你会吹唱吗?”
冯妈拍了拍额头,连忙道歉:“哎呀,瞧我这驴脑袋,竟忘了是去干甚的。快快快,去把秦郎叫来。”招呼了小厮,冯妈又把那几个妓女介绍了,个个水灵,看得管家都不愿挪眼睛。可这管家还是摇头:“这几个小姐,水灵倒是水灵,就是一看就是风尘之人,难掩红尘风味。不妥,不妥。”
若不是他后边是两位大官,冯妈早就把他打出去了。这官妓也是妓,这青楼也是妓馆,风尘味还不是你们这些臭男人养出来的。没风尘味,你们还能流连忘返么?俗人一个却要附庸风雅,什么玩意。
心里这么骂了一通,嘴上却还是应承着。安抚了姑娘们,又叫人把梅兰竹菊叫来。这四人也算得上是幽篁楼的台柱了。看在鲍漕台和章员外的面子上,冯妈还是收敛了许多脾气。
能以四时之花命名,又出身这幽篁楼,本事气质不消说。久经沙场的管家一看就知不是秀州那些庸脂俗粉。来了杭州城,初来乍到,章家大小事情颇多,管家出门消遣的机会也不多,当下心里幽怨即生:乖乖,这杭州城清河坊果然是个销金窝。章家何时能让我得得清闲。
待四人一一自我介绍完,管家被这吴侬软语软了双腿,除了色迷迷地说着好字,再无其他言语。秦大郎拿着唢呐进来,冯妈瞧不下去,示意他吹起来,所以沉迷的管家被一阵悦耳的唢呐声惊醒,差点没吓得心悸,撅过去。
不待他发火,冯妈立马上前,说道:“大管家,这位秦大郎是我这的首席乐师,您看,刚才那一曲可热闹?”管家哪里有心思管热闹不热闹,抚着心口说:“行了行了,这吹的勉强可以,鼓乐的呢?”
“鼓乐容易,我这就叫来,大管家还听吗?”冯妈凑上前,笑得很真切。管家却是往后一退,不必了,信得过你幽篁楼的名声。这是定钱。莫砸了场子,后果你可担不起。”
狠狠留下最后一句话,管家要走。出门时还不忘了在梅姑娘身上摸了一把。冯妈又在心里骂了一句:老色鬼。待二人走远,对着左右说道:“这人日后若是来楼里,小心着点优待。”“优待”二字说的时候那眼神能杀人。众人都明白了是啥意思。
当天夜里,没等到章管家,章司征却是大驾光临。谁也没跟着,就他一人。不消说,是来找琴操的。可琴操姑娘闭门不见,章杰拉下面子,再三让人传话都让人给撅回来了,最后,让传话的人捎了个字条,上书:“祝愿章司征琴瑟和鸣,勿忘鸾鸟,早为熊罴。”
章杰看着字条,字句中只有对鸾鸾的牵挂,与自己却看不出半点旧情。原本期待的眼神逐渐失色,看得冯妈都心疼了。她试探着招呼着章杰:“司征,要不让白梅伺候您怎么样?”眼神已游离的章杰不知应了声甚么,冯妈追问,他便摆了摆手,仓皇落魄地出了幽篁楼。
冯妈在身后感叹:“这章大人看着是个痴情的主,怎地琴操要做的如此绝情哩?日后若能赎了自由身,入了章家不也挺好么?”这话幸好没被琴操听见,不然冯妈少不了又要受白眼了。
章府,大婚在即,有流程要跟章杰做最后确认,事到临头却找不见人。章堂问管家,管家说不知。问随身小厮,小厮也说不知。时候也不早了,这章大郎能去哪?最近这两月,章杰就失魂落魄的。章堂心生疑窦,打算细究一番。
待章杰回了家中,章堂问他去哪了,章杰原本想谎称去了衙门,可转念一想,如今自己告假在家,衙门还有何事要忙,便支吾地说,出去与贾西小聚了。
空气中没有留下丁点酒气。跟贾西出门还能不喝酒,也是奇事。但章堂没有道破,也没有追问,将行程交给章杰,让他做最后确认,并早些歇了。随后,叫来轿夫,轿夫说:“郎君去幽篁楼了,没过过久出来,在幽篁楼对面茶馆坐了坐。”
“幽篁楼?”章堂没答话,管家倒是搭了腔。章堂遣开轿夫问管家;“怎么?你知阿杰为何去此处?”
管家自知多嘴了,连忙欠身道:“老爷,小人并不知,只是今天晌午刚去过此处,为咱家郎君定乐官和迎新的小姐。”
听管家这般说,章堂知晓这幽篁楼是妓馆。自己的儿子甚么德行,章堂还是清楚的,不会是这种大婚在前还出去拈花惹草的放荡子。那末他会去的原因有一个,他是去找人的,那个差点让他们父子反目成仇的人。章堂当初只听说被充了官妓,没想到竟在杭州。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次日,贾西前来道贺。两家经常往来,章家人司空见惯,热情跟他打招呼。只是这回没寻找章杰,倒是让章堂叫了过去。两人说话时,章杰进来,气氛不太对。六目相对,贾西见了章堂的眼神提示,找了个由头将章杰搪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