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幕间物语·其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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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在星河之间的绿色，那是精神的呼唤，永远活跃的意识。将那收入眼底的人，你究竟看到了怎样的真实？』
踩着钢筋的独木桥跨过一条横沟，绕过长满青苔废弃的喷泉，穿过两条街道，在那门上挂着紫色风铃的屋子，那里便是他们的家。
咚咚咚敲响了门，少年与少女们站在门外，呼出的热气凝结成霜，听着屋里传出奔跑而来的声音。而后，门便打开了。
“你们来了啊。”中原中也看着堵在门口的几人，外面的冷风飕飕地往屋里吹着，赶紧招呼他们进了门，再把门给重新关上，阻断了外面的寒意。
屋子的烟囱下烧着篝火，将暖意蔓延开在整个家中，让进来了的几人瞬间仿佛回到了春天。银向着中原中也致意问候，再左右看了看，却是没有找到想见的人。
中原中也抬手指了指里面的另一间屋子，女孩立即就心领神会地明白了，低声道了谢之后就跑了进去。里屋的书房中，芥川龙之介正紧紧抓着一本书，凶恶的眼神仿佛要把书本看穿一样死死盯着它。厚实的风衣披在他的肩上，袖口露出的手臂上缠着严严实实的绷带，包扎的水平比起以前同伴们给他胡乱绑上的要好得多。一旁正拿着小册子在写着什么的路西菲尔看见银进屋来，向着她点了点头露出友善的笑容。
“芥川君，今天就到这里吧，你看银来了。”路西菲尔用手中钢笔的末端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唤回了还在跟书本争斗的芥川，他抬起头就看见了站在房间门口的妹妹。
“在下明白了，那么……”芥川放下手中的书本在桌面上，摊开的书页上印着用简单的图画和文字组合在一起的内容。若不知道的，光是看他方才那盯着书的模样，还以为这书上写了什么严峻的难题。
兄妹两人一同离开了书房去到外面，不消片刻就传来了白濑和芥川牛头不对马嘴的吵闹声，紧接着就是两声敲打，在英子和中原中也两个人的训话声中，那两个家伙老老实实没了气焰。路西菲尔将一枚书签夹进了芥川还没有看完的书里，合上书放回到了架子显眼的位置上。也幸好当初他教中也识字的这些书都还留着，没有因为『羊』的那些孩子们用不上而处理掉。
“按照这个进度的话……在伤势好之前应该能学完这两本。”手指划过书架上一册册的书籍，点了点方才放回去的那一本边上另一册书脊上同样写着《儿童识字图册》的书，路西菲尔对于芥川龙之介学习的速度倒是挺满意的。
起初只是想法子给他在养伤期间找些事情做，免得动不动就带着伤就要去挑战中也，用『知识也是力量』的策略强者理论说服了芥川之后，这个孩子倒是意外得能静下来心来学习。比起几个勉强学会了五十音符和自己名字汉字写法之后就学不进去的小鬼，真的是让路西菲尔很是欣慰。
在『羊』里面现在识字最多的也就是成为孤儿之前有学习过的英子，以及被路西菲尔按着头学完了基础五十音之后为了看他写的那些故事而自己主动又把汉字也给学了不少的中原中也。想想之后又会多一个芥川龙之介，路西菲尔的心情就越发得好起来。
光会打架有什么用，不会读书写字，以后被人骗了都帮人数钱。
进入这个冬季之后，港口黑手党的肆虐似乎是更加猛烈起来。『羊』的孩子们在中原中也和路西菲尔的保护安排之下，在秋天的时候就存了不少的过冬的衣服，而食物方面则是在杂货店老板那里得到了保证。尽管他的货源至今大家都不清楚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但是能在这里生活还开着店，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对于新加入的其他几个孩子，在一开始的那么一些隔阂消失之后，他们也很快融入了羊群。唯一让人有些头疼的就是总跑来找中原中也的芥川龙之介了。
左一句“中原さん”，右一句“中原さん”，左右声道立体声循环播放的趋势快要让中原中也头脑爆炸。不知道第几次把那个伤还没养好就要跟他对战的头铁boy按在地上摩擦，中原中也终于是没了耐心，放下狠话说要是芥川身上的伤没好就绝对不跟他打。这才有了后面路西菲尔出主意，让芥川在养伤期间学习读书写字的事情。
从书架的上一层依次取下来五本书放在桌上，路西菲尔侧头看向桌子上芥川上午练习写的名字，仿佛回到了一开始教中原中也的时候，只是相比较起来芥川或许要更累一些。“「龍」这个字……对他来说好像是还太难了一些呢。”路西菲尔拿起那张纸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笔迹，忍不住笑了出来。
外头几人聊着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中原中也的脑袋探进了里屋，他敲了敲门框对里面的路西菲尔说道，“差不多我们准备出发了，今天我记得路比你也要出门的吧？”
“嗯，今天我要去一趟城里。中也你陪大家一起去老板那里吧，最近就算是这附近也不太安宁了。”路西菲尔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的纸张，搁在了五本书上头。这张桌子还是他和中原中也一起从外面搬回来的，有好几个抽屉，做书桌正合适。
“你这次带着的东西有些多啊，一个人搬过去真的没问题吗？”中原中也走进屋里来，摸着下巴弯腰打量着桌上那厚厚的一打东西。大约是因为前些日子他们两忙着替『羊』准备过冬的东西，路西菲尔手上积着的委托在最近才一口气全都完成了。
“放一些在包里，剩下的就抱着去好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路西菲尔取下一边架子上的布包，将容易被风吹走的纸张夹在两本书之间放进里头，这样就能避免弄皱。再塞进去一本之后，布包就撑满了再也放不进别的，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还有两本书路西菲尔就抱在了怀里。
“路比，你知道你现在看上去像什么吗？”中原中也指着他的背包这么说道，“看上去就像是包里塞了很多物资，一个极好被抢劫的目标。”
“中也……”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背包，路西菲尔也是没有办法，毕竟他现在这个身板，只要能足够他放东西的包都看上去不会小。
“你喊上一个人陪你一起去吧。那边有我，这边有你，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中原中也两手一摊，在他的认知里，要是还有谁能轻易伤到路西菲尔的话，那大概就真的是对他们来说灾难级别的强敌了。
就在路西菲尔想了想点头决定去外头抓白濑给他打工的时候，从中原中也的身后无声无息冒出来一个黑色的脑袋，“需要保护路西菲尔老师吗？那么请交给在下。”芥川毫无感情的声音把中也给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差点往边上跳过去。
“芥川君的话……嗯，只是搬书我想应该没问题。”路西菲尔把手上的两册书放进了另一个包交给了芥川，见对方小心地抱好，稳稳当当。
但或许是因为让芥川改观的人是中原中也，他总是想着要在对方的面前表现些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对路西菲尔的敌意，但了解到他是中也的家人之后稍许有一些缓解。而在中原中也一次开着玩笑说，“路比教你识字的话，那不就是老师吗？”之后，芥川就改了口喊路西菲尔为老师了。
至于“中原さん”那个称呼却是怎么都改不过来，就好像不那么说就不够符合中原中也在芥川眼里的地位一样。
不过这从来不是什么问题，不牵扯到一切会让他钻牛角尖的事情的话，芥川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或许在这一群人里面也只有银和路西菲尔会这么觉得了。
安排好了手上的事，兵分两路的几人在路西菲尔和中原中也的家门口分开，等路西菲尔的事情做完他会再和芥川一起回去『羊』的那边，到时候应当其他人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路西菲尔同芥川龙之介两个人走在大路上，从这里沿着大桥的边上一路走过去就能到城里，看着路上有些远，但对于总是在贫民街里跑来跑去的他们来说，也就是多花一些时间去走的事情。
“芥川君是第一次去城里吗？”借着挡风的桥栏避开海面上吹来的风，两个人并肩走在这条笔直的路上，路西菲尔向着一路沉默不语的芥川发问。
“是，在下并没有离开过贫民区。”芥川的眼睛望向前方，远远地就能看见隔开陆地的两端，那一头明显比这边繁华不少的城区。
“是这样啊，那等会儿把东西还掉之后麻烦你再陪我另外一个地方吧，我也需要买一些东西。”
“好的，在下明白了。”芥川一板一眼地回复着话语，让路西菲尔总觉得是不是他在更小的时候生活环境里周围人都是那样，只是现在就算去问也毫无意义。
桥上呼啸而过的车辆零零散散，大多时候好半天都没有，而此时对面却连着开来了好几辆车。他们开得极快，几乎都是黑色的车，以路西菲尔的视力能够看清那些车里都坐着身穿黑西装的人，八成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吧。不过也好，那些人一般对于路边的小孩都没什么兴趣，除非是生意需要的情况。
因为这一年来路西菲尔和中原中也屡次出手阻挠他们的生意，被误以为是其他组织的干扰，惹得当地组织之间矛盾激化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耗了那么些时候更多的却是组织内成员的消耗，躲在暗地里的两个孩子什么事都没有。
然而混乱一直要持续到将来，路西菲尔不记得具体还要等多少年。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的状况并不适合他长时间的群战，他甚至曾经有过自己去解决港口黑手党来让这一切都结束的念头。
但这样的想法很快就丢到了脑后。
他很清楚，消灭港口黑手党不是完全之策。就算没有了他们，还会有其他恶徒取而代之。在这片官方组织都不能全权管理的无法之地，现在的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还是太少了。
两个小小的身影穿过大桥一路到了桥的尽头，越过设立的关卡很轻松地进到了城区。芥川回头看了眼那些武装起来守在路口的警卫，他们应当是为了防止那一头的贫民们万一暴动冲进城区才守在那里的。港口黑手党姑且他们拦不住，但是为什么从贫民区出来的他们两个小孩却也没有被阻拦呢？
“小心一点。”路西菲尔拉了一下芥川让他别走到马路上去，相对来说城区这里的路上车子还是有不少的。顺着芥川方才的视线，路西菲尔点了点头，“啊，你很在意他们？”
“您其实是城区里的人吗？”芥川灰色的眼直勾勾地看着路西菲尔，眼前的人总给他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与贫民区格格不入。
“不，我是的确是贫民区的居民，而且是擂钵街出身的。”路西菲尔把领口往下拉了拉，进了城区之后就没像大桥上那般寒冷。“擂钵街最初的模样芥川君你也是有听说过的吧，那个巨大的坑洞，还没有人在那边建造城镇的时候，我和中也都是在那边醒来的。”
醒来？路西菲尔的用词让芥川有些疑惑。尽管那场大爆炸造成了十分之大的破坏，也是导致了现在会有这么多孤儿的原因之一，但是按照路西菲尔这样的说法，他与中原中也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隐情。
“这也是我们在寻找的真相，那个答案一定现在就在什么地方。”路西菲尔抬起头望向天空，知晓他们一切的男人现在身在何处，是否还活着，这对于他来说都是未知的。尽管通过自己脑海中的那份记忆能够知道一些人与事，然而他却不敢保证自己未遇到的那些也会按照同样的轨迹发展。
芥川并没有再继续询问下去，对于他人私下里的一些事情他并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而贫民区的孩子们，有一些还多少能记得成为孤儿之前的事情，如果不说的话，大家也都不会去问。
一路上路西菲尔与他说着街上的人与建筑，尽管现在并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风景，路上的行人也都是匆匆忙忙，但从来没有进过城区的芥川脸上还是能看出一些好奇。
穿过了几条街之后两人停在了一处高大的楼宇前，在大楼的边上写着『山仓株式会社』的字样。走进大楼的门里，门卫并没有因为他们是两个孩子而拦住他们，反而是有些惊讶地看着路西菲尔，与他打招呼道，“这不是路君吗？从那之后有些日子没见了啊……”
“是的，好久不见了，内山先生。今天我也是来见山仓小姐的。”路西菲尔有礼貌地与人问候着，特意抬高了几度声线一副乖巧的模样让身边的芥川更是吃惊。
“山仓小姐啊，今天好像有客人，你去休息室那边先等等吧。”这时候门卫内山又留意到了跟在路西菲尔身后的芥川，“今天竟然带朋友来了？”
“是的，因为东西实在太多了，就拜托朋友帮我一起拿了。”路西菲尔拉了拉有些呆愣的芥川，两人向着里面的电梯走去，“那么我们先上去了，辛苦了。”
两个人站进了电梯里，全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的芥川警戒地看着这狭小的地方，在路西菲尔按下楼层按钮之后，上行的电梯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差点就要驱使「罗生门」破门而出，被路西菲尔按住了肩膀，“这是电梯，能送我们去到楼上去的机器，别那么害怕。”
芥川·第一次进城·龙之介全身僵硬着看那墙上的数字一点点变化，停在了『5』上面之后，叮的一声门打开又吓了他一跳。路西菲尔想着是不是以后得有机会把孩子们都带出来转转，免得以后他们要是进了城区什么都不懂。闹出笑话是小事，闯祸才是大麻烦。
五楼是社长山仓秀夫个人专用的楼层，平日里路西菲尔见他也是在这。一般有客人需要接待的话大多都是在社长公事用的那间会面室里，路西菲尔便打算去另一间私用的会面室。拉着还在紧张不知道看哪碰哪走哪的芥川，两人踩着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一路向着路西菲尔知道的那个房间走去。
手正要伸向门把，意料之外的，门把自己转动了半圈，从里面被人给打开了。
“感谢您的帮助，那么我们也就此告辞了。”打开的门内传出了沉稳的男人声音，让站在门外的路西菲尔隐约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谁。
“快点走了，那实在是太无聊了！”另一个听上去还很年轻的声音响起，上扬的语调带着几分小孩气的任性。
被彻底打开的大门，里头的人正要走出来，却也是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路西菲尔与芥川。深绿色羽织的男人与黑色学生服的少年，那名少年在看见路西菲尔的一瞬间，就睁开了那双绿色的眼睛，伸出手直直地指向他，发出了不满的抱怨。
“啊————你这个家伙，终于出现了，竟然比乱步大人预计的时间还晚了那么多！”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幕间物语·其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