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狂犬不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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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三时，阳光正好。
斜照的暖光落在建筑的墙壁上，爬满了砖石的绿叶迎着太阳生长，渴望更多的温度。而墙角的阴影中，同样明亮的绿色，那苔藓却是沉在无人问津的台阶上，累起一层又一层。
寂静的小巷中奔走的脚步上回响，急促的喘息在喉咙口冲击得生疼。少女慌不择路撞上墙壁，被那红丝草坚硬的藤茎扎在皮肤上，一阵刺痛。没有穿鞋的赤脚早已被砂石磨破，但不能停下的脚步迫使她忍着疼痛继续向前奔跑。踩上光滑的台阶，那明亮的绿色此刻却是成了最为危险的帮凶。
她的视线骤然下落，伴随着身上不断传来的疼痛，从那阶梯上滚落下来。
阶梯底下的几步远处，从天边落下的一束阳光照进这巷子，被房屋切割开的边界是明亮的暖色与阴沉的冷调。
向前伸去的手是娇小的，却也布满了伤痕。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她就可以去到外面，去到大家所说的阳光之下。
沉重的呼吸与脚步紧随而来，被扯起的浅栗色长发将少女从地上拎起来，泄愤似的拳头落在了她的腹上，引起一阵剧痛的抽搐。
她还是被抓住了。
她如果被带回去的话只有最为凄惨的下场，而帮助她的其他人也会被牵连。想到这的少女不管身上的伤痛挣扎起来，但虚弱纤瘦的身子丝毫敌不过抓住她的强壮男人，反倒是惹得对方更为不满。
额头一阵疼痛，她的眼前一黑，随后才是感觉到了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头上流下来。少女被抓住头发在墙壁上撞击着，刺眼的红色溅上砖石和角落奄奄的杂草。
陷入逐渐无法思考的意识中，少女的脑海中曾经帮助她的姐姐们的容颜被染红的视线吞没，最后清晰的却是另一个总是坐在角落中的少年人在她逃离之时说的话。
『人终究是会死的，在这里和在外面又有什么区别呢？』
自己会在这里死去吧，被愤怒的男人殴打，为着这已经褪色的墙壁妆点上鲜艳的红色，最后成为一堆腐烂的血肉，一具苍白的骸骨，从此谁都不会记得。
从巷口传来了向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从阳光中靠近的人影一点点看得清晰。紧紧抓着少女的男人停下了他的动作，看向那边走来的人。
白色的风衣外套长至膝下几分，少年怀中抱着随处可见的纸袋，装得满满当当。淡淡的并不明显的眉毛之间紧皱着，打理整齐的碎发之下一双灰色的眼睛映出阴暗中的暴行。
少年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身型纤细面容清秀，小小年纪乍一看却有几分贵公子的风度，只是那凶狠的眼神与怀抱着的纸袋打破了这气氛，多了几分为生活奔走的味道。
“咬碎他，「罗生门」！”还没等男人开口，伴着少年的怒意，那风衣的下摆猛地抽长，化作白色的兽首冲过去将那人撕裂。
野兽锐利的牙咬断了男人的手臂，少女的身躯无力地瘫倒下来，却并未跌在地上，而是落在了那白色兽首之上。模糊的意识中，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温暖的气息，她合上了双眼。
这是……春天的味道吗？
捂着断臂的男人面露惊慌，他坐到在地上不停地挪动双腿向后退去，眼前并不高大的少年驱使着异能，轻易便可以夺去他的性命。他猛然记起了，那白色的风衣，操控衣物攻击的异能所化作的野兽，还有标志性的霜染鬓发。
“啊……啊啊！！！你是，你是那个「羊」的，「不吠的狂犬」！”男人惨烈的哀嚎伴着手臂断面止不住的鲜血流淌，他只顾着发泄自己想要施虐的愤怒，却忘记这附近与那未成年武装团体『羊』的势力范围挨得很近。
“求，求你放过我！我只是奉命来抓她的！”男人感到自己的体温在下降，被那『狂犬』注视着仿佛血液也会冻结。
灰色的眸注视着求饶的丑恶嘴脸，没有一丝怜悯。
从小巷中走出少年用那外套包裹着一个人形，异能操控的衣物将少女托起，小心地避免再伤到她。他丝毫没有介意白色的衣物沾上了血污，原本怀中抱着的纸袋被衣服上延伸出的另一根白色布条缠住，以便他腾出双手抱着少女。
这样的伤势一般人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失血而亡，更不用说少女身上还有着其他的伤。没有过多考虑，少年迈开了步子向着他所熟知的那人住所跑去。
少年离开后的小巷深处，阴影覆盖的墙角，只留下了在那绽开的血色和了无声息的残骸。
穿过建筑之间的近道，少年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染血的布条敲了敲门，他在门外呼唤着里面的人。
“老师，路西菲尔老师您在吗！”
很快屋内就传来了脚步上和回应的话语，那人从屋里打开了门，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外站着的他，还有那怀里抱着的染血人形。
“芥川君？你先进屋来。”路西菲尔没有继续问缘由，只是让芥川龙之介先进屋，然后关上了门。
引着芥川走到卧房，也不顾那血色和污渍会弄脏床铺，便让人先把受伤的少女放在了上面。随着异能的收回，包裹着少女的风衣散开，那凄惨的模样显露在路西菲尔的眼前。
“还来得及。”路西菲尔伸出手覆在少女的身体上方，柔和的金色光芒从他的手心中亮起，笼罩在了少女的身上。那落下点点的碎星仿佛融进了她一身的伤中，额头上最为显眼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愈合。尽管依旧是满身血污，但少女原本几乎感受不到了的呼吸逐渐恢复了正常。
“这样就安定下来了……损失的血液还是要靠之后慢慢恢复。”路西菲尔将少女的伤势治好之后才停下了手，他能做的只有治疗，并不能把人恢复成完好无缺的模样，“头脑看上去有一些脑震荡，虽然也一起治好了，但醒来多少还是会有些不适，稍微花点时间就能没事了。”
眼看着救下的少女脱离了危险，芥川面色不变但也是松了一口气，慎重地向着路西菲尔欠身表示了谢意，“麻烦您了，路西菲尔老师。”
路西菲尔摇了摇头，对于能够拯救一个生命而言自然是没有其他更好的事情。
“只是……她并不是「羊」的孩子吧？”路西菲尔留意到了女孩身上穿着的是传统和服，尽管已经磨破损坏，但已经能很明显地分辨出来。
“在下在一条小巷中发现了她正被人袭击，那人说是奉命抓她回去。”芥川眼色一沉，如果不是他恰巧路过，这个少女或许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这附近应当是没有哪家人会让孩子穿着和服，而从芥川的描述中，这个女孩的地位在那应当是不高，否则也不会被如此对待。追踪者若是只有一人，依照少女身上衣服破损和伤势的程度来看，她并没有在外奔波太久，那么她所逃离的那个地方也不会很远。
“看样子……”天空色的眸注视着少女。
“有什么人在挑衅底线。”深紫色的眸流动着暗影。
港口黑手党，在大战之后急速地发展使得他们成为了这横滨中最大的几股势力之一，而这两年中更是由于其首领下达的各种命令而挑起了更多无端的纷争。在人们的眼中，那黑色的装束仿佛成了地狱中的恶鬼，行进中的恶魔。
森鸥外以其医术和善于言辞的一面逐渐在港口黑手党之中被人们所知，而今他已经是首领的主治医生。由于首领的身体状况愈下，尽管本身就是残暴无度的人，他现如今更是放纵组织肆意播撒着恶意，在横滨各处争权夺势制造破坏。
“有什么让你感到伤神的事情吗，森医生？”身着艳色和服的女性端着茶碗，红色的长发整齐地梳成发髻，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医生。
“这真是失礼，难得收到尾崎干部您的邀请，我却在思考其他的事。”森鸥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坐在尾崎红叶的对面。
“不用在意，反正也不会有其他人来奴家这边。”尾崎红叶饮下一口茶，四周封闭起来的和室犹如牢笼。即使没有上着锁，她也不能离开这里。
“毕竟是首领的命令，若不是他的信任，我也不能兼顾为您料理身体情况的工作。”森鸥外的目光扫过在房间一角玩弄着手鞠的爱丽丝，洋装的金发少女与和风的摆件色彩十分搭配，不同的风格之间也没有太多违和。
“森医生你能抽出时间来，那么首领的身体近况是有所好转吗？”尾崎红叶的面容上画着浓艳的妆，遮掩住了仍旧年轻稚嫩的外表。身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之一，她仅仅只有17岁，依照法律来说她仍未成年。虽然身为干部，曾经一度想要脱离组织的尾崎红叶却没有太多实权，仅仅是听从首领的命令进行活动，能够指挥的部下屈指可数。无数的眼睛注视着她，不过只是首领手中操控的刀刃。
“尾崎干部您会如此关心那位的情况，只是我身为首领的主治医生，在没有他的首肯之下也不能将更多的事情告诉您。”森鸥外双手交错着，放在他眼前茶碗中映着横栏的天花板，与那隐藏其中的视线。
“奴家倒是让你困扰了，那便忘记这事吧。”尾崎红叶垂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美人忧伤的画面或许会动摇许多人的心神。
“哪里，说到底我也只是一名医生，平日里也是尾崎干部您要更操劳一些，若是身体上有感觉什么不适的，请随时与我说。”
“身体上姑且不说，”尾崎红叶微微侧过头，发髻上的装饰随着那动作摆动，“只是听闻森医生你十分擅长替人分忧解难，不知能否也帮奴家出个主意？”
“不过是一些小小的建议，但如果尾崎干部您需要的话，愿闻其详。”森鸥外的手抚上面前的茶碗，将那圆润精致的形状转过些许角度，让其中的液体轻微晃动。
尾崎红叶看着森鸥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犹如春日一般。
“如此这般……”尾崎红叶从那和服的怀中取出几张照片，每一张上面都是穿着和服的少女或是少年，他们坐在装饰奢华的房间内，面容精致如人偶一般。“最近会穿着和服的孩子越来越少了，奴家收到这些照片的时候也着实惊讶得很。只是奴家没有命令不能擅自外出，差遣手下人的话未免会惊扰到另外几位，能否请森医生代劳呢？在那之后奴家自然也会奉上谢礼。”
森鸥外像是听明白了对方的话，接过那些照片一张张在手中查看着。每一张照片上少年少女所在的地点多少有一些区别，而装扮几乎也没有重复的，层层叠叠的和服和饰品将纤细的身躯包裹在其中，可以看得出为他们打扮的人十分用心。
“当然，既然尾崎干部您这么说，我就替您去打听一下吧，毕竟我也很中意可爱的孩子。”紫色的眸眯笑着，森鸥外将照片收进了怀中，这么回答着眼前的人，“那么我就稍许期待一下您的谢礼了。”
这一年的开春比往年要早许多，『羊』的据点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充满了孩子们的朝气。因为人员的逐渐增加，他们的据点也从原本的地方转移到了新的更大的住处。这也要感谢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两个人的魄力，直接抢走了一处原本属于其他团体的房子。
说是团体，也就是几个零散的小队伍拼凑在一起罢了，在遇到更强的人之后抵抗不能，转眼间就瓦解四散。
“所以说为什么要选这里啊，现在要再跑到大叔那里去得多跑两条街呢！”白濑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向着外面望去，四周遮挡是树荫间隐约可以看见远处的街道，还有那高高耸立的废弃大楼，独立于贫民街低矮的房屋之间，那设计独特的模样不论是在何处都十分引人注目。
“有什么关系，这个地方有好多房间，大家也就不用挤在一起了。”英子抱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在『羊』之中她算是年纪最大的一个了，成熟的外表看上去已经有几分大人模样。
“是呀，而且这边的阳光更好，小咪也喜欢！”纱由美举起手这么发言，在她的边上，正趴在窗台上晒着太阳的三花猫打了个哈欠。
“啊，是芥川大哥哥！”挤开占据了最好位置的白濑，纱由美跳起来趴在栏杆上，远远地就能看见从那一头走来的人，只是在那熟悉的身影身边却还跟着另一个人，“啊咧咧，大哥哥带了其他人回来？我看看……”
“哈，那家伙竟然会带人来……什么？！”白濑眯起眼睛向着远处望去，稍许看清了之后发出了一声震惊的大叫，随后猛地转身冲下了楼。一把拉开了被分成厨房的那间屋子的门，向着里面正在准备午饭的女孩之中那将黑色长发梳起了的灰眸少女喊道。
“银！！！芥川他，芥川他……”白濑扒着门大口地喘着气，“芥川那家伙，带女孩子回来了！！！”
银手中捏着的饭团啪塔一声落在了砧板上，眨了眨眼露出疑惑的神情。短暂的沉默之后，整个厨房里都传出了少女们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狂犬不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