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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辰药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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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你二人该罚?为何偏偏要扯上我?”舟泱气不打一处来,善谷长老的罚令才下,杜衡也将他赶来这里。往日里都是他自己来,如今是被逼着来,心境自然不同。
他气呼呼地往地上洒了一把粟米,瞪了石无因两眼。
石无因将身上的几根鸡毛取下来,打趣道:“你之前不就是常常到这里来,现在同之前又没有分别。”
舟泱眉毛一横:“怎么没区别?”
石无因脸上笑意更浓,他往舟泱那边凑近不少,悄声道:“你以前天天来,可人家海秋玲瞧你一眼吗?”
舟泱闻言双颊立刻红了起来,他忙不迭躲开,一只手指着石无因,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师姐,师姐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了你!”
石无因挑了挑眉头:“好啊,我等着,你去告诉她。”
舟泱脸上囧色更甚,只得落荒而逃,站在另一边心不在焉地洒着一把又一把的粟米,同他隔得远远的。
卫扶邛打水去了,迟迟未归。石无因便不由自主地观察起舟泱来,只见他洒米动作越来越扭捏,嘴角时不时带着一丝笑意,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石无因觉得奇怪极了,趁他不注意之时拍了一把他的肩膀。舟泱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粟米尽数洒在地上,锦鸡闻声而动,一大群地往这里扑过来,叽叽喳喳的鸡鸣声之间,石无因同舟泱满头鸡毛,面无表情地跨过半人高的栅栏。
“你刚刚在笑什么?”
舟泱剜他一眼:“你知道什么?”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关你什么事,我跟你说,别以为师父让我同你们一起受罚,我们就是难兄难弟了,夺大师兄之仇不共戴天!”
石无因撇撇嘴:“年纪小,做事蠢,怪不得人家海秋玲看都不看你一眼。”
舟泱闻言跳起来:“你,你胡说八道!”
石无因又一脸坏笑地凑过去,小声道:“你是不是喜欢海秋玲?”
舟泱闻言心道不得了,这石无因脑子里不知装的什么东西,他无语凝噎,不好否认,可又不敢承认。
“我就知道,你喜欢海秋玲定也是喜欢这些锦鸡的缘故。”石无因满脸我知道的样子,用手背轻轻掸了掸舟泱的衣襟,“要是想吃锦鸡,何必非巴着海秋玲,咱们合作拿一只,上南峰去,怎么样?”
舟泱眼睛眨巴几下,将石无因从头到脚又细细打量了几遍,心道这石无因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聪明,于是道:“受罚就是受罚,别想这些不该想的,平日里叫海师姐罚那可是轻的,等来了善谷长老,我看你怎么哭。”
石无因摆摆手,心道舟泱油盐不进。平日里忙完课业之后就同卫扶邛往后山赶,天长日久的,就容易精神不足,不仅是午间昏昏欲睡,课上也忍不住打起盹来。
好死不死,这日正是善谷的符咒课,他年纪虽大,可在课上精神矍铄,讲起来滔滔不绝。他只一瞥,便瞧见正窝在角落里打瞌睡的石无因同卫扶邛,胡须随着嘴角动了动,他咳嗽两声。
“石无因!你起来答!”
话音刚落,石无因便猛然起身道:“喂了!方才喂了,吃得多,没有窜稀的!”
课堂之上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将卫扶邛从恍惚之中扯起来,他揉着脑袋,环顾四周一番,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地趴了下去。
善谷眉头微皱,示意他坐下,罚他将今日所讲仔细抄十遍,后天交上来。石无因点头坐下,将这半指厚的书册翻了翻,这书分三篇十四回,善谷所讲正是占了将近一半的部分,他表情顿时凝住,心中悔意犹如江水。
善谷继续讲课,时不时往这边瞧几眼。石无因见卫扶邛额上直冒冷汗,心里盘算着发现,今日又是十五!自到了辰药谷,卫扶邛发作倒是更轻了,近日约莫是劳累的缘故,看上去似乎更严重些。可这事不好跟杜衡说,若他发现卫扶邛身上染着魔气,不知会是什么后果。
傍晚将至,卫扶邛唇色苍白地垂头走出去,石无因见人潮散去不少,便将他一把拉到背上狂奔起来,直往他们所住的吊脚楼奔去。
舟泱同平日一般前往后山,却不见石无因两人的身影,他心中不满,心道这两人罚期未过,竟就敢不来了。他一个折身往山下跑,却恰好遇到海秋玲上来,他脚步一滞,停下来颇有些心虚地喊了声师姐。
海秋玲点点头,今日不知为何满面红光,眼角带着笑意:“你们喂好了?”
舟泱顿了顿,道:“石无因他们还没过来,我,我去找他们。”
“这样,我先同你一起喂了,今日谷主前来同师父要一只锦鸡,叫我们喂好了带一只下去。”
“哎!”舟泱点点头立即跟上去,同海秋玲忙活完之后夜色已至,他见海秋玲额上出了汗,掏出帕子来递给她。
“师,师姐,擦一擦吧。”
海秋玲愣了愣,接过帕子道谢:“你很怕我吗?”
舟泱摆摆手:“怎么会!”
“那你为什么总是结巴?”
“我,我,我没有,没有结巴。”话才说完,舟泱一张脸只觉得如火烧一般,抬着眼有些窘迫地瞧了海秋玲一眼。
海秋玲拍拍他肩膀道:“倒也不必怕我。刚好我今日有空,不如与你切磋一番?”
舟泱脸上的表情从疑惑慢慢变作恍然大悟:“师姐,长老用灵石给红玄鞭升阶了?”
海秋玲闻言,一张时常板着的脸露出笑意来:“你怎么知道?”
舟泱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我打不过你,你去找那些修剑的弟子。”
海秋玲却不肯放他走,直言道:“那些人不愿意同我打,你平日里修行刻苦,修为与我相当,我们切磋可发现一些平日里发现不了的细小错误,何乐而不为?”
舟泱心道怪不得,海秋玲每次心情好不是因为修为长进就是鞭子长进,这些年来,他从一开始的随意应付到如今的仔细应对,看来海秋玲进步飞快,他叹口气,心道自己也应该将心思放在修炼上,遂点了点头。
晚归之时,舟泱路过卫扶邛的屋子,隐隐听见里面传来闷哼的声音,低沉又不分明,落在迷蒙月色的月色里颇有些旖旎的意味,他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将步子往那边挪了挪。
声音更加清晰。
“卫扶邛,你忍着点。”
石无因?!他怎么也在?两个男人,怎么,怎么……
本着一探到底的想法,舟泱屏住呼吸透过门框的缝隙悄悄观察起屋里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地的狼藉,乱扔的外袍异常显眼。舟泱只一眼便立刻直起了身子,他心中大为震撼,一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他转身欲走,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捂着嘴巴,连拖带拽地扯进了屋里,发丝凌乱的石无因见他也是惊了惊:“舟泱,怎么是你?”
舟泱一把挣脱:“我,我不过是路过,我要走了!”
石无因却在他前先一步合上房门,神色凌厉道:“你看到什么了?”他心中隐隐担忧,舟泱向来唯杜衡马首是瞻,若他发现异样,肯定第一时间去通知杜衡。
舟泱吞了吞口水:“你们要做什么做什么,关我什么事?”他一面回答,一面打量着石无因,只见他外袍散了大半,右手上还有鲜血滴落。
他一惊,偏头看过去,只见卫扶邛站在二人身后,满眼红光,周身亦是快速飞转的红色灵流,闪耀着点点微光,他口角亦有血迹。
“小心!”舟泱话音刚落,卫扶邛便在此之前将石无因猛然扑倒,就着他的脖颈一口咬下去。
石无因十指紧紧抓着衣角,硬生生忍下来,待卫扶邛有了起身的势头一把将他推开。
卫扶邛摇摇晃晃地起身,大口地喘息着,眼里的红光骤然熄灭,他见石无因躺在地上,焦急道:“石无因,你没事……”
话未说完,他眼中红光又起,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嘴角的血迹鲜红刺眼,他微微上扬唇角,又猛然朝二人扑来。
石无因压低声音喊道:“舟泱,快!将他按住!”
舟泱忙不迭点头,两人合力,将卫扶邛整个人都捆在了房间里的柱子上,一顿忙活下来,他终于想起来:“你们今日不去领罚,是,因为……”说话间,他抬手指了指垂头站在那边的卫扶邛。
石无因点点头,他方才以为在屋外的是什么不相干的人,本意是两人扯进来打晕又丢到别出去,却不想是舟泱,愣神间,再打晕已来不及了。
舟泱见他满身狼狈,看着手臂上那个鲜红的牙印嘶了一声:“你被咬了啊?”
石无因闻言立即用另一边尚完好的袖子遮住伤口,有些心不在焉。
舟泱起身,眨巴着眼睛道:“我,我要走了。”
石无因眼神立即变得冷冽起来,他正色道:“今夜的事,我希望你守口如瓶。”
舟泱闻言眯起眼睛,将这屋里连物带人细细打量了一遍,笑道:“这卫扶邛犯的该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吧!我禀告了师父,他或许还能帮着治一治。”
“你若说出去,我便将你喜欢海秋玲也说出去。”石无因袖中的手指蜷了蜷,人们仿佛可以表达对任何事物的喜欢,却不能轻易表达对一个人的喜欢,他虽觉得奇怪,但也想试一试。
舟泱闻言脸色大变:“你胡说八道!”
“除了胡说八道,你还会骂什么?海秋玲若是知道,她会怎么想?”
舟泱斜睨他一眼:“知道了也不怎么样,这谷里喜欢海师姐的大有人在,她才不会理会我。”
石无因上前一步:“我帮你叫她理会你,你不要说出去。”
舟泱愣了愣,垂着头思索了半晌,这才端着一副略有期待的表情点了点头。
石无因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却又听见一句叫他几乎哽住的话。
舟泱一脸疑惑地指了指他:“你的嘴皮怎么破了?”
石无因闻言双眼圆睁,又静下心来:“方才扭打间磕到桌子上了。你方才不是要走,快走吧。”
“哦。”舟泱看他两眼,这才推门离开。
石无因转身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卫扶邛,他垂着眸子,身上落着月光,通身都好像发着光。石无因抬手触了触嘴唇,有些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