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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效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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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拉挥挥手:“赶紧走,别碍眼。”但马上又反悔,“等等,你还是在外面待一会吧,如果超过一刻钟,你就回去。”
她说完推门进去,血腥味扑面而来,但阿芙拉很清楚,这次气味的来源可不只是什么兔子。
里面连油灯都没点,只有月亮的银辉从窗外洒进来,正好照亮地毯上那滩血色,也照亮了女孩苍白而愤怒的脸。
阿芙拉愣了一下,看到里德尔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的轮廓,活像个隐匿在暗处欣赏别人酷刑加身的死神。
阿芙拉厌烦地皱皱鼻子:“这又是怎么了?坩埚也没炸啊。”
地毯中央跪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见阿芙拉进来,像头困兽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她。
刚才在路上马尔福说,里德尔巡夜到廊桥上时被人偷袭,结果他早有防备地躲开了,对方自己摔了下去。所幸今天刚下过一场大雪,人没有生命危险,但腿摔断了。
要不是还在学校里,里德尔当场就气得想杀人。不过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在里德尔面前,死亡永远是最轻松的刑罚。
他硬是将人从廊桥拖了回来,也不知道小姑娘用断腿撑着是怎么走过来的。某个一直在俱乐部中跟随他的学生一路消除鲜血掩盖痕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殃及自身。
阿芙拉打量着地上的女孩,感觉没见过,但又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她看上去年龄很小,最多不过二三年级的样子,居然敢来独自挑衅里德尔。
阿芙拉还没靠近,就先接下一波来自女孩的怒火:“你别过来!你就算没有跟他一起为非作歹,但你包庇、纵容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刽子手,你就是帮凶!”
阿芙拉挑了挑眉。她倒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
从暗色蔓延的方向中,却传来一声冷笑,似乎是在嘲笑阿芙拉的努力却换来如今的里外不是人,又像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终于有人来刺杀你了?可喜可贺。”这句话是对里德尔说的。
而此时,阿芙拉终于明白了这个女孩哪里眼熟:“曼迪有个妹妹,你是卡特家的小女儿。”
女孩倔强地仰起头,咬牙切齿:“我姐姐是怎么疯的,你们很清楚!”
阿芙拉平静地反问:“你姐姐没有告诉你,在自身能力不够的前提下,应该先设法保全自身吗?”
单从这一点来看,曼迪要聪明得多。但也没办法苛求,毕竟这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更何况,阿芙拉自己也曾经是个笨蛋,她没有资格说别人。
阿芙拉点亮桌上的油灯,走过去察看女孩的伤势,并做了简单的包扎。
她从头到尾没有抬头,但意有所指:“摔断了腿就送医院,你把人带到这算怎么回事?”
里德尔可不在乎人是死是活:“那你说,她欠我的账怎么算?”
“她伤到你了吗?”阿芙拉反问。
“她起了心思。”里德尔眯着眼道。
“心思?”阿芙拉垂着眸笑了,“我起的心思可比她多,按先来后到,你先处置下我?而且她又不是俱乐部的人,凭什么忠于你?你尊重一下人的意志自由行不行?”
言下之意似乎在说——她阿芙拉·格林德沃也从来不属于俱乐部,更不像他那些追随者一样立誓要效忠他,她凭什么忠于他呢?
尽管女孩敌意很重,但也能看出阿芙拉是要设法把她捞出去,因此没有再拒绝配合。
阿芙拉将女孩扶起来带出去,只将门留一条小缝,她看了眼外面等着的马尔福,故意说:“你自己去医疗翼找庞弗雷夫人吧。”
其余的,相信马尔福会处理好。
从头至尾,里德尔没有阻止,就仿佛今夜的一切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阿芙拉关上门时,看到里德尔已经站了起来,一一扫视药柜上的稀有材料,就像扫视自己的战利品。
“锁门。”他简洁地命令道。
阿芙拉便反手将门锁上。
“需要我把魔杖交给你吗?”她总是能做到这一点,明明行为在示弱,气焰却总是燃得很高,足以将他挑衅到怒不可遏。
无杖魔法的难度非常高,尽管阿芙拉一直在练习,但时至今日也无法施展稍微高阶一些的咒语。他们都很清楚,在没有魔杖的情况下,她面对里德尔可以说毫无抗衡之力。
那样子就像在说——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你这样,就好像我平时对你很苛求。”他反倒神色为难,接着语气一转,“阿芙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我这里受尽了委屈?”
里德尔站在房间另一头,而阿芙拉就站在门口,和他遥遥对视。
“我要说实话吗?”她问。
没有一个字是在回答问题,却让里德尔乍然冷笑起来:“你越来越有出息了。”
“如果你是指从你暴虐无道的魔杖底下捞人,那确实是的。”
对于她发泄般的陈述,里德尔非但没有更生气,反而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冷静,突然分析道:“为什么要救她呢,阿芙拉?你应当做的,是暗中搜集我戕害她的证据,然后举报给阿芒多或邓布利多。毕竟,比起让我安然地在霍格沃茨发展势力直至毕业,你不是应该更希望我被赶出去?”
那种毛骨悚然的被掌控感又回来了。仿佛她在里德尔眼里就是透明的。
她认为这是一种隐晦的威胁。阿芙拉知道,她短时间内要放弃联络忒修斯的念头了。
但是,里德尔并没有就这个问题深究下去。他踱步到沙发旁边的小圆桌前,伸出手。
他的魔杖放在那里。
阿芙拉适时道:“人已经走了,再说这个没有意义。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睡觉了。”
“我让你走了?”里德尔轻飘飘的反问,如同一口沉沉将她压住的钟。
“你还想让我留下来给你洗地毯不成?”
他笑了:“那倒不用。”
说完放出一个无杖的清洁咒,地毯上的血迹立刻消失了,但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散去的。
里德尔没有触碰魔杖,而是拿起旁边放着的一个小银瓶——阿芙拉昨天刚见过,那里面盛着他自己调配的伤药。
“过来。”他看着阿芙拉的方向说道。
在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之后,里德尔在她紧紧束着的领带上瞟了一眼:“你自己解,还是我来?”
阿芙拉黑着脸将领带松了松,随之松下来的领口处立刻露出醒目的红痕,在洁白的颈子上足够扎眼,也足够……让人移不开眼。
里德尔拧开银瓶,抬手将领带从她脖子上扯下来,扔到一边。以防他再度发疯,阿芙拉选择自己解开两颗衬衫扣子,但仍将距离保持得不远不近。
“近一点。”果不其然,里德尔将药膏沾到指尖上,命令道。
在耐心等待五秒而没有看到阿芙拉的行动后,他直接大步上前,逼得阿芙拉不得不连连往后退了好几米,直到后腰碰到桌沿。
她不得不向后微仰着,用手臂撑住桌子保持平衡。似乎按到了桌布一类的东西,手心有点硌。
药膏在皮肤上晕开,泛着微微的凉意,阿芙拉拼命让自己靠这个来转移注意力。
不管怎么说,将心思挑明后,阿芙拉突然觉得一切都轻松多了。就比如此刻,她盯着旁边的领带看了半天。
但里德尔无情地点破她:“打消你的念头。在你考虑用领带令我窒息之前,最好别逼我先用它把你的手绑起来。”
几秒后,他对上阿芙拉游移的视线:“魔药也不行,你对它们的位置布局不会比我更熟悉。”
上药如上刑,她终于等到这个过程结束,但里德尔只是自顾自将手指擦干净,然后将银瓶的盖子拧上,迟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不知为什么,他瞥了眼桌面,眼神怪怪的:“你压到了我今天刚带来的新鲜蛇蜕。”
阿芙拉心下一惊,以最快的速度双手离开桌面,但这个姿势使得她也同时失去了平衡。
这种时候,身体的反应永远快过大脑的思考。在阿芙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牢牢抓住了里德尔的魔法袍,并由于条件反射起身的动作,额头重重地撞在他胸膛上。
“……里德尔!你幼不幼稚?”她简直不相信这种事居然是他干出来的!
在她的怒目而视中,里德尔非但没有任何反省的意思,反而,阿芙拉在他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恶趣味。
“不也和你半斤八两?”他好像还很骄傲。
里德尔仿佛有意折磨她,就维持着这种姿势,速度极其缓慢地将她的衬衫扣子扣好,又仔仔细细地为她将领带打好——甚至还认真地整理了好几遍,直到它变得平整漂亮,再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阿芙拉煎熬无比地等着这一切完成,然而在最后一个动作结束后,里德尔也并没有退开。和她预料的完全相反——他微微卷起了袖口,又缓缓地倾身压过来。
在她些微慌乱的眼神中,里德尔弯腰撑住桌子,将阿芙拉彻底禁锢在他和桌子中间,让她一动也不敢动。她害怕只要稍微一偏头,嘴唇就要擦到他的脸。
阿芙拉想往桌子上挪一挪,但又不想蹭到那堆新鲜的蛇蜕。而且……那样的姿势就更怪了——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里德尔盯着那双漂亮的银蓝色眼睛——每次看到它们的时候,都令人联想起最晴朗的夏日中洒落在湖面上的星辉。
星辉绚烂而不自知,与湖水的鳞光交叠,会生出惑人心神的迷幻来。如遇溟濛大雾中迷离惝恍的海妖,似有真切实感,又如梦幻泡影。
里德尔一向心思深重,然而他此刻的眼神,是阿芙拉无论如何也读不懂一分半点,她仿佛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那么现在……”他沙哑地开口,“是时候谈谈刚才没有结束的问题了。”
“啊?”阿芙拉一愣,她实在没有想到,里德尔会挑这种时候秋后算账。
“你在我这里,好像受尽了委屈?你的实话是什么?”他想到她昨天控诉他的词,话语幽幽,“专横无度、恣行无忌、见不得人?实际上远远不够,我还可以让你领会更多成语的用法,比如秋后算账、暴戾恣睢、曳尾泥涂、不择手段、趁人之危……”
“里德尔!”阿芙拉忍无可忍地打断他。
“怎么了?”他扬扬眉,“要跟我强调你还未成年?”
阿芙拉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红了。
“这不公平。”她再次控诉道。
“哪里不公平?”
“你凭什么跟我算账?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是你自己说过的,你只要别人的归顺就够了,至于他们是不是真心忠于你,你并不在乎,你只要掌控结果就……”
“他们?”里德尔轻笑一声打断她,“他们是谁呢,阿芙拉?如果你也在‘他们’之中——你最清楚不过——你已经以你能想象到的最凄惨的方式生不如死无数次。”
阿芙拉心惊地看着他。
“因为我卑鄙无耻,女孩。我有很多重标准,好用来对付不同的人。猜猜你对应的是哪一重?”他顿了顿,“当然,对于某些不识抬举之人的自请惩戒,我也是向来不加阻止且乐于见到的。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这次阿芙拉是真的委屈到家了:“你一点理都不讲。”
里德尔只好在她的哭腔中点头:“是啊。”
在她气结的表情中,里德尔起身退开,那种特有的沉钝木香也随之抽离,就仿佛她重新获得了自由。
可是她知道,这都是假象。
“回去早点睡觉,别再乱跑。”里德尔摆弄着魔杖,神色阴晦,“以免让我在巡夜开始后再给你记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