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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横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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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长舒换了装束在马车上等候多时。
公孙童在马车上饮着热茶,心情颇为轻松。
“阿慈婆,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阿慈婆扯着嘴角笑的僵硬,“要我夸你聪慧过人还是多管闲事?”
公孙童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既然碰上了,如何管不得?”
阿慈婆沉默片刻,道:“我当真是小看了你们。”
“我也未曾料到会出现杀手闹那么一出,假的毕竟是假的,假的莹小姐杀人就应该偿命,何况,她还差点烧死天赐,至于她为何杀人假装莹小姐,又如何与李承宣勾结,留着她自己跟官府说吧。”
方天赐盯着阿慈婆看了半晌,脑子史无前例的滴溜溜飞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方天赐恍然大悟,连道两个原来如此。
“我更是小看了你们的身份,竟然能拿出国舅令。”阿慈婆神色冷冷。
“好巧不巧,问人借了这么一枚金牌,不想能派上用场。”
阿慈婆冷哼一声,不语。
片刻后,公孙童轻叹一声,“汪老爷对亡妻感情很深,十年来不曾想过续弦,膝下只有汪莹一个孩子,如今谎言拆穿,汪家老爷怕是伤心更甚,自此孤独终老,可悲可叹。”
车上各自不语,除了金铃儿叮叮当当的声音便是马蹄和车轱辘声响了。
许久之后,阿慈婆望着远方,陷入回忆之中。
“那日我掉下山崖,挂在了树上,但是伤到了右臂,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了下来,送到山脚下一位婆婆家中,那婆婆就叫阿慈婆。”
“我在山脚下一住就是半年,直到收留我的那位婆婆病逝我才回到襄阳城中,住在安置流浪孩子们的安乐窝。”
汪莹一心想要溜回汪府拿回母亲的遗物以作念想,无奈汪家守卫森严,用尽方法始终混不进去,甚至几度想要写信向汪镇揭穿青青的真面目。可是看到父亲与青青父慈女孝的相处,一时又不忍心,自己现在这般模样,如何还能做那个脱凡出尘的莹小姐,干脆放弃了回汪家的打算,在安乐窝守着孩子们,不时去汪府外看一眼父亲。
“我记得你说襄阳城要乱?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汪莹直视着她,“你能管?”
“我想管。”
“你管不了。”
“还是那句话,天下人管天下事,不试试如何知道管不了。”公孙童目色真诚。
汪莹眼眸微微一颤。
“襄阳城最近来了不少生人,语言十分诡异,我不知他们是想要针对谁,今日汪府那些刺客只怕是个开始。”
“所以汪家请了那么多武林高手护院?汪家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这般守护?”
汪莹沉默片刻,反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她这般问,必是不放心几人的身份,那汪家守护的东西必然是极为重要的,毕竟关联着襄阳王和傅行舟,她不敢轻易说自然正常。
公孙童瞥了一眼驾马的丁长舒,道:“京城镇国将军府,丁家。”
汪莹看看易容后的三人,还是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
“抱歉。”很明显,她不信,也不敢信。
这就证明事关重大,泄密即死。
送汪莹回了安乐窝,三人又回了亡伯处,宗夏身上的鞭伤不轻,深的那几处怕是要留疤了,此刻上了药喝了药睡得深沉,几人围坐在一起讨论开来。
“是秘蒙文字。”公孙童在纸上印了一道仔细辨认一刹,摇头苦笑:“可惜我识得梵文,却识得这等密文,得找专人解了。”
看完那几封信件之后,公孙童神色却轻松起来。
“我们对襄阳王有不少误解啊。”
方天赐看的是迷迷糊糊,又听她说道,“原本以为会是汪镇襄阳王同前朝余孽有所勾结,却不料会是这样的情境。”
“不是还有个什么傅行舟?看他不像一般人。”方天赐撑着脑袋问道。
“傅行舟是镇南将军,整个云南都归他管,他傅家痛恨鞑子到极致,万不可能与他们有染。”公孙童道。
方天赐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一个名字,“我好像听人说过,几十年前,朝中也有一位傅将军,为表忠心,自刎于驾前,何等悲壮……”
说着说着,便感受到了丁长舒寒针般的眼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每次丁长舒发出这样的目光他便什么都不敢问了,生怕丁长舒一定会长刀出鞘,割掉他的舌头。
方天赐突然鼻子发酸,不由自主想到汝州和南阳的时候,他十分怀念那时候的丁长舒,无比怀念,他特别想跟丁长舒多说会儿话,哪怕不说话,一起呆着就成。
他想跟他亲近一些……
次日清晨亡伯便带来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汪家被烧了!
整个汪府烧了整整半夜,大火一直烧到现在都没熄灭。
公孙童率先反应过来,几人易容成了孙家人直奔汪家而去。
汪府庄园极大,其中建筑众多,亭台楼阁湖桥栈道应有尽有,哪怕前两日被烧过一次后院,此刻火光冲天,整个襄阳城都能感受到热浪。
方天赐一眼就看到蹲在墙角的汪莹,她又换回了阿慈婆的装扮,神色木然,呆滞地望着熊熊燃烧的汪府大宅。
三人奔了过去。
“阿慈婆……”方天赐叫她。
公孙童蹲在她跟前。
只听她喃喃重复着,“他没出来……他没出来……”
公孙童脸上长存的笑容再也提不起来,她跪在地上,将阿慈婆抱入怀中。
他没出来……
是汪镇没出来。
“三位。”一道男声在耳旁炸响。
一看,是身着绿袍的李承望。
“李护院。”方天赐抱拳问候。
他注意到反常的阿慈婆,也蹲在她跟前,十分温和的问了一句。
“阿慈婆,你怎么了?”
也不知是不是看到李承望,还是李承望问了她这么一句的缘故,汪莹直接扑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哭的撕心裂肺,泣不成声。
李承望也不动弹,由她抱着。
等她哭够了,抬眼,却哭肿了眼圈,眸中一片赤红。
“多少人在里面?”汪莹问。
李承望抿了抿唇,“火是从老爷住处开始烧起来的,他在密室不知情,我们打不开密室,也叫不应他,死了几个家仆和丫鬟,其余都是烧伤。”
他或许觉得阿慈婆的反应很奇怪,一时也解读不出来其中的信息。
汪莹却忍不住崩溃叫了一声,“木头,我爹没了,我爹没了……!”
李承望有那么一瞬的僵直,随即晃着汪莹的肩膀,“你叫我什么?叫我什么!”
“木头!木头!李木头!我爹没了!汪家没了啊……”
李承望呆滞片刻,才不确定问道:“你是莹莹……?”
他看向公孙童,又看了看方天赐,二人都轻轻点了点头。
此时人群一片喧嚷,再看,襄阳王的马车再次出现。
傅行舟率先跳了下来,爆吼一声,“救火!给老子救火!”
老管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救不了,救不了啊。”
傅行舟拎起他的衣襟,“救不了你们统统进去陪葬!”他抬手就要将人往火海扔。
襄阳王拦住他:“五爷息怒,冷静点,好歹活了几十岁的人,这火救不救得了还看不出来吗?”
傅行舟把人一扔,重重哼了一声才作罢。
不多时,晴和的天空却下起了大雨,或许是上天感受到了生者的悲伤,密集的雨点砸向熊熊火海,直到火焰完全熄灭,残垣和地面上残留的高温依旧灼人。
方天赐几人回到马车上避雨,避免雨水将面皮泡发了,待雨停火灭已经是正午时分,襄阳王以及汪家护院们开始进去查看,汪莹不管不顾的直奔密室而去。
原本奢华的楼阁已经烧成了灰烬,那用黑石建造的密室孤零零的屹立在废墟之上,随着雨水冲刷,升腾着白色的雾气。
汪莹哭够了,也不顾浑身湿透蓬头垢面,紧握着拳头一步步走向密室。
方天赐害怕得紧,一个劲往丁长舒身后躲,公孙童拍拍他的胳膊,道,“没事。”
傅行舟和襄阳王的脸色最为难看,一面怒气怒气冲天,一面又扼腕叹息。
“出事前汪镇可有留下什么话?”襄阳王颇为期待地问老管家。
老管家哭肿了双眼,哽咽着道:“没有,起火的时候都三更天了,都在睡觉,老爷哪里能留下什么话。”
方天赐虽是害怕,可还是偷偷探出脑袋偷偷观察着那密室的方向,不一会儿,两个护院便抬着一具用白布遮盖的尸体出来了,汪莹跟在身后,不悲不痛,不怒不喜,仿佛刚才在外面哭天抢地的不是她一般。
“究竟是谁放的火!老子断然饶不了他!”傅行舟咬牙切齿!
“五爷息怒,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钥匙,汪镇已死,也不知究竟藏在了哪里。”襄阳王道。
“搜!”傅行舟目光如炬。
“我知道你们要的东西在哪里。”汪莹神色凄凉,缓缓走到二人跟前。
襄阳王上下打量她几眼,“你是何人?”
“她……”李承望正想解释。
汪莹打断他,自己承认了身份,襄阳王同傅行舟将信将疑,作为陌生人也问不出什么试探的话来。
“随我来罢。”汪莹也不管他们信不信。转身就走,众人不敢迟疑,也跟了上去。
才走十来步,襄阳王似想起什么一般,回头问公孙童三人,“你们跟来作甚?”
方天赐一愣,公孙童却不惊不恼,反问:“怎么?不方便?”
襄阳王正想说话。
汪莹的声音传来,“此事镇国将军府也能算上一份,跟就跟来吧。”
话刚落音,傅行舟那怒虎般的目光甩了过来。
“镇国将军府?”他语气疑惑,同襄阳王面面相觑。
“事已至此,你们无须再假扮什么岭南孙家人。”汪莹回过身看着公孙童,又道:“说来,此事与你们定国侯府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几位是定国侯的什么人?”
公孙童并未动作,丁长舒揭下面皮,冲傅行舟拱手,“傅伯伯。”
傅行舟瞳孔微缩,随即释然一笑,爽朗道:“小策儿!好小子,多年不见,倒是出落得人模人样了,有你老爹当年风范!”
“此前与汪家闹了些不愉快,并非有意隐瞒。”
李承望似早有话说,他看看丁长舒又看看汪莹,一副了然之态。
方天赐此前并未见过傅行舟,也没有听过此人的名头,却不想丁长舒与他竟然是认识的,还称呼他为傅伯伯。
“将军近来可好?”
丁长舒恭敬道:“父亲身强体壮,每日操练,甚好,有劳傅伯伯挂念。”
傅行舟虚着眼睛看他一阵,摇了摇头,“模样倒像个将军,说话却像个酸秀才。”
丁长舒面无表情,“晚辈该有的礼节,傅伯伯见笑。”
汪莹也微微诧异,喃喃道:“没想到你竟会是丁将军的儿子。”
丁长舒只对她微微点头。
汪莹得了肯定,又转身继续行走,众人急忙跟上,经过一片又一片狼藉的废墟。
“我爹并未打算告诉我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他守护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领着众人所到之处是汪家的一面湖畔,湖泊面积颇大,抵得上两个汪府的大小,湖面修筑了栈道和亭台楼阁,周围原本绿树成荫,此刻,几乎所有的植物都被烈火舔过,只剩焦木。
湖中的亭子和栈道倒是保存完好,湖面上飘着黑乎乎的灰烬,莲叶上也都是残渣碎屑。
边上有一簇高低茂盛的假山群,范围颇广,石群高高低低大大小小错落着。
汪莹带着众人走进那石群中。
“是五行阵?”公孙童不是很确定的问道。
汪莹道:“原本是,后来父亲拿到一张图纸重新改造一番,除了他和我,府上没有人能进得来、出得去。”
“这布阵之人倒是有些本事,只是加了几个阵位,就多了千般变化。”公孙童轻声道。
“小兄弟对阵法好似颇有研究。”傅行舟道。
公孙童道:“只是多看了几本书罢了,”
兜兜转转行至一处平地,东侧是湖,南面是石壁,北面是假山群,西面则是三个一人多高大小均匀的黑洞穴。
汪莹道:“到了。”
方天赐以为是要进入那洞穴,汪莹却停下了脚步。
丁长舒拱手道:“不知傅伯伯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傅行舟未说话,襄阳王却道:“事到如今告诉你们也无妨。”
他同傅行舟交流了一眼,又道:“你们在南阳的事我听说了,秀秀已被我接回了襄阳府中,至于我那不成器的外孙和女婿都是万死之罪,皇上不降罪我襄阳王府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你们也无须因为此事对我有所偏见。”
公孙童微微颔首,“不敢。”
秦汉炀点头道:“藏宝图一事你们也知道些眉目,此前陛下曾差使无数暗探至关外寻找藏宝图的踪迹,都毫无结果,未曾想到藏宝图已经回了中原。南阳一事,正好坐实了藏宝图并非空穴来风。宫中有资料记载,藏宝图记录了宝藏的所在,而开启宝藏,则需要五把钥匙,陛下一面下旨去找藏宝图,一面派人找寻钥匙的下落,傅将军与我,便负责寻找这五把钥匙。”
丁长舒道:“这钥匙之一,便在汪家?”
史料记载,当年设计宝藏机关的是中土一位有名的机关大师,他本是汉人,却被人以家人性命要挟为鞑子设计机关图。机关虽然完成,但这位机关大师留了个心眼,在原本的机关上多加了一道锁,鞑子并不知情,可按照鞑子凶残暴戾的做法,这里所有参与建造机关的人都不能活着离开,大师便以机关尚需调试为由,找机会将钥匙送了出去。
襄阳王道:“五把钥匙流落民间百余年,钥匙主人之间彼此互不相知,汪家祖上三代定居襄阳,从事珠宝玉器的生意,汪家老太爷年轻时候救了一位义军兄弟,那义军伤重不治,去世前将钥匙托付给了汪家老太爷,汪家老太爷深知钥匙关系重大,即便不知事关何事,还是吩咐子孙世代加倍守护,等待皇家人来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