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9、79 ...
-
白苏等人到达苏宅废墟附近,就找了地方藏起来。习悦石一个人走到废墟前面,环顾一周,没见到丝毫人烟,于是对着空气喊道:“苏子行,今天我赴约来谈合作事宜。”
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这种显而易见的陷阱还不足以引诱对方。习悦石正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就听前面有脚步声传来,有个人从废墟后出现,正是那天看到的苏子行。
根据下一步计划,她要引诱苏子行走出这片废墟,远离他的地盘。
但苏子行明显不会顺她的意,抬手说道:“有失远迎,先进去说。”
习悦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完好的房间来,刚刚那里还是一片废墟。习悦石听saber说过caster擅长幻术,说不定这里就是被caster的幻术隐藏,才一直找不到。
习悦石佯装惊讶,“刚刚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怎么会突然冒出间房间?!”
“这是caster的能力。一切都是为了自身安全,希望你不要介意。”
自己的猜测得到证明,习悦石安心了点,“但我们现在还没确定合作。我不想对未来的伙伴充满戒备,也不能毫无警戒地进去。为了谈判,我希望到苏宅之外的中立地带。”
苏子行看起来十分随和,“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于是苏子行带着她往外走。眼看着就要走出苏宅废墟,习悦石渐渐松了口气,这次的要求比想象中要轻松许多,只要再过几秒,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还差一步,就能走出废墟。
习悦石迈出最后一步,面前却突然闪过一个身影,白苏挡在她前面焦急地喊道:“说好不会深入的,你再往前走我们就看不到了!”
习悦石闪过一瞬的疑惑,她在说什么?但疑惑也只是一瞬间,她转头看向白苏的身后,苏子行已经不见。而且她现在并不是在废墟边缘,而是在废墟中间。
原来在一开始,她就处于幻境之中了吗?
“谢谢。”习悦石诚挚地道谢,刚在今天,她明白了白苏接近她的目的,这让她有些小遗憾,不过更多的是安心。有目的的接近,意义与金钱交易相似,况且这次的甲方在意她的安全,没有比这更舒心的交易了。
“嗯?”白苏眨了眨眼,满脸疑惑,“为什么突然说谢谢?”
习悦石笑,“不过你一出现,计划就全毁了,苏子行不会再出来了。”
“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进去,万一小道长有危险该怎么办......”白苏看了看周围的废墟,不过任她如何望眼欲穿,也无法看透幻境。
“小道长先出去,我来试试。”
“你有办法?”
“没有也得试一试吧,无功而返saber肯定会宰了我的。”
这种毫无理由的自信真是让人放心不下,习悦石叹气,“我不出去,留在这里或许可以帮忙。”
“可是你的身体......”
“我没事。”说完,习悦石冒出一股烦闷,没有其他理由,她便一股脑地归结于白苏废话太多。
白苏再次怀疑地看了两眼,每次都被习悦石气恼地瞪了回去。
“好吧。”白苏终于放弃劝说,拿起无返剑。她集中精神感受着玉玺的存在,感受着玉玺中延伸出的魔力丝线。这是一个黑暗的空间,除去代表着自己的光点之外看不到任何事物的空间。
白苏向无返剑中缓缓注入自己微弱的魔力,顺着魔力的去向,她发现了从自己的光点延伸出去的黯淡之物,这就是无返剑。白苏屏息凝神,继续用魔力诱导无返剑接近魔力丝线。
连接。
无返剑接上一根丝线,其上的一枚禁制被点亮,解禁,被封印的咒术疯狂地汲取魔力,展露出它原本的面貌。
习悦石看白苏凝神半天也没有动静,蹲下身查看这里的废墟。这里除了建筑的残垣,还散落着许多细小的物件,从碎片残余的纹路上能看出出这里曾经有十几件精美的陶瓷,从表面光滑润泽的碎石上能判断这是质地优良的玉石......而现在这些变得一文不值。
苏宅是十几年前被烧毁的,石砖上仍留有烧黑的痕迹,尽管经过风吹日晒,这种颜色已经些许淡化,但仍能与砖体本身的砖红色区别开来。不过,能区分开的不止是黑色,还有红色,接近于黑色的暗红色。
习悦石听说苏家的历史比灭灵门都要久远,他们能得知的历史就有三百多年。她能想象这里曾经和灭灵门同等辉煌的样子,在和平与战乱、富裕与贫穷、丰收与天灾之中,始终如一地驻立于此,成为地方性的标志。像灭灵门一样,有人会指着它说“看到苏宅了吗,到了那里就到达三柳市了”。曾经苏家和通真道还在的时候,连同灭灵门,他们就是外界的魔术师们认识三柳市的代表,以前母亲时常将她从父辈那里听来的趣事讲与她听,像是传承一样传述着那些旧事。
而现在苏家变成了废墟,良好的建筑材质使之没有随岁月而逝,始终驻足于此。它本身的韵味全无,站在这里与在泰崇山旁的任何一处一样,是山林的味道。它的脚下也被草木覆盖,终有一天或许会被完全占据,成为山中的石头。因为,这里的草木欣喜着这里的环境,每片叶子都带着欲滴的水珠,使其娇嫩无比。
水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空气变得厚重而潮湿,只是普通的几个呼吸,就将空气中的水汽凝集在鼻腔之中。再抬头时,已经被大雾遮掩了全部视线。
习悦石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白苏所在的方向,却只看到白色的光芒。
这时,白苏的声音才响起,“小道长,帮我观察周围的异常。”
声音落下的时候,白雾已经淡去,四处都是镭射光线,将这里变成光怪陆离的世界。不久后,大地又开始震动,碎石与泥土像是喷泉一样从各个地方喷向上空。
习悦石看着白苏手中的发出不同颜色与性质的光,知道这些异样都是白苏造成的,那么,要如何在异样中发现别的异样?
而很快,她就发现了。那是只能感知到的魔力波,习悦石在不经意间发动阴阳眼才发现它的存在,以她们为中心朝四周扩散,透过雾气、光线、泥土喷泉以及其他实物,却在空荡荡的上空撞上了什么。
习悦石立即指向那个方向,说:“在那。”
白苏迅速睁眼,朝习悦石所指的方向奔去。花费了将近半小时,她已经解锁了“水”、“光”、“土”以及“空间”系的禁制,接下来她就能自由地使用这些系别所刻印于剑上的魔术。
她不需要找到具体的位置,就在她起跑的时候,已经有一个长着狐狸耳朵与尾巴的人出现在半空中,尖利的爪子简直在月光下的反射下刺眼无比。
白苏将光系中纯攻击的魔力光束激活,射向半空的狐狸兽人,但在光束射出的瞬间,兽人消失了。也就是在同时,白苏的手掌一痛,耳边响起清脆的声音。在看到半截剑飞离自己的视野,兽毛出现在眼前时,她甚至来不及思考。
“诶?”
脑中一片空白,等她的脑袋迟钝地反应过来时,无返剑已经断了,狐狸兽人也已经消失。白苏甚至有一种自己已经死过一次的错觉。
脑袋像是生锈的齿轮,她盯着手上残余的半截剑,才想起一个身影。
“小道长?!”她急忙回过头,而身后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场景,狐狸兽人站在小道长的位置。那一瞬间,后悔的情绪犹如潮涌将她淹没,她应该坚持让小道长离开。
都是因为她,小道长才......
狐狸兽人侧过身,露出凶恶的兽牙与爪子,却说着人的话语:“后会有期,小甜心。”
这句话犹如风一样过耳而去,白苏只看到了碍事的消失的兽人后面,愣在原地的小道长。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跑去的,听见小道长急促的呼吸与心跳,触摸到她的体温时,白苏宛如劫后余生,抱着小道长大哭出声。
小道长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回......”
小道长的气音在耳边响起,白苏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擦了擦眼泪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后退着问:“刚才你说……”
话未说完,便看到了小道长眼睛通红,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眼睛毫无焦距。白苏闭上嘴巴,双手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候她必须坚强一点。
她半蹲下身,放轻声音问:“小道长,我可以帮你什么?”
小道长似乎听见了她的话,眼睛与她对视,声音依旧飘忽地说:“要赶快回去。”
白苏意识到,或许刚才狐狸兽人跟小道长说了什么,才导致小道长魂不守舍。在她怔神之时,小道长已经走到她身后,白苏起身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异常冰凉,颤抖不止,于是握紧了些,说:“我跟你一起去,是回灭灵门吗?”
“assassin会毁了灭灵门……”小道长答非所问。
灭灵门会毁掉?!那可是小道长的家。
“跑回去来得及吗?”白苏赶紧捡回断剑放回剑鞘,又装进布袋中背在身上,想着有没有比跑更快的方法,追上已经跑出去的小道长。
快跑出废墟的时候,她看见了站在外围的saber和白,两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周围遍布打斗的痕迹。白苏感到不妙之时,就见白瞪来危险的目光。
白苏迅速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内心惶恐弥漫,她让白感到失望了吗?
跑到白前面时,她迅速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回应不了她的期待。
“为什么道歉?”白的声音充满了火气,“你找到了苏子行的住处,完美地完成了任务,为什么还要道歉?!”
她做得很好吗?
白苏抬起头看着恼怒的白,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生她的气?
她不懂。
旁边传来喘气声,白苏顺着声音看去,一开始跑在前面的小道长,不知何时落到后方,现在才追上来。只是一小段路,她的体力就消耗殆尽。
白苏突然被莫名的悲伤填满,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再次闷闷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不想再看白失望的表情,蹲下身背起小道长离开。
今天的泪腺格外发达,只跑了几步,白苏就觉得眼睛酸胀不已。如果她做得好,为什么不夸奖她一句?
她羡慕白,羡慕到想要仰望。
可她始终触及不到。现在的她,不管做什么都会失败。
“不堪入目。”有声音在耳边缭绕,白苏倾尽全力奔跑着,却跑不过身后的黑暗。
黑暗迅速将她包围,背上的小道长也消失不见。白苏慌张地摸索四周,呼唤小道长,但回应她的只有熟悉的声音,“这里是精神空间,只有你我。”
白苏顺着声音看去,另一个“她”站在那里,不管是容貌还是声音,全都一样的,另一个她。
“悦之。”白苏瞬间认出那个人,惊喜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悦之笑,“并非见不到,前一分钟你还对着我道歉。”
白苏反应过来,“你就是白?!”
悦之点头,“开场白就到这里,现在,我们来叙叙旧。”
“可我现在还有急事,我必须要去灭灵门,叙旧之后有……”
悦之打断她说:“你别想出去,除非杀了我。”
白苏怀疑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着面带微笑的悦之,“你在说什么?”
“下不了手吗?那我们来叙旧吧。”
悦之旁边出现了桌椅与茶水,与精神紧绷的白苏不同,她安然地坐在椅子上品尝茶水。
“清,你听说过双重人格吗?”
没有等到回答,悦之也泰然自若地自语,“在经历创伤性生活事件时,为了适应不良环境,而产生的防御机制,就是第二人格了。一具身体中出现两个分离的人格。那么,你是在什么事件中出现的?”
白苏想起她的第一次记事。
“在父亲发现我会魔术而疏远我的时候,对吧?”
悦之的声音明明非常温柔,但白苏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她早就知道了,自己是依附在悦之身上的第二个人格这件事。
“果然,你以为你是第二个人格。”悦之如此说道。
“这是一个计划。一个女人分离出灵魂中不需要的‘恶’的部分,那部分灵魂原本会被她身体召回,从而完成她的计划吧。不过这时意外发生了,她的身体已经死去,游荡的灵魂找不到去处,于是找了一个替身。”
悦之说着,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屏幕,上面显示出母亲的样貌,年轻的怀孕状态的母亲。
“这是女人的外孙女。她的人格已经成熟,无法被虚弱的灵魂轻易占领。于是,她腹中的胎儿便成了目标。”
屏幕上的画面像是影片一样不断播放,悦之也像是解说员一样,随着画面的变化说道:“这可真是一件怪事,本该是白纸一张的纯白无暇的孩童,却热衷于捣乱。杀害昆虫动物,欺负别人,只有看到血和眼泪,看到别人痛苦挣扎的模样,她才会像孩童一样天真地笑。”
“其实这并不是奇怪的事,反而正常不过,因为这可是恶的化身。”
屏幕上播放着她孩童时期的事件,一件播完就移至一旁的角落定格,一件件堆积起来,直到整个屏幕都被定格,悦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就是我。”
“而你,才是真正的白苏。软弱无力初生灵魂不可能压制积聚无数恶的灵魂,只有当我躲起来,当我放松警惕时,你才有机会冒出来。”
“这就是你,白苏。”
“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人。”悦之说。
从刚才开始,悦之就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白苏不知道自己的反驳是否有意义,但她还是颤抖着说:“你在说什么?这不可能,你说你以作恶为乐,可是,你明明一直在做好事。”
“每一件好事都令我作呕。”
白苏不断地摇头,否定着悦之的每一句话,“你的正义让我惭愧不已,让我觉得即使没有自己的身体也不要紧,因为……你所做的就是我的理想,你做的……比我理想中的还要更胜一筹。这样的你,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也太小看我的狡诈程度了。”悦之笑容更甚,“拿圣杯战争理由来说吧。我知道师傅的人选是你,也知道你的善良与心软,只要提出不可能实现的符合正义的理由,你就会让步。这种算计与控制让我兴奋不已。”
“可是……”
尚未思考出话中的违和,悦之又说:“谁管你什么理想?你自己不想做的可别推给我。”
说着,悦之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手指抚过她的脸,带来温热的触感和痒意,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白苏’这具身体所承载的因果太多,束缚着我,带给我无限的压力,所以我放弃了,将之还给你。”
悦之脸上露出些许怀念,白苏能从她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我巩固着戾气成为恶,早已不是艾露拉,现在这个分身或许还存有白苏的理智,不过这些终将成为过去,我会化身为为所欲为的恶魔吧。”
“不久之后,事实会证明我的话。白苏,曾经你的善良牵制我,一度成为我竞争的对象。只有我知道你的身份,只有我能完全掌控你,只有你,与我密不可分。只要我愿意,我就永远不会迎来真正的孤独。被割舍的永久性创伤,是你将我填补。”
悦之后退,“再会了。下一次相见,希望你不会容许现在的融洽。”
白苏睁开眼睛,她此刻躺在汽车的后座,上方是小道长,前座是saber和一个不相识的人。刚才的事宛如梦境一样虚幻,却将她的身体掏空,让她持久地被空虚占据。
“你……梦到伤心事了吗?”
小道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白苏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满面泪湿,怎么也止不住,只能埋首于小道长的盆腹中失声痛哭。