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一生》源远无长

21、首饰

　　半月并没有上学堂，满月上学的时候，晚上回来教她，她便学会了，她娘总夸她聪明，像个读书人。碰到真的读书人，半月才知读书人该读多少书。大少爷年纪比她小，却雷打不动，每日读一本杂书。半月好奇问道：“听说只考四书，少爷为何读这么多书？”

　　周君宴抬眉，“粗茶淡饭便能饱腹，为何还要山珍海味？”

　　半月连连点头，“知道了，少爷是想要学问上也当少爷。”

　　“哈哈，”周君宴大笑道，“如此说，也不是不对。”

　　将今日要读的书读完，周君宴嘱咐半月将蜡烛熄灭。

　　“大少爷，您等我片刻，我给您提灯。”半月迅速将桌上的东西收捡了，将蜡烛放进莲花罩子里。

　　“王虎呢？”周君宴问道。

　　半月回道：“王哥下午说肚子痛，跟您告假回去了，大少爷忘了？”

　　周君宴好笑地摇摇头，看半月歪着头看他，疑惑道：“怎么这样看我？”

　　半月抿嘴笑道：“感觉少爷可真宠着王哥，刚才的样子像是奶妈妈，又好气又好笑。”

　　周君宴看她一眼，“我怎么还像奶妈了？”

　　自知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妥，半月捂了嘴有些懊悔，她偷偷瞧了周君宴，见他神色无异，才放下些心。以后可得小心些，少爷大度，也容不得她放肆。

　　送周君宴到格致轩，半月向青黛和明月两个问过好。当了周君宴的面，两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半月正准备回去，被周君宴喊住，“你提灯回去吧，天黑路滑，别摔跤。”

　　“奴婢多谢大少爷。”半月行礼，拿了灯。

　　灯火映着明月和青黛两个的脸，神色莫测。

　　清早明月拿了衣服进屋：“少爷昨日说要穿的那件菱纹锦袄，奴婢看有些陈旧，便烘上了这件青灰色的，这件崭新的，又暖和，少爷快穿上。”

　　周君宴转头看了一眼明月，明月一瞬间脸色有些僵硬，她竟有些摸不准大少爷的心思了。是嫌她话多，还是嫌她管束多了？越是摸不清周君宴的想法，明月越想多跟他说话，“对了，奴婢可是忘了大事，上次少爷提了氾胜之书，奴婢便记在心里，专门托我爹去书肆找，我爹昨儿个带回来了，只是奴婢忘了捎过来，明日一定早早给少爷拿过来。”

　　“有心了。青黛，去账房拨五两银子给二管家。”周君宴淡淡道。

　　明月本以为大少爷会高兴，可是他却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恶，她摆摆手连说不用，青黛忙道：“明月可别替你爹推辞，五两银子不过书费，二管家辛劳大少爷可是记在心里的。”

　　再一日周君宴起床，条案上边摆了《氾胜之书》，他拿起来翻了翻，看了字体书页，怕是孤本，倒是费了不少心思，他道，“二管家辛苦了。”

　　明月用帕子捂了嘴，心里高兴极了，拼命忍住笑意道：“能替少爷分忧，便是奴婢父女天大的脸面。大少爷这件灰狐狸皮的衣服真好看啊，衬得肤色白皙，怪不得上次成王世子夸您京中第一公子。”

　　刚还带笑的周君宴，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吓得明月搓着帕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背后传来呵呵大笑，“明月快别说了，你们大少爷别的都好，就有一点，太过谦逊，听不得别人夸他，要是我也如大哥这般貌比潘安才比子健，别人怎么夸我，我都是不害臊的。”说话的是二少爷周云宴，今日旬休，他们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他特意拐到东厢跟周君宴一起过去。

　　“我看你是皮痒，拿我寻开心。”周君宴瞪了周云宴一眼。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周云宴摇头，“大哥相貌出众，才华横溢，才值得人人夸赞。我等若有大哥一分能耐，被人夸上天也能受得住。”

　　周君宴好笑道：“你呀，这时候到伶牙俐齿，若是在你父亲面前也这般，便不会抄那么多论语。”

　　“都到门口了，还杵在这做什么，让老太太等你们不成？”后面传来说话声，周君宴二人转头，见是府里的三老爷，侯府嫡三子周震。他刚及冠，只比几个侄子大上几岁。

　　“三叔躲我们背后听我们说私密话。祖母，您可得替我们做主，治治三叔这个大耳朵。”等进了屋，周云宴对着老太太撒娇道。

　　周震做出愁苦的样子，“老太太，儿子才是要做主的那个，我一大早的，孝心满满过来给您请安问好，没成想要受好大的委屈。”

　　大老爷和周二爷是双生子，老夫人生下他们吃了大亏，修养了十多年才得了老来子，周三爷从小就受尽宠爱，老太太对他笑道：“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娘给你做主，不过若是胡搅蛮缠，欺负你侄儿，我也不饶你。”

　　三老爷道：“您只看我是不是浑说。刚这两人故意慢悠悠走我前面，挡我路，好让我听他们说什么。您可知他二人说什么吗？他们，你夸我貌比潘安丰神俊秀，我夸你才华横溢子健再世，我听了十分不服气，转头一想竟然没一句错的。气得我呀直跺脚。您说我该不该委屈？”

　　他说话抑扬顿挫，唱作俱佳，实在好玩，逗得满屋子大笑。

　　老太太用手帕拭拭眼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夸的是周君宴，大夫人高兴，答话道：“今儿三弟可是受了好大委屈，老太太可真得好生安抚安抚。”

　　“不知从那个戏院梨园学的腔调，我看该赏一顿板子才是。”老太太故意板着脸。

　　三老爷叹气：“哎，这粗鄙人就是没得人疼啊，索性我也不疼自己，昨儿淘换了些上好的皮毛缎子，还有人送了珍珠玛瑙的，拿出来给几位侄女，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老太太生辰那天，也让外人知道我周家的女孩儿，个个都出众。”

　　大夫人推拒道：“三弟，你那珠宝首饰和皮子自己收着，你几个侄女不劳你操心，你留给自己媳妇。”

　　周震摆了扇子，道：“媳妇还早，不如先讨好侄女，若是嫂子开心了，便替我张罗个颜色好的贵女。”

　　老夫人道，“他就是个混世魔王，手里也留不住东西，给几个侄女还能值当点。”

　　既老太太开了口，大太太便对女儿道：“锦姐儿，你们几个还不快多谢三叔赏赐。”

　　周锦儿四个赶忙谢了周震。周锦儿喜静，道了谢并不多言，倒是周云儿年岁小，一张口便停不下来，夸三老爷不说，又祝老太太生辰，不愧巧嘴之名。

　　周震镇日在外游荡，管些家里的买卖，他淘换的却有好东西，都是能用得着的，往年便从他那里得了不少皮毛料子。

　　大太太不愿白得他的东西，便道：“难得云儿这么开心，我那里也有些小玩意儿，拿过来分给几个丫头，等老太太生辰那日，你们几个都打扮得齐齐整整，好哄老太太开心。”

　　一会儿大太太的贴身丫鬟便将首饰盒子搬过来了，盒子一打开，满屋的珠光宝气。龙眼大的珍珠，成色鲜亮的玛瑙，各色簪子指环华盛。

　　周震摇着扇子道，“大嫂今日可亏大了。”

　　大太太笑道：“也不值当什么，放在箱子柜子里落灰，哪里抵得上给女孩儿戴头上漂漂亮亮的？”大太太又指着几个姨娘，“简姨娘和柳姨娘若有看得上的，也拿两件。”

　　两位姨娘因生育有功，寻常聚会她们都随侍左右，她们连忙给大夫人道谢。

　　简姨娘是大老爷的姨娘，生了四小姐馨姐儿，平日都是在大太太屋里服侍，欢喜道：“今儿个可是沾了小姐们的光，见识了大太太的好东西。几位小姐们先挑喜欢的，左右你们小姑娘们爱些玉啊石的，真值钱的你们反倒不喜欢，我便是最后挑也不吃亏。”

　　柳姨娘是二老爷的姨娘，生了双生子二少爷和二小姐，二夫人体弱多病，好容易得了三姑娘，又亏了身子，二房她掌了一半的家，想必有些家底，神色并不如简姨娘欢喜。

　　大家族最是繁琐，便是拿个首饰，也要推辞礼让一番，无非是长幼有序尊长爱幼。大小姐周锦儿二小姐周悦儿两个都让妹妹们先选，三小姐周云儿声音最是甜柔，一开口便是小黄鹂一般的腔调，一长串缓缓道来，听着让人耳目心顺：“大姐先出生就该占些便宜，要不然平日里照顾这个照顾那个，白出了力气。伯母大方赐下这么多精美的首饰我是样样看着都喜欢，挑了这个只怕后悔没挑那个，姐姐们快行行好帮帮我。”

　　往日她说了，老太太总要笑着夸一句，“你个伶牙俐齿的机灵鬼。”只今日，老太太有些郑重道：“兄弟姐妹让梨推枣，自然上上好。不过为些珠宝首饰推让个不停，只怕被人笑话矫揉造作，没见过金贵东西。云儿，你大姐既开了口，你听话便是。须知长幼有序，不仅要礼让长姊，还需听从。”

　　周围聚过来的目光，让周云儿脸上燥热难堪，她连忙低了头，说道，“祖母教训的是。”

　　对面，周锦儿也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周震眼珠子左右瞧瞧，看都不说话，连忙拿扇子挡了脸，女人，不管是七岁的还是七十岁的，都顶顶麻烦，少招惹为妙。

　　周君宴笑了笑，起身走到首饰盒里，“今日不如看看我的眼光，我随意挑，看妹妹们是否满意。”他给周锦儿一对珍珠耳环。

　　周锦儿大松了口气，将耳环紧紧拽在手里： “多谢大哥，锦儿很喜欢。”

　　周悦儿得了一对明月珰，周云儿得了一方华盛，华丽得紧，她拿着在手里，心里感激极了，不仅是周君宴解了围，这华盛也是她看中的。最后周馨儿从周君宴那里拿到一对镯子，叮叮当当的，她拿在手里玩得笑呵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