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拾忆》云言一

5、第 5 章

　　大约三小时后，手术结束了，小晨被送到了儿童重症监护室观察，何宇因为有事所以先回学校了，何一今天没课，所以留下来陪着表哥和表嫂。
　　宋琅和秦言向三人解释了小晨的大致情况以及治疗方案，宋琅轻轻推了一下眼镜，“手术顺利完成了，现在正在缝合伤口，大约半小时后，小晨就会被送到PICU(儿科重症监护室)，我会为二位安排探望的时间，一天两次。”
　　小晨的父母沉默了片刻，最后表嫂先开口了，“那......手术会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
　　“是这样的，由于孩子的伤势比较重，有几处是粉碎性骨折，因此我使用了一些复合板代替他缺失的骨骼。等他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可能还需要更换体内的复合板。” 秦言取出一份宣传手册递给二人，“由于他患有烟雾病，而那种疾病可能导致癫痫以及其他的一些后遗症，因此需要时刻关注他的健康和安全，按时服用药物，定期到医院进行复查。”
　　夫妇二人闻言，泣不成声，秦言和宋琅又陪了二人一会儿，随后便带着他们走出了咨询室。
　　“你先回家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出门诊呢。” 宋琅看向秦言，“今天辛苦了。”
　　秦言笑着摇头，“没事儿，爸也早点回家。”
　　............
　　三天后，周六，秦言的生日到了，他今天的门诊几乎排满，双休日的病患总比平时要多一些，以至于他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已经下午了。
　　靠着护士带给他的一些小零食，他熬到了门诊时间结束，随后他回到了休息室，靠坐在沙发上，拆开了一包饼干，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穿着白大褂，长相清秀的女孩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哥，我来看你啦。”
　　秦言抬头看向她，疲惫的笑了，“是小安啊，今天学校没有排课吗？” 他吃了一块饼干，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是周六，便改口道，“社团今天没有活动吗？”
　　宋安参加的是话剧社，主要负责编写剧本，如果参演的人手不足，也会担任一些角色。
　　宋安走到他身旁坐下，“有啊，不过今天的排练已经结束啦。” 她打开塑料袋，里面是几个玻璃饭盒，她把碗筷递给秦言，“我是来找导师的，讨论实习的事情，顺便来看看哥。”
　　秦言接过餐具放在一旁，吃完剩下的饼干，用餐巾纸擦了擦手，“最近在学校生活得怎么样，还适应吗？” 他打开餐盒的盖子，这是一碗煎蛋牛肉饭，里面躺着一个完美的煎蛋，上面还洒了些许胡椒粉，旁边则是散发着香味的牛肉片。
　　“嗯，学校的大家都很好，和舍友相处得也都很融洽，哥，明天的聚会你一定要来哦。” 宋安笑着道，“我男朋友也会去哦。”
　　“嗯。” 秦言夹起煎蛋咬了一口，焦香的味道在口中慢慢散开，“这饭是你做的？”
　　宋安摇头，“不全是，食材是我买的，饭是小宇做的，我最近一直在忙实习的事，还要赶期末论文，没这么多时间的啦。”
　　“小宇？” 秦言吃下煎蛋看着她，“是你的舍友吗，还是社团的同学？这名字听起来像是男生。”
　　“是我的男朋友啦，名字叫何宇，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他是南乔美术大学的，属性是Beta，按照年龄，应该算是学长了，但我喜欢叫他小宇。” 宋安托腮看着他，“他一直说想要见见哥的来着。”
　　秦言吃了几口饭，思考了片刻，“你说的何宇，是不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喜欢穿着运动卫衣，背着运动单肩背包的一个男生？”
　　宋安点头，“嗯，他也有个哥哥，名字叫何一，他哥是读生物工程的，不过最近转到师范专业了，据说想做生物老师，哥你难道认识他？”
　　“嗯，算是吧，他们是医院接收的一位病患的孩子。” 秦言又吃了几口饭，“他哥打算做生物老师吗？我还以为他想做医生呢，每次去东城理工大学做讲座的时候总能看到他。”
　　“小宇的哥哥原先是打算做医生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据说是分数没到吧，才选择了生物类的专业，据说他哥好像对你有好感哦。” 宋安向他挑了挑眉。
　　“没有吧，我和人家交谈过，觉得他就是个普通的男孩子，打扮的挺干净的，有点书卷气。小宇那男孩还不错，不过交往的时候还是要注意，越线的事儿别做。” 秦言叮嘱道。
　　宋安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哥你想什么呢，我自己知道分寸的，而且也没这么多时间，医学生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言笑了，“嗯，哥可能有点啰嗦了，别嫌弃哥啊，这饭的味道还不错。”
　　宋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秦言，“哥，生日快乐，这是我自己做的哦。”
　　秦言愣愣地接过盒子，他都快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谢谢......”
　　宋安伸手抱住他，“希望哥在新的一年能过得更开心，早日找到男朋友！”
　　秦言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嗯，谢谢。” 他打开了礼物盒，里面是一个深蓝色的领带夹。
　　随后二人又聊了几句，秦言吃完饭后清洗了餐具，交给了宋安，“我等会儿还要去查房，明天见。”
　　“嗯，明天见。” 宋安向他挥了挥手，走出了休息室。
　　秦言坐在沙发上休息了片刻，之后便去了病房查看情况，好在患者们的情况都还不错，今晚也有住院医生值班，他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东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晚上十一点，他关了电脑和灯，走出了办公室......
　　秦言路过医院的中心花园时，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是小晨的父母以及何一。
　　医院的中心花园位于住院楼和门诊大楼之间的空地，是整个医院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有一大块人工草坪，种了很多树，以及各式各样的花，花园尽头的玻璃房则是医院的吸烟区。门诊大楼和住院楼都有可以通往中心花园的门，常年开放。
　　秦言觉得自己不要管闲事比较好，毕竟云成医院往年也有过医生插手病人家事，到最后反而被骂甚至被打伤的案例，于是他径直走向了医院的电梯间，按下B2的楼层，前往地下停车场取车。
　　中心花园内，何一的哥哥握住他的手，“小一啊，你真的没办法再凑点钱了吗？我和你嫂子还要还房贷，未来小晨上小学了，我们还要付学费呢，你大姑在老家还瘫着呢，我们身边的积蓄还得留着给她用，虽然申请了医院的补助，但那点钱真的不够哇，你知道的，小晨现在的这个病不好治，而且还会有后遗症，你就帮帮哥吧。”
　　何一握紧了拳头，低头看着脚下的草坪，母亲去世的时候，大姑家没出过一分钱，也没有来探望过，自己和小宇需要上高中的学费的时候，大姑一家也没有出手相助，就连最近父亲受伤入院，表哥和表嫂都在云启市，却一天都没有来探望过。甚至今天小晨入院，他向表哥表嫂提到自己的父亲时，他们也是一脸漠然，丝毫没有表现出想要探望的意向，而是反复强调说要照顾小晨，他们家的独苗。
　　“凭什么？” 何一甩开表哥的手，看向二人，“我妈的葬礼那天，表哥你和大姑没有来，我和小宇需要上高中的学费时，表哥表嫂你们都已经工作了，为什么不帮我们？就连爸现在躺在医院里，你们都没去看过他一眼！你们家当初有困难的时候，爸哪次不是给了一大笔钱的？”
　　“可是小晨是我们家的独苗啊......” 表嫂看着他小声道，“你就帮帮忙，好不好？”
　　何一揉了揉眉心，“我不帮，我没钱，凑到这一万块钱已经是极限了，我和小宇也要生活，我们的父亲还躺在医院的ICU里，我们也有家人要照顾！”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表哥表嫂，在冬日的寒风中陷入了沉默。
　　何一站在ICU的门外看了片刻，随后走出了医院，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灰色的轿车，轿车旁站着的是秦言，手中拿着两杯咖啡。
　　秦言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明明打算今晚好好回家休息的，但鬼使神差般的留下来等这个男生，还买了两杯咖啡。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好像只是想找何一聊聊，告诉他何仁涛的具体状况，再聊聊何宇，因为他的弟弟是宋安的男朋友，仅此而已。
　　何一愣了片刻，随后开口道，“秦医生，您怎么在这里？”
　　“想和你说说你父亲的事，再聊聊何宇。” 秦言把手中的咖啡递给他，“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买了一杯拿铁。”
　　何一接过杯子，“嗯，谢谢。” 他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拿铁的醇香在口中慢慢化开，也使他暖和了些。
　　“先上车吧，我载你一程，你今天打算回家还是回学校？” 秦言打开车门，看着他道。
　　“回家，家在郊区。” 何一坐进车内，系好安全带，又喝了一口咖啡。
　　秦言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将咖啡放在车内的架子上，踩下了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