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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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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阿木!”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我抬眼一看,有些回不过神。
从内蒙回来近一个月,常荀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我以为会时常梦到他,却只是一夜一夜地失眠。偶尔浅眠一会儿,梦里只有一片迷蒙的白雾。
对常荀的记忆停在他失踪那天,之前之间的点点滴滴都想不起来,仿佛不曾有过这么一个人。却又不敢想那天的事,任何一丝的回忆足以击溃我表面的麻木。
穆太穆少每天一个电话,接起来又不知道说什么。他们想安慰又怕触到我伤心处的小心,只能不着边际地拣些莫名的琐事说。我不想他们担心,却又没有说服他们的能力。
常荀的父母去公寓拿回他的东西的时候,仿佛全世界只剩我还苦苦坚持着常荀只是失踪的信念。或许,我也早已放弃了这个信念。
常荀失踪初时的惶惶然慢慢退去,心好像刚开始苏醒,这时才意识到是真的失去他了。痛意渐渐侵入,仿佛文火煎熬,回过神才发现竟然是这么疼。
寝室里能够让我想起常荀的东西都被塞进行李箱,记录密码的纸条撕碎冲下水管。我做了最大的努力去逃避,却处理不掉这个时时刻刻会想到他的我。
章琴琴抱着我哭,她说如果不是她任性要去内蒙,常荀不会失踪。或许把事情怪到章琴琴身上,我会好过一些,却理智得连迁怒都做不到。如果不是我的任性,常荀不会失踪。心中痛得抽搐,眼里却流不出一滴泪。等到愣神的时候,反倒脸上湿漉一片。
生活却没有因此停止。学校里几乎没有需要上的课程,全宇的案子越来越多。我试图不影响工作,然而一次次地在开会的时候走神,策划又写得很艰难,常常对着空白的word页面发呆。王柯只能安排我继续跟F•F的CASE。
F•F已经正式出道3个月,正赶拍新单曲的宣传照。AG唱片下了血本,请来国内顶级时尚摄影大师段平澜操刀。我告诉自己这正是学习的好机会,思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控制不住地晃神。
斑马刚拍完个人照,我看了一下流程表,下个是小花。
“我去叫小花。”我站起来,眼前黑了一下。
斑马赶紧扶住我:“我去叫吧。你休息一下。”
许久不见的斑马变得成熟很多。F•F的各位也有了明星的风范。
大家都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渐渐改变,或许,只有常荀永远地停在了某一刻。
“阿木……”斑马的手触在我的脸上,拿下来才发现脸上湿漉漉,“我陪你出去走走?”
强打起笑容,我感觉到自己的嘴角费力地发抖:“不用。就是棚里的光太强。你知道,上年纪的人总会有些见光流泪的毛病。”
“不好意思,可以请队长先拍吗?我还没准备好。”小花和段平澜打了个招呼,把我拉到另一个空着的化妆室。
“小花……”我被小花暗沉的表情吓住。
“穆木,你真让我恶心!”小花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眸子里是骇人的恨意“谁都知道小叔失踪你是罪魁祸首,你怎么还有脸做出这副无辜受害者的嘴脸!”手臂被他抓得生疼,我却感觉到快意,“你在博取别人同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小叔的父母是怎样的心情?明明这一切都是你引起的,凭什么大家反而要来安慰你!小叔为你付出那么多,你是不是觉得天经地义?你什么时候真的在意过他!现在你觉得愧疚了,还是在为以后没有人‘天经地义’付出难过?穆木,你是后悔了吧?如果当时你回应一声。如果当时你不赌气跑走,如果去内蒙前告诉小叔一声,现在小叔应该好好地在学校里上课!”他的眼泪涌出眼眶,冲淡了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瘫在地上哭得无力抽泣,盖在脸上的手盈不住泪水。周围人的小心翼翼让伤口渐渐结痂,内里的腐烂却无声无息地滋生。我以为不要去触碰它,把它锁进箱子然后扔掉密码,它就会自动消失。然而事实告诉我,它只是在角落默默堆积灰尘,从来不曾消失。它会成为一个疙瘩,始终在那里。
“阿木,如果可以后悔,就去挽回。既然不能后悔了,就让它结束。”小花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手搭在化妆室的门把上,“这扇门外面是今后,你可以在这里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要打开它,然后走出去的。”他嚯地拉开门,昂起头,向我伸出手。
我感觉到现实在小花打开门的一刹那,仿佛猛兽一般向我扑来,不等反应又一刻不停地拖着我向前冲突。
常荀失踪了,我还是要生活,还是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既然无法从悲伤中自拔,只能让现实粗暴地踏平。
小花的手在我伸手的时候收回:“阿木,没有人能帮你!”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化妆室。
良久,我才能勉力支撑起脱力的身体。出门的一瞬间,我看到影棚里的灯光是那么刺目。
振作比怯懦更艰难。
我要面对的一切,是沉浸在悲伤的时候无法想象的。
不,不是我面对它,是它迫使我面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