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你入怀》叶莫然

57、告别

　　57、

　　路遥看了几眼秦诺最后发过来的那句话，默默将手机放到一旁。

　　低头大口大口地吃着泡面，任由那辛辣的滋味在喉咙作祟，像是要堵住从心底涌上喉咙的哽咽。

　　直至她呛到再也压制不住，眼泪疯狂下落。

　　她才放下紧握的筷子，手扣在脖子上，侧头“咳”个不停。

　　“好，我等你！”

　　多么美的一句承诺，可现在的她怎么要不起呢？

　　她不能把他当成留在这个城市的救命稻草，更不想让她第一次心动掺杂一些其他因素，从这狼狈的局面开始。

　　虽然她一直不想承认。

　　江心忆说“她和秦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别看她当时回怼得潇洒，但面对现实的差距，她不得不去审视一无是处的自己，拿什么去爱那么耀眼又优秀的他。

　　他值得更好的。

　　在某些方面路遥和秦诺还蛮像，就比如他们都是心思敏感的人，对感情都很慎重。

　　然而，也就在这过于慎重的过程里，他们错失了最佳的坦诚时机。

　　如果约路遥看电影的那次，秦诺表明他的心迹，对她说：“喜欢！”

　　也许，路遥真的会答应。

　　也许在那之后遇到困境时，会不由得想到他、依赖他，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她的自尊要强，让她无论怎样都无法向前走一步。

　　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这回事。

　　秦诺闭着眼睛靠在藤椅上，枕着胳膊眉头紧锁。

　　小白察觉到今天气氛不对劲，乖顺地窝到一旁，没有像往日一样张扬地凑到秦诺面前撒娇。

　　秦诺回来之后并没打开房间灯，凭着自己的记忆和月光去卫生间洗完手，喂了小白，便如老僧入定般坐在这一隅之地。

　　一室的黑暗和孤寂，如同一张网将他困在里面。

　　窗外时而闪过地霓虹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难掩他眉角眼梢的疲惫。

　　空气安静地仿佛能听见他愤愤不平的心跳。

　　就在这半梦半醒间迷糊地睡了一会儿，但他睡得并不安稳。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秦诺猛然睁开眼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晚上11点了，他大概睡了三个小时。

　　秦诺揉了揉阵痛的太阳穴，趁着月光起身向客厅走去。

　　他仰头一杯冰水灌下，才感觉刚刚干渴发痛的喉咙，润得好了那么一点点。

　　回想起刚才做的梦，那种无力感久久让秦诺无法释怀。

　　他梦见早上下楼去找路遥，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门，最后他焦急忙慌地砸了半天门，门突然就开了，可当他走进去发现家里一片空旷，什么都没了。

　　而他站在那空旷的房间被窗外的阳光笼罩住，阳光晃得他分不清方位，他想出去找她，却怎么也走不出去，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刻，他真的怕这个梦会成真。

　　秦诺陷入深思，放下水杯，拿起手机向门外走去。

　　路遥家门外，秦诺斜靠在墙上，盯着路遥家的门发起了呆。

　　好像只有站在这才能让他安心，才能防止他的那个梦发生一样。

　　秦诺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暗叹。

　　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他因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守在一个人门前。

　　但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透过那道门看见门内的路遥，她也没有睡呆呆地坐在床头，默默在流泪。

　　这么一想，秦诺的心里平衡了不少。

　　可秦诺不知道，他只为找平衡的脑补就是事实。

　　路遥屈膝靠在床头，看着曾经凌乱地堆满各种东西的书桌，干净地什么都没有了，原本挂衣服的地方只孤剩下孤零零的几个衣架，床头摆的那些玩偶小摆设都不见了……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透过珠帘望去，客厅全是大大小小打包好的箱子，此刻的房间就像她刚来时一样空寂。

　　在这里四年的时光，似乎一下子被收了回去，退回到原点。

　　深夜，空荡荡的房间唯有萦绕着空灵的歌声，惹人感伤。

　　眼前象征着结束的这一切，如同一把锤子般，一下一下撞击在路遥心上，让她眼眶里泛滥成灾，模糊了视线。

　　就算她再怎么拼命地咬住唇，忍住心里的压抑和不甘都无济于事了。

　　或委屈、或不甘、或难受的眼泪早已顺着脸颊滑落，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路遥手中紧握着手机，环住膝盖抱住自己，给自己一份微凉秋夜的温暖。

　　这四年来的点点滴滴，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她想起刚来到这个繁华的大城市，为了寻找她的一处容身之所，跑过多少家中介，看了多少房子……

　　她想起加班到凌晨六点，打车回家时车窗外高楼林立间闪过的霓虹……

　　她想起鼓起勇气辞职在家为了完成作家梦想，多少个码字的深夜……

　　她想起遇到一个人，帮她拎起沉重的购物袋，邀请她时常蹭饭……

　　说实话，她幻想过荣归故里，她也想过做梦累了，回家平平淡淡过日子，但她从未预料到会是混不下去的情况下，带着遗憾和不甘离开。

　　最让路遥觉得心伤的是，秦诺的等待。

　　她不仅无法回应，甚至还要撒谎骗他，她现在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

　　想到这，路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出声来。

　　一阵阵压抑低沉的抽泣声，划破了这寂静的夜色，她像是要把心中的难过全部释放出来，整个人缩成一团，肩膀不停颤抖着。

　　路遥不愿承认自己软弱，她把自己的泣不成声归罪于这首歌太感人。

　　站在楼道吹冷风的秦诺，却未曾预料到他惦记的那个门里的人，早已泣不成声。

　　在没有声响的楼道，声控灯暗了，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只有安全逃生指示灯发着微弱的绿光。

　　秦诺站在楼道如同雕塑一样，看上去诡异又瘆人。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定会被这种演鬼片的即视感，吓得晕过去。

　　守候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秦诺想起这段时间忙得没有空好好看之前杨静怡发过来的链接，说是路遥正在连载的小说，还不错。

　　于是，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翻到那本小说随便点开几个章节。

　　当他看着路遥小说中的那些轻松搞笑的情节时，他冷凝的眉头渐渐放松，时不时还会被逗得勾勾唇角。

　　直到他注意到最新章节后面的“作者说”以及和几个读者之间的对话。

　　她像日记一样的诉说，令秦诺几度眸光幽深，心绪难平。

　　原来她的异常表现，是因为失去了工作、被爸妈逼婚、找工作不顺利，看看日期他回想起来，怪不得那天在餐馆遇见她时，她怎么看上去那么累……

　　路遥自始至终都在他面前假装坚强，而他明明察觉到了什么。

　　却因忙于工作，没有深究，也没有及时去关心过她。

　　路遥不知秦诺的自责，但这真的和他无关。

　　有些话终是难以向他人倾诉，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与坚守。

　　就这样，两个人被一道门隔开。

　　不仅是眼前这道门，还有那通往心底的心门。

　　路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秦诺站在门外如同一位执着的守护者，伴着冷风硬生生站了一整夜。

　　早上8点钟。

　　当路遥手里拉着行李箱，打开门看到秦诺在门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样子。

　　她瞬间瞪大双眼，傻了，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秦诺布满红血丝的眼中，含着直击人心的冷意和疲惫，让她无法视而不见。

　　好一会儿，路遥才反应过来。

　　路遥下意识将行李箱往背后一藏，支支吾吾地问道：“你……你怎么在这？”

　　“等你！”秦诺攒了一晚上的火，在她开门的那瞬间本来都已经要爆发了。

　　可当秦诺抬眼看到路遥比那天林凯的婚礼时整整瘦了一圈，眼睛也红肿时，他就像泄了气的气球，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心疼。

　　气氛，再次陷入了一阵沉默……

　　路遥低着眼眸，忍着鼻头的酸涩缓了缓。

　　她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用力挤出一个浅笑：“哦，我可能不能和你吃饭了，我要回家了！正好想跟你说一声~”

　　此刻，秦诺觉得路遥的笑特别刺眼。

　　他低沉地说道：“不想笑就别笑，很丑。”

　　路遥被秦诺略带嫌弃的语气，刺激得笑容僵在嘴角。

　　秦诺瞥了一眼她身后的行李箱，眉峰一拧，上前几步走到又神游的路遥跟前。

　　那来自身高和气势的压迫感，使路遥本能地后退了一点点，直接跌坐在行李箱上。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你确定你要回家？”

　　“你确定要放弃你的梦想？”

　　“放弃……放弃你在这里的一切……”

　　路遥扶着门，呆坐在行李箱上微仰着头，她看着秦诺近在咫尺冷峻的脸，被他口中这连续三个她也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问得晕晕乎乎。

　　“我……”

　　她其实想说在这里我没有拥有什么，工作丢了、梦想太远、生活一团糟……

　　何来“一切”？

　　然而，没等她回答，秦诺已不耐地拽起她拉过行李箱按了电梯。

　　路遥见状愣了几秒，以为秦诺是想送送她，关了门乖乖跟上去，本来不告而别还骗他这种事是她的错。

　　但当她注意到电梯是往上而不是往下时，不禁呢喃了一句：“你按错了？”

　　虽然路遥的音量很小，但秦诺还是听到了。

　　他扭头睨了路遥一眼，淡淡地说：“难道我还不清楚我家在几楼？”

　　说实话，路遥真心怕这个样子的秦诺。

　　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话里冒着冻死人的冷意，眼神深邃地像是要将她吞没。

　　路遥偷偷看了一眼时间。

　　鉴于此时的情况，她把那句“我赶时间”给咽了回去，她想半个小时足够她跟他好好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