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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入幻境(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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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一声巨响,震醒了心思各异的一人一蛇,梁上的灰尘扑簌簌掉落,巨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嫌恶地躲开,又匆匆扫了一眼周围,甩着尾巴离开。
半炷香过后,荆虹影顺着梁柱下来,一落地便差点一阵脚软,险些跌坐在地面上。
她顾不得调息,跌跌撞撞就要离开这座破庙。
余光一扫,看到了地上几片亮晶晶的东西。那是几片亮晶晶的绿色鳞片,通体碧绿。
与那巨蛇身上的颜色一致,那蛇修为深厚,已经由碧鳞蛇化为碧鳞蛟。
单凭自己一人定然是螳臂当车,男女主二人在东边,如果这一路能够避开碧鳞蛟的行动轨迹,兴许能有一线生机。
荆虹影权衡了许久,决定冒险一次,反正留在这也是等死。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呼救声传到她的耳中。
“救命……救救我”
声音极其微弱,但是清清楚楚传到了她耳朵里。她踌躇了一下,立马转身朝相反方向离开。走了几步,呼救声又在前方响起。
算了,是祸躲不过。她叹了口气开始寻找声音的来处。
循声来到一处矮墙,绕过去之后发现一个年轻的白衣男弟子蜷缩在矮墙后瑟瑟发抖。那人听到了动静,看到荆虹影,立刻连滚带爬地逃到她面前。
“荆师妹,救救我,刚刚好大的一条蛇。”
荆虹影闻言有点疑惑,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男弟子连连摇头,“我躲的快,没有被它发现。”
荆虹影不记得他是谁,但听他的称呼,大约是自己的同门。于是出言试探:“师兄,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师兄闻言停止颤抖,面带疑色:“还……还有其他人?”
荆虹影立时有点心虚,“没……没有其他人了吗?”
眼看着要发展成两个人都有问题,师兄连忙打圆场道:“是我糊涂了,容师姐和萧师弟应当在城东,我们一起与他们会合吧。”
容惊弦和萧令均。
荆虹影长长地叹息一声,大概这两位比碧鳞蛟更想鲨掉自己,希望剧情还没有发展到自己出手坑人的时候吧。
……
此时已经是深夜,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天上一轮满月,四周几点星辰点缀。不知何时升腾起一阵雾气,连带着激起一阵冷意。
有些过于安静了,并不是隆冬时节,却无半点虫鸣鸟叫,安静得如同死地。
离开破庙后,这座荒村让她更加疑惑。地形错综复杂,羊肠小道遍布,灌木杂草横生,怎么看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而体型巨大的碧鳞蛟居然没有住在河里,而是选择这附近作为居所,很是反常。
“走了这么久了,按说早该到了。”走在后面的师兄察觉到不对,出声提醒。
荆虹影回过头来,一脸惊恐地盯着他身后,一边慢慢后退,一边悄悄示意他跟上来,不要回头。
身后有什么?他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但心里一个声音不断劝他回头看一眼。
想法刚刚成形,他就与一双闪着妖异的绿光的蛇瞳正正对上!
一刹那仿佛全身的血都被抽干,他脸上血色尽无,一时间忘了逃跑,只能呆呆站着。
再回过神来已经被荆虹影拽着跑出很远了。
两人试图甩开后面的蛟精。但无论是御剑还是缩地,那蛟精总在后面四个身位的位置上远远地缀着。
它的速度忽快忽慢,又是原地打转又是突然加速,它一边追逐,一边甩动它硕大的头颅,很是难受的样子。
转眼间两人一蛟终于来到了城东那座城隍庙前面。师兄对荆虹影说道,“快去寻人,我暂时阻挡它一阵子。”
说罢,便是一个雷火符落地,巨雷落地,激起一阵尘土。饶是修为高深的蛟精,还是天生对雷电之类的东西天生具有畏惧心,因此向后退了数尺。
就在这时,一道球形屏障拔地而起,将整座城隍庙严丝合缝地罩在里面。
这不是雷火符,只是一个普通的屏障,但蛟精的多疑反而摆了它自己一道。
恼羞成怒的它愤而甩尾,巨大的尾巴裹挟着罡风,重重撞向屏障。
一时间完整的屏障现出无数条细碎绵延的裂缝,师兄又丢了个修复的法术过去,堪堪修复了裂缝,赶忙几个箭步跑到荆虹影身边。
荆虹影已经吃了一阵子的闭门羹,师兄见状,连忙继续敲门,一边敲一边说:“容师姐,开门啊,是我和荆师妹。”
屋内灯火通明,但死寂一片。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开门。刚刚的蛟精突脸给了他们太大惊吓,打开门怕是又一张冲击力极强的脸。
门仍旧纹丝不动,而屏障外的撞击仍在持续,眼看着就要碎裂。荆虹影只好咬牙道一声得罪了,劈手夺过师兄手里的剑,照着门便是一剑!
紧闭的门突然浮现一道金色的繁复阵法,瞬间金光大作,随后金色花纹片片碎裂,如灰尘一般扑簌簌落下,大门轰然洞开!
此时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紧接着轰然碎裂。碧鳞蛟见二人要进庙,发出一声怒吼,便冲着两人飞奔而来。他们动作迅速撤入屋内,刚好将门关上。
但蛟精并没有直接撞门,像是在忌惮什么,在门前徘徊了一圈又一圈。
一只手悄然伸过来,简单一撒,一把符咒又贴在了门板上,金色法阵又一次浮现又消失。看着防御阵法修复完成,几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荆虹影这才来得及打量一下庙内。修复阵法的白衣青年盯着门板,防止门外的异动。另一位红衣女子闭目抱着剑打坐在一边。
这应当就是女主容惊弦和男主萧令均了。看到这儿,荆虹影脱口就是一句:“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不对,这个语气有点过于亲昵了,不像是仇敌,更像是损友。
红衣女剑修容惊弦闻言缓缓睁开双眼,斜睨了一旁的萧令均一眼,语气里带着习以为常,“这你得问他。”
还不等荆虹影问,好奇的师兄先行发问,“这符咒好神奇!竟然能让它忌惮至此!”
“就是雄黄泡的,欺负它是条蛇而已。”萧令均摊了摊手,“至于什么时候失效,看它的大脑袋什么时候反应过来。”
荆虹影闻言瘪了瘪嘴,这男主萧令均,嘴里十句话,能找出一句实话,都算是烧了高香。
就在这时,门板又发出了濒死的惨叫声。
“我得到消息,此地有一座古阵法,应当能够困住它。”萧令均出言建议。
几乎在同时,屋内响起“咔哒”一声,紧接着就是“轰隆隆”一连串沉重的巨响。
众人循声望去,荆虹影东戳戳西看看,不小心打开了一个机关,墙角随即出现了一个入口,放眼望去,洞内黑漆漆一片。
师兄忙不迭收回目光,黑压压的洞口总像是要将人盯穿一般,总觉得再看会被这洞口带走三魂七魄。
此时荆虹影却语出惊人。
“要不我们下去看看?”
闻言,地上打坐的容惊弦快速站起身,顺手取了一盏灯就走向洞口。
“那么我来断后吧。”萧令均斜靠在柱子上,冲着众人摆了摆手。“毕竟后面那位要是跟上来,还能吓它一吓。”
“可是底下或许有危险,我们不该这么贸然就……”师兄惊恐地看了一眼洞口,心有余悸地后退一步,满脸写着不赞同。
“若是再争下去,想必门外那位很乐意殿后。”荆虹影取了一盏灯,走到了洞口等待的容惊弦身后。
“换了?”容惊弦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荆虹影叹了口气,回答得同样迷惑:“嗯,换了。”
她一点也不想跟这两人有交集,但种种迹象表明她们有惊人的默契。
“什么时候?”容惊弦还想继续问,被萧令均出言打断。
“也没多久了。”说罢,他指了指那扇几乎已经气若游丝的门。
……
几人前后有序走入了黑漆漆的洞口。正如几人所料,里面是一条密道。
说是密道,其实只有前半段是有所修葺的,后半段利用地形汇入凌河故道,因此走在里面能听到隐约的水流声。
凌河千年来改道多次,但都相距不远。密道里带着一股潮湿感,阴湿绵密,无处躲藏。
容、萧二人和碧鳞蛟正面遭遇,发现它比想象的要强,于是且战且退,来到了这屋子里。本想着在这里躲一会儿等它离开,不料门上被加了另一道封印,他们被困在了屋内。
就这样,碧鳞蛟破不开门内侧的符咒,他们二人也冲不破门外侧的封印,还因此负伤。
一扇小小的木门,阴差阳错间变得固若金汤,两方势力居然就此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萧令均一边走,一边讲他们两人被困在此地的经历。
“那符咒,还能撑多久?”荆虹影忍不住问道。
萧令均一摊手,“马上完蛋,静静等就好。”
走在队伍前方的容惊弦闻言,冷哼一声,一剑斜刺里劈过来,刚好擦着他的衣袖过去,一旁的石头被劈开一道大口子。
“若再扰乱人心,下次就不那么简单了。”
萧令均不甚在意地一拂袖,跟了上去。
荆虹影停下脚步,瞄了一眼那块裂口的石头。刚刚她看得真切,一条紫色带着黑色暗纹的小蛇悄然盘踞在石头顶端,吐着鲜红的信子,就要缠上他的衣袖。
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要出言提醒也是来不及。
几人听到动静,不敢耽搁,继续向前赶。
如果这里是死路怎么办?念头刚起,前方就响起容惊弦沉稳却冰冷的声音:“没路了。”
荆虹影将将停住脚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大型阵法。几尊石像分列四周,间错着排着几根石柱,不知兴建于何时,石柱上的螭龙已然磨损大半,连带着地上的阵法也是稀稀疏疏。
“这阵还能用吗?”荆虹影环顾四周,最终选择把问题抛向一旁出神的萧令均。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
半炷香之后,蛟精横冲直撞地撞进此地。它堪堪停在了阵法之前,见眼前空无一人,便仿佛发了狂一般,转身一尾巴扫向石壁。
“轰隆隆”一声,碎石夹杂着土块纷纷而下,在这等巨响之下,还是没有任何人出现。
它更着急了,张开血盆大口,一声怒吼加剧了此地的震荡。似是察觉到不对,它连忙噤声,一圈一圈地在阵法前徘徊。
就在这时,破败的阵法一瞬光芒大盛,几尊兽型雕像同时转头,怒目圆睁。无数藤蔓拔地而起,生生将闯阵的蛟精绑缚在那几根石柱之上。
确认这蛟精无法挣脱,荆虹影凑近端详,“不对啊。”
萧令均正在检查阵法,闻言抬头道:“何处不对?”
“这东西在破庙追我的时候狡猾残忍,如同戏耍猎物一般,现在怎么像未开灵智一样?”荆虹影控制着自己不说出那个“蠢”字来。
这时候激怒它并不明智。
容惊弦仔细端详了一下,刚好跟它对上眼,如今绿色的蛇瞳里再没有之前的阴险狡猾、不可一世,甚至带了一丝哀求。
她转向一边,将剑收在身侧,戒备着周围的一切。
“话说,师兄去哪儿了?”荆虹影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一起逃过来的那位师兄了。
“荆师妹,是在找我吗?”声音就在身后,但却逐渐变得尖细,一丝寒意从荆虹影身后慢慢爬过来。
本能使她迅速闪身躲开,几人迅速列阵,荆虹影回身看去,却看到师兄陡然变得越来越高,脸也逐渐扭曲拉长,眼看着变成了蛟精的模样!
“你们这群小耗子真是棘手,不过看着你们被耍得团团转,也是有趣。”蛟精原地转了一圈,轻蔑地看向被关在阵法里奄奄一息的“蛟精”。
没有了法术的掩盖,它已经显现出本身的样子,正是那位师兄。
此时的蛟精谨慎绕着阵法转了一圈,但生怕沾上一点,可见还是对它有所顾忌。
“等等,你到底什么时候被换的,我想死个明白。”
蛟精闻言,直起身子居高临下道:“当然是破庙啊,你以为我真的没有看到你在房梁上搞的那些小把戏吗?”
荆虹影慢慢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了然道:“所以它看似是在追着我们跑,实际上是在求救?”
蛟精哈哈大笑起来,“是啊,那只愚蠢的小耗子,发现被换了,又不能说话,只能在后面追着我们跑,可越跑越绝望。”
“不过这只小耗子说得对,不能落单,你看看,这只不就是落单之后被我捉到代替了?”蛟精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状况,吐着细长的芯子,傲慢道。
“不是总在庆幸为什么能躲过一劫吗?不是好奇为什么我没开神识就能知道你们的动向吗?现在知道答案了吗?荆师妹?”
说到这,它还特意变回师兄的脸,两张相同的脸同时出现,熟悉的人脸上却带上了陌生的阴毒神情,令人不禁后背发冷。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了。”说这话的却不是蛟精,而是容惊弦。
面容清冷的红衣女剑客拔剑出鞘,剑锋闪着森冷寒芒,直指蛟精。
白衣阵修也收了戏谑的神色,脚下亮起繁复的法阵。
趁剩余二人与蛟精缠斗的空隙,荆虹影悄悄溜到阵法附近,打算唤醒昏迷的师兄。
但他伤得实在太重,几乎奄奄一息,她放弃了唤醒,决定先将他放下来。
但藤蔓绑得实在太紧,一时半会无法解开。
进退两难之际,身后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与蛟精争斗的二人被击飞数尺后才堪堪站稳。
蛟精又是一个甩尾,冲着荆虹影而来,她连忙狼狈往旁边一扑。
躲避之间,她身上落下数片绿色的鳞片,刚巧落在了阵眼之处。
只见阵法瞬间光芒大盛,迅速发动,不起眼的几块板子发出金光,中央的蟠龙柱生出无数条铁链,将躲闪不及的蛟精牢牢捆上去!
变故发生得太快,出乎所有人意料。
自诩聪慧狡猾的蛟精横行霸道惯了,哪儿受过这种委屈,当下便怒吼着挣扎。
然而这困阵是一位太古时期的仙人留下的,虽然时间久远,但捆缚一个小妖还是绰绰有余。
见挣扎无果,蛟精索性一尾巴拍上了周围的石壁,石壁轰然崩塌,碎石滚滚而落。
“既然如此,就都陪我死在这吧!“
此时后面几人大惊,连忙向密道外撤退。容惊弦一道剑光斩落碎裂的石块,但石块越来越密,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刚刚蛟精猝不及防向石壁发难时,荆虹影刚好被震个正着,她又努力挣扎了几下,终于起身。她捡起师兄的剑,一剑斩向藤蔓。
这一次却意外顺利,藤蔓尽数断开。
还不等她上前确认情况,就在这时,眼前一片白光闪过,荆虹影便就此失去意识。
……
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荆虹影又感觉到一阵冷意伴着杀气席卷而来,连忙睁开双眼。
她的直觉向来很准,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点寒芒近在咫尺。
她吓了一跳,连忙向后躲闪,恍惚间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红衣女剑修执剑站在她面前,却不是回护的姿势。
三尺青锋,一点寒芒。曾经将她护在身后的剑如今指在她的眉心。
容惊弦的眼中,再没有刚刚并肩作战的熟稔与默契。而是如同看待蝼蚁一般,充满了不耐与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